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岚心中不忍,走过去弯下腰,同几人说:“屏障可能是潇湘放的,先跟我回去坐会,等他醒来,如何?”
吴小敬坐在侧殿,对面坐着没有正形的夏非,苏美清对茶有讲究,她先给吴小敬倒了一杯,才自己品茶,确实不错,窗外鸟鸣声声,加上桃花盛放,美不胜收。苏美清忽然对着茶杯有点愣神,吴小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陵岚也在对面坐下,看几人面色悲伤,也不好开口说安慰的话,半晌,他才斟酌着说道:“你们宗主一事......的确是我们有责任。”
茶杯咚的一声放下,吴小敬侧过头,不再对着陵岚,陵岚一顿,他知道几个人心中有怨,但是有些事情如果说不清,恐怕只会引来更多的误会,他扶着茶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你们宗主的,身体,其实就在殿内。”
小六小七砰的一声站起来,连苏美清都激动起来,吴小敬却格外冷静,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别激动,如果真的能还给我们,他们肯定早已归还,现在还留着,不是我师兄身体还对褚前辈有用吧。”
“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他的荣幸!”
吴小敬垂下脑袋,没有理会夏非,小六小七看着窗外盛放的粉色花朵,深深浅浅的花浮动在金黄色的璀璨日光河流中,小七背着手,叹气一样地说:“师兄最喜海棠,可惜流云山太冷。”
“那,那他,他已看了许多年,你们不必伤怀。”
陵岚一抬眼,窗棂外就是一树开的正好的海棠,嫩绿和浅粉摇曳着,温温柔柔的在风中摇晃,的确像是李亭云会喜欢的花,陵岚闭上了眼睛。半柱香后,陵岚站起身,向外看过去,夏非百无聊赖地玩着茶杯,也跟着看向窗外。
“黄长老。”
大殿外落下一个人,吴小敬和苏美清正在捡那些落下的海棠花,小六小七用衣摆兜着,看到他来,几人慢吞吞地收拾好花瓣,黄长老留着短须,他没有先进入殿中,而是站在他们身边。
黄进松是个古板的老头,人人都这么说。
“亭云是个好孩子。”
虽然黄进松不认得这些豆丁一样大的孩子们,但是他认得李亭云,陵岚从殿中冲出来,正要向黄进松解释,却见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朵掉下的海棠,递给已经泪流满面的吴小敬。
“小娃娃,别哭了,亭云的事情,是我们的过错,是我们飞花宗对不起你们流汀宗。”
花瓣簌簌落下,苏美清忽然想起,师兄最爱晴天,他总说天也是流动的,人也是,生老病死,自有定数,既有那日,让他们几人不必伤怀。可真到了那一日,苏美清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六小七和哽咽的吴小敬,泪眼模糊地低下头。
“哭哭哭,哭什么!”
又有一人落下,他长着白色长须,穿着蓝色道袍,小孩子们还是小孩子,被他一训,都噎的不敢哭了。陵岚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小孩,见他们被训,但来人又是他师父,一时踌躇,连话也不敢说。
梅其风被黄进松打了一拳,梅其风还要说什么,苏美清哽咽两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梅其风走过去,从袖中找出一个帕子,弯下腰替苏美清擦脸。
微风淡淡拂过面颊,梅其风忽然笑了一声。
“老黄,不知你忘记没有,我倒是记得,小时候,潇湘也爱这么哭,他一哭,就要我抱着去找霖秋书院的亭云哥哥。”
“我不许!”
小六跑过来,打开梅其风的手,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这几个小妖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功力要比常人元婴,他抽出细剑,冲着飞花宗的人哭嚎着:“你们如果真爱师兄,师兄怎么就一个人死了!我都看见了!师兄受了二十七道雷劫,我都看见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他一面胡乱挥着剑,一面接着说:“待我功力修成!我要把我看到的化成幻影珠,要全天下都看看你们这群贼人的真面孔!”
梅其风被他拦住,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天上又落雨了,一簇一簇的海棠雨洒在沉默的殿外。
“若是有幻影珠,先给我一个。”
“师兄!”
“潇湘!”
褚潇湘扶着门框,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刻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地望着一处发呆,陵岚和夏非都跑过去扶他,褚潇湘的力气越来越小,现在需要两个人奋力才能站起身。
“我呸!假模假样!”
小六已经收了细剑,小七正给他擦眼泪,吴小敬还在侍弄那些花瓣,说话的变成了苏美清,她身量纤细,模样姣好,是个温婉的女孩儿,亭云常说,美清是个好女孩儿,往后不论是否嫁娶,他都得好好看顾着。
“褚前辈失言。”
吴小敬索性坐在树下,他讲话条理有序,神情也同李亭云有几分相似,所以不自觉地,在场的几个人都望向他。
“幻影珠若是做出来,那就是要公之于天下的事情了,虽然不知为何褚前辈喜欢观赏自己杀人放火之事,但我师兄是风光霁月之人,若有朝一日我习得仙术,那边能够助师兄成仙,可是,我们都不希望师兄的人生中有你这样的污点。”
他顿了顿,眉目更加同李亭云一般无二,左右抱着苏美清和小六小七,又道:“幻影珠永生永世,我们都不会做出来,我们几人想见一面师兄,还劳烦褚前辈费心。”
说罢,他站起身,依然规矩地行礼,苏美清带着小六小七也同样,规规矩矩朝他拜了一拜。
“劳烦各位前辈。”
梅其风捋了捋长须,背过身去,朗声道:“也罢,我这老匹夫,就做个坏人,告诉你们。”
“你们师兄同我这徒弟结了契,现在不能还离开潇湘,须得解了才行。”
“但结契容易,李亭云已经不能复生,一辈子也无法解开了。”
“你说谎。”
苏美清的眼前浮现出一本泛着白光的书,她两手托书,那书页无风自动,飞快翻动着,一息之间,苏美清合上书本,光芒消散。
“师兄何曾与人结契过,他命中的红线,分明只有一张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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