*四个月前

“达里恩，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情。”

某天，银河系军团总指挥突然传唤他，说是有要事商量。达里恩走进办公室，他扫了一眼，发现周围一个助理都没有，气氛也异常沉闷。他有不详的预感。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谈话。

等到他身后的门自动关好，总指挥才开口，“我们发现，最近一段时间星际盗贼团异常活跃，他们频繁出现，已经影响到了群星的住民。”

“但奇怪的是，经过测算，他们的活动轨迹并不固定。”

达里恩耸了耸肩，不太在意：这有什么奇怪的，星际盗贼团向来都神出鬼没的。

“不，没有那么简单。”

总指挥展开一幅偌大的星图，“虽然轨迹不固定，但原本他们只会徘徊在星环线的环外附近，趁着飞船还没接入环体航道的时候趁火打劫。”

他指向红色圆环标记出来的地点，位置与其他圆环相差甚远。

“而这个月，已经出现了三起在环体航道上的失窃案。”总指挥不满地皱眉，继续说道，“这些飞船的自动报警系统都正常运行了，只要行星向我们发送信号，军团就可以通过空间跃迁站点迅速赶到。”

“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什么？”

无论怎么想，这种行为都不正常。

达里恩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沉吟道，“他们不向军团发送信号，难道是不想军团干涉这事？”

“是的，只有这一种可能。”总指挥肯定了达里恩的猜想，“其他团长的想法和你差不多。”

“那些被盗窃的飞船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大人物所搭乘的泊船。他们还认为，群星中有些后人类为了争夺行星，想要借由盗贼团挑起战火，发动星际战争。”

“……”

达里恩没有附和，他望着浩瀚星图，缄口不言。

一旦星际战争打响，那军团作为“星际秩序的维护者”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而想要挑起战火的人既然不希望军团干涉，那就一定会阻挠军团的行动。

达里恩已经想到总指挥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他将手背至身后，站直，像一杆屹立不倒的权杖，“所有与军团为敌，或是将要与军团为敌的人都视为群星的叛徒。”

“我们想要揪出那个叛徒。当然，少不了你的帮助。”

“我？”

“我能做什么呢。”达里恩指了指自己，诧异道。

无论是什么，他一点儿都不好奇。

名义上，达里恩已经退役了。被调去后勤部后，他已经不再参与军团的核心事务，不是完成任务的最佳人选。

他嗤笑一声，只觉得无比荒谬，“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选择。我是被退役的，总指挥不就是认为我不适合成为军团的一份子，才把我调去后勤部的吗？”

说白了，他只是一枚弃子。

“你说的不错。”

总指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如千斤，“但正是你这样的人，彻底离开军团，成为安插在云端之城的间谍才最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需要筹备资源，需要在一个混乱的、落后的、荒芜的角落隐秘地准备。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而那里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放宽心，我们会为你准备好一切你所需要的东西。”

“而你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作为军团的利刃划破迷雾，发誓永远忠于军团。”

总指挥按下桌面上的按钮，呼叫门外的助理走进来，结束了这次谈话。

可直到进入云端之城，达里恩的内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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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达里恩准备了一个代号和一间名为“红月”的地下店铺。

这间店铺的位置极好，位于上城区与下城区的交界，又是物品交易频繁的商业街，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远处的波瑞阿斯之环，只要站上天台就能很清楚地看见。

达里恩已经记不清自己见过几次午夜时分的雨，穿过羊肠小道打听情报。

一无所获的时候，他就躲藏在红月天台上，倚靠着霓虹色的光，记录了无数次飞船驶入，飞船驶出，日复一日。

后来，为了更好地融入这里，达里恩开始模仿着周围人的样子抽烟。

忍受着舌头瞬间泛上苦涩味道的刺激感受，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把这个东西甩飞出去。但这短暂的感受，却也是他极少去体会到的滋味。

虽然无法真正享受，但至少日子还算悠闲。

【■Cadeaux，最近星际盗贼团开始活跃起来了，你那边要密切注意。】

“知道了。”

达里恩走出房间，锁好门。他拉开椅子向后躺下，头枕在手臂上，在那一瞬间，他思索的竟然是：万一自己开始忙碌起来了，这间店铺要怎么办？

于是，聆的设计提上了日程。

聆的诞生让死气沉沉的红月变成了一个热闹地方。它不仅会变身成为载具，经营店铺，还会从全息交易所中接取与星际盗贼团相关的委托。

【主人，根据关键词搜索，找到了一条符合要求的委托，是否要接取呢？】

“接。”

聆开始发出警告：【不行不行！委托人的需求与主人的用户画像高度不吻合，任务失败率高达99.9999%，即将采取合法手段拒绝接取……】

达里恩立刻坐起来，“我看我是把你做的太智能了，给我接，不然我就把你给报废了。”

【好的微笑，好的已接取。】

【呜呜呜，呜呜呜，主人坏，聆好，决定了，聆要换主人！正在搜索附近五百米范围内的男性目标……咦？！怎么是猫猫和狗狗呢……此条花费十金币即可删除。】

达里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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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我是Cadeaux。”

“果然和你所说的一样，我在云端之城也接到了来自星际盗贼团的委托。虽然不要暴露身份是第一要义，但我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深入接触一下，了解更多信息。请批准。”

【■批准，可以执行。】

结束通话，达里恩长呼出一口气。

为了掩盖此行的真实目的，他们还找来了肖格尔。肖格尔是军医，达里恩还在后勤部的时候，他们曾有过短暂的交流。

他对达里恩的事情所知不多，但对他的盲目崇拜程度相当严重。

肖格尔听说达里恩还在工作，匆匆赶来见他一面，不过最后是达里恩赶着他离开的。

“开始行动吧，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他祈祷着。

——然后，意外就出现了。

柳莳萌，这个人的出现是达里恩人生中最大的变数。他完全猜不出来她会做些什么，会说些什么，她能让他晕头转向，但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担忧。

明明他们都不认识，可这份感受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达里恩试图平静下来，无数次，可他无法做到。

他一向优秀的自控力失控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

达里恩觉得自己当时八成不太清醒。

再次回到军团，他被跟在总指挥身边的助理连续追问“为什么飞船会出现意外”，“为什么突然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被问了太多遍，他耳朵刺痛，头晕目眩，“能不能慢慢来，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问我什么？”助理纳闷。

“我差点就死了，和那个女人一起，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么慢！如果你们来的再快点兴许他们就投降了呢！怎么样？足够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还有，我怎么会欠这种女人人情？你说……我就不能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混蛋吗？”

“呃……”

助理语塞了：这也在间谍的工作范围之内吗？

“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定义你，代替你做事。这是我的想法，希望能够帮到你。”

“挺好，说的很有道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柳莳萌骂他“混蛋”的样子，算了，这个人情他还是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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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以前，达里恩还有些恍惚，仿佛上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时间才过去短短四个月而已。

达里恩走到这个人面前，平静地看着他：“总指挥。”

“你果然还是亲自来了。”

他一身黑西装白风衣，戴着黑手套的手上拿着沾有露水的黑帽子，显然乔装打扮过了，不过似乎风尘仆仆，模样没有原先那么从容不迫了。

“当然要来看看，我以为你至少会欢迎我的。”总指挥笑眯眯道。

达里恩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欢迎啊，请进吧。”

进门后，他给总指挥倒了一杯咖啡，但对方摆手，并没有接下。总指挥撩开风衣，随意地坐在一张沙发上，他表情未变，可眼中眸色渐深，“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会生活的人。”

“在这里待久了，是这样的。”

达里恩像闷满杯酒一样把咖啡全吞下了，随即，他擦干嘴角说道，“不要拐弯抹角的，说正事吧。”

“你不是来和我聊家常的。”

“嗯。”总指挥双手交叠，环住翘起的膝盖，“首先，你上一次提供给我们的情报非常有帮助。”

达里恩抬眼：“是吗？”

他窃听了柳莳萌与袂的对话，并将袂的行动如实报告给了他。

“惑水之星曾在怀疑的名单上，但由于旧贵族与富豪素来排斥战争喜好和平，被排除在外了。如果是这一群人在偷偷筹备战争的话，对我们而言会非常麻烦。”

“因为他们拥有庞大的财力，而环体航道的最大收益人也是他们。”

总指挥摊手，“如果长期发生这种事情，旧贵族与富豪会最先向我们表达不满，之后就会漫延到更加激进的皇室耳中。”

“这样，皇室就有合理的理由挑起纷争了。”

“不过单凭这一点信息，我们无法确定惑水之星就是背叛群星之人。还有一点，袂虽然是皇子，但他是通过编辑基因人工制造出来的孩子，行事作风相当怪异，所做的事情有可能是出于兴趣，还需要密切注意。”

“知道了。”

达里恩像以往那样应付着，但他发现，总指挥的话并没有说完。“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讲吗？”

“当然有。”

“讲完了你的功绩，接下来……就该讲一讲你犯下的‘错误’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达里恩耳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隐瞒了袂与那个女人合作的事情吗？”

他的瞳孔有如被针芒蛰过一样，骤然紧缩。

“不仅隐瞒，这期间里你一直在协助那个女人。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至于亲自过来，可是，你擅自离开红月，跑到HG21基地，破坏光学覆膜装置，篡改守卫者协议，还带着这样一个人……”

“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我没干过。”

达里恩一口咬死。

他不承认，也不能承认，一旦这些事情属实，他就不能待在云端之城了。达里恩一直在忍耐：难道他去哪里都要获得批准么？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破坏装置，只是强行重启，至于篡改守卫者协议，也只是为了不让它失手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而已。

总指挥额头青筋暴起，指着他的鼻子愤怒道，“你还敢狡辩？！”

“长官，请让我来进行说明吧。”

通讯手环闪烁出莹蓝色的噪点，向上汇聚，升起一束光。

模糊的色块在黑暗中缓缓浮现，发光的粒子游/走在色块之间，助理的样子起初像是模糊不清的马赛克一样，随着面部细节不断完整，逐渐拼凑出了助理令人熟悉的样貌。

“HG21的锚点发出过一次异常警告。”

“虽然并没有大碍，但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联络了附近能够赶过去处理的军士，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本该出现在第九区的信号竟然就在附近！”

助理得意洋洋道。

“我察觉到你已经辜负了长官的信任，但是同为军士，我认为有的错误，只要加以惩治就能改正过来，可没想到，你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以上种种行径，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早已背叛了军团！你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这个结论……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简直一派胡言！达里恩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哪里背叛军团了，他既没有暴露自己的间谍身份，也没有放弃为军团搜寻情报。

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可仅凭着一个偏移坐标，他们就要把他打成叛徒。

达里恩冷哼一声：“身边的助理没脑子也就算了，这番说辞难道连你也信么？”

柳莳萌的身份在军团时，他们就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当初，柳莳萌被他打晕送到军团后勤部治疗的时候，如果真有一点问题，就不会完好无损地从那个地方走出去。他也断然不会选择帮助她。

可总指挥冰冷的眼神让他深深地感到失望。

“原来你也一样。”

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去相信的东西，再多解释都是无用的，他们已经草木皆兵了。

“我这次专程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可以停下你手中的所有事情了。”

“唉。”总指挥戴上黑帽子，“Cadeaux，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只不过一念之差，产生了多余的情感，影响了你的判断。”

“长官……”

助理微张口，一脸紧张，他以为总指挥要交代给他更重要的事情。这明明是他的功劳，他绝不能让别人把属于他的东西抢走！

“我们要对你进行回收。”

一听这话，助理闭嘴了。

这在他的知识盲区，他不知道“回收”是什么，比起让自己显得愚蠢，不如保持沉默来的更好。兴许……总指挥还会因为他体面，而给予他更高的嘉奖呢。

达里恩隐隐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下场，“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

“回收工作将会进行得更彻底些。”

***

「所有的星自万顷高空坠落而下。」

「簌簌低语，如同啜泣声般，可他却只能看见一颗又一颗水珠，慢慢融合进另一滴水中。

所有的时刻消失在机械的嗡鸣中，一如他被抽离的情感，不断褪色……在那个降下星雨的夜晚，他真切地记得所有，却仿佛忘却了什么，永远地。」

「注视着舱外深邃无垠的虫洞，纵使跨越亿万光年的距离，可我，还能够再见到你么？」

【※未公开档案：SSR·自我意志，卡面信息已解锁。】

【■嘶，怎么连你也出现问题了？】

【■主面板第一次申请接入……】

【■拒绝接入……】

【■主面板第二次申请接入……】

【■拒绝接入……】

【■主面板使用“管理员权限”第三次申请接入……】

【■同意接入。】

【※更新，修复了“卡面信息已解锁”的表述错误，更正为“未解锁”。】

【※修复了“未公开档案”，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