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美不过瞌睡来了有枕头,电话正是周梓深打来的。
窗外的夜色渐浓,研究生宿舍的灯光却依旧明亮。
叶云庭右手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周梓深”的名字,在脑海中搜索她打电话来的目的,但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疑惑地接起电话。
“喂?”等了两秒,电话另一端不知何故,始终保持缄默,叶云庭只好试探性地问号。
那边简单回了句“在干嘛?”,是裹着冷丝绒的低音炮,带着一丝魅惑。
叶云庭先是一怔,而后急急忙忙回到道:“我在改论文”,尾音慢慢虚下去。
“明天上午有空到研究生院三楼办公室。”周梓深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干脆直奔主题。
叶云庭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到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
在叶云庭看来,那句“你干嘛”不过是社交礼仪的客套寒暄,并不是真的询问自己在干嘛,甚至没有一丝关心的意味。“有空”也不过是让自己抽出时间,去办公室帮忙。
这不禁让叶云庭如坠冰窟,十分挫败。
其实,只需要再仔细些,叶云庭就能听到周梓深语气里未被完全掩盖下去的一丝慌乱。
研究生——特别是研一研二的硕士研究生,被喊去办公室干点儿杂活是常有的事。
之前准备学校一个国家级研究项目立项材料,月老喊了加上叶云庭在内的三个研究生去办公室帮忙打印材料,一套材料中有五十多份文件,打印出来的分别用曲别针别起来,再用一个长尾夹将一套资料夹成一册,一共印20套。
因为要确保每套文件内容、格式打印出来都准确无误,所以不能简单在打印时候选定数量“20”。而是要先把共计两百多页的一整套电子版文稿中,不同类别的文件逐份打印出来,检查文本内容,查看有没有明显的错误。这本身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然后在每一份材料确认无误后,再开始逐份打印,才能保证每套材料中对应的每一份摆放的次序是相同的。
即便再小心,也常常会出现打了好几份发现有错漏。比如上一份资料是单数页,双面打印最后一页纸张应该是只有单面,但由于没有设置好,导致后一份文件的首页跑到上一份最后一页的背面,这样仔细小错误就像多诺米骨牌,导致后面的二十多份全部出问题,只有全部撕毁重新来过。
叶云庭原本耐心尚浅,时间久了,在研究生院科研处和办公室的那些活儿就轻车熟路了,不仅文本校对和打印机操作技能水平见长,饶是急躁性子也慢慢磨平了。
这次估计学校又要举办什么大型的学术交流活动,周梓深和办公室的那快要退休的老头儿忙不过来,所以要临时抓几个壮丁。
第二天一大早是方教授的课,叶云庭想到要去跟方教授请假,内心就直发怵。
本来论文截稿时间在步步紧逼,文章修改毫无头绪,又加上第二天还要一大早去办公室打杂。打杂就算了,还要找体院“四大金刚”之一的方教授请假,请假就算了,偏偏今晚周梓深的态度那么冷漠。一想到这桩桩件件,叶云庭头都大了。
叶云庭将头埋在枕头下,暂时逃离这个“万恶”的世界。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叶云庭从睡梦中惊醒,长臂一伸,精准地将手机捞过来,看了眼时间还早。关闭闹钟猛然想起昨晚上还没来得及请假,今天临时请假方教授定会“拒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请假可能被“拒批”,不假而逃肯定会被“痛批”。反正横竖都得“死”,叶云庭硬着头皮,忐忑地翻找通讯录里的“老方”,就在这时,绿泡泡提示音响了。
“老方那儿告了公假”周梓深依旧是惜字如金,连标点符号也无。
不管怎么说,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就算老方拿白眼珠子朝叶云庭扫射,那也还有周梓深来背锅。
这年头还不是谁发起,谁负责;谁管理,谁负责。叶云庭连根从都不算,背不了锅,更背不起逃课的骂名。
想当初现在已经是教授的杨鸿雁,当初在博士开题的时候,有个论据有问题,只说是数据存疑,老方直接劈头盖脸给人一顿痛骂,骂地那段文字如果录音识别下来,估计不下三万字符。叶云庭一直不敢想象杨鸿雁当场被骂哭的场面,开题没过算是不大的一件小事,可是被当着整个大组二三十个导师加师兄弟姐妹的面,被骂哭是怎样的场景,直接在圈子里社死啊!
开题结束了,大刘教授怜香惜玉病又犯了,实在看不下去刘鸿雁那可怜的模样。待老方气呼呼拂袖而去后,赶紧上前安抚他的爱徒,提了几点修改建议,那会子刘鸿雁正抽抽搭搭啜泣,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大刘教授的指点。
除了又硬又倔的老方头人人不敢惹,大刘教授也是个奇葩人物。
每次上课都是拖鞋短裤,活脱脱的老顽童。每次也记得用语言征得同学们的谅解,年轻时做运动员的时候,常穿运动鞋,捂坏了脚,所以一直脚气严重,只好上课了穿拖鞋。
他好骑一辆破旧自行车,那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
大刘上课也从不带教本,各家理论之长也是信手拈来,引经据典,言必有据。上课讲到尽兴处,不忘提一提自己在当校长的那些日子,一提便一发不可收拾,慷慨激昂即兴发挥几万言后,呷一口讲桌上玻璃杯里茶,敲一下桌子,以一句“哎,自从辞了这个狗官,真是一身轻啊!”的自嘲结尾。
大刘给我们上两门课,一门在上午,一门在另一天的下午。
有时候下午的课难捱,学生的哈欠声都要盖过他的絮絮叨叨,他就开始聊点他梦中女神:哎,佟丽娅那么好,那狗男人怎么不知道珍惜啊,如果我晚生二十年,就没有那个陈思诚什么事了!
往往听到这儿,女生就得捧哏,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鄙夷的“嘁”,立马全班都精神了。大刘这个时候就开始正式上课。
......
反正导师组里的几个导师,大家都不敢得罪,但如果实在没得选,那也得先把老方头排除在外。
周梓深请好了假,叶云庭也浑身松快不少。眼下就只担心上午当完牛马后,下午怎么找周梓深帮忙看参会论文。
除了2D打印技术值又蹭蹭上涨,叶云庭对EXCEL 也有了全新的认识,距离人表合一的无为境界又近了一层。叶云庭有信心一定会在成为社畜前,首先成为一个合格的“表妹”。
装订好最后一摞资料,按照周梓深的要求将各类数据表格分门别类塞进不同的文件夹,并确认各个文件夹里数据表格无误后,叶云庭坐在周梓深的办公桌前,松了一口气。
肚里早已奏响空城计,抬起手腕看了眼运动手环,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了。
正准备给周梓深打电话,汇报工作已经顺利完成。
周梓深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同学们辛苦啦,梅园已经订了位。”接着安排了一名办公室的干事带着大家去梅园。
叶云庭刚跟着起身,准备跟大家一起走,一股冷冽的松木香袭来,随即感受到一双温柔手,轻轻搭在了肩上,叶云庭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叶云庭不得不拼命挣扎着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跟同学们摆摆手,让他们先去,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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