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片叶子]

小涵

那天晚上你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一大片一大片的灰色。无边无尽的蔓延着。我紧紧的跟在你的身后，想和你一起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是你走的很快很快。我拼命的去追你，拼命的去追你，可始终没有追上。我在后面大声的叫你，大声的喊你。你没有回头。坚定的往前走着，连看都不看我一下。

我有这么令你讨厌吗？

我跟在你身后穿行在斑马线上，迫切的想和你走在一起。所有的汽车都在飞驰着，所有的自行车也都在飞驰着。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只有我们两个。我害怕的要命，可是你就是不理我。

就是不理我。

一大片血红色朦胧了我所有的视线。

“啊——”

我大叫了一声，从梦中惊醒，妈妈马上冲进了我的房间，很着急的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摇了摇头，说，妈妈我没事，你出去吧。

妈妈很担心的看着我，后来还是走了，临走前不断的叮咛着我。

妈妈把门关住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毫无征兆。没有预言。就那么突然的爆发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样恐怖的梦，眼泪从我的眼睛里不断的流出，被子都湿了，明天妈妈肯定要骂了。

恩，肯定要骂了。

我把自己弱小的身躯紧紧的缩在被子里，微微哆嗦的给自己找那么一点安慰的东西。

我不断的看着身边的东西。所有在白天熟悉的东西在没有了灯光的时候，居然全都变的面目狰狞。所有的地方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红色。

一大片一大片的。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马路。灰色的衣服。灰色的路灯。整个世界全部都变成了灰色。

只有左眼睛的视网膜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红色。

只有左眼睛。

我的胸口有些微微的疼痛。

与你一别经年企期再遇，流光追不及。

夜晚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诡异？这么凄凉？

我想我是出现幻觉了。与你一次次的邂逅却又无法认识，我纠结的内心给了身体和梦境带来了无限的痛苦。

是不是因为我太狼狈了？是不是因为我太不值得同情了？为什么这一次次的遇见之后带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思念呢？

蔓延着思念把我的整个天空都遮盖了。阳光无法照耀到我的心里。

我好害怕。好害怕。

中考。

“我是一个好孩子，我要好好的对待考试，不能应付！”

我不断的对自己说着。

“不要因为某个人而分心！”“要认真！”“明年就要中考了！”“老师和妈妈对你的期望都很高！”

……

遗漏了。

在这些所有的事情面前，因为出现了你，一切都遗漏了。

让我忘记了所有。只剩下了思念。

渴望。

孤独。

……

所有灰色的词语在这个夜里被我反复的使用着。被我的泪水反复的浸泡着。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无力苍白的呐喊。在这个小小的卧室，寂静的黑夜，盘旋着，回荡着。像是一个冤魂一样缠绕着这片他留恋的土地，幽幽的哭泣。

我快要被自己折磨死了。

我快要疯了。

我快受不了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呐喊了。全身上下都是无尽的憔悴，我执着着相信自己可以忘记他，可以忘记他，可最终自己却狼狈的一塌糊涂。

连翻身的权利也没有了。

啊——

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倒在了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泪水冰凉的滑过我的皮肤。

只要等到天亮就好了。

只要等到太阳出来就好了。

一切就都结束了。结束了。

恩。可以的。

那些飘零的落叶。

那些遇见的日子。

那些疯狂的思念。

那些无意的动作。

那些……

都化成你明亮的眼睛，缠绕在我的身边，穿透了我的身体。

像是在落叶纷飞的时候下起了冷冷的暴雨。像是在感冒的时候又突然丢掉了外衣。像是丢掉了钱包后又发现自己迷路了。像是因为考试为了熬夜复习第二天却在考场上睡着了。

像是我中了你的魔咒，永远无法解脱。古老的巫师和可怕的巫婆都没有办法解除我身上的咒语。

我就这样沉睡着。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的王子解救我。

这样幻想着。

欺骗着自己。

我……

难道，真的解脱不了吗？

胸腔左上角的心脏微微的疼痛了起来。

斌斌

我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梦见你从我的日记本里突然走了出来，然后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

我很没用的哭了起来。眼泪撒了一身。

然后你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在广场散步。广场上静静的，没有一个人。空气里是说不出的忧伤。然后我们就默不做声的一起走着，我很想对你说些什么，可是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你也只是安静的走在我的身边，不说话，不做声。整个世界都寂静的不像样。

寂静的让我有些害怕。很绝望的那种害怕。内心深处的那些黑暗和灰色都被无限的释放了出来，瞬间我变的很渺小，很卑微。

我的孤独。我的自卑。我的绝望。我的悲伤。我的忧愁。

被一束暗淡的光线无限的扩大。

脚步变的越来越沉重。

“你等等我！”

我使劲的大喊着。可是只有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我艰难的迈着脚步紧跟着你。

不想再失去你。

恩。不想。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儿的希望。我也不要放弃。

无数的流星。无数的焰火。无数的灯光。

在天空上交织出无数的光环，像一个巨大的牢笼笼罩住了我。

那些不曾表现出来的疼痛和软弱，在这样灯火鲜明的舞台上被展现了出来，像是被珍藏了许多年的宝贝，被别人随便的丢弃了，然后再讥笑你有多么的庸俗。

多么的幼稚。多么的可笑。

所有的亮点在一瞬间变成了无数的箭头，奋力的砸向了我。

我拉住了你的手。

冰凉冰凉的。

使劲的躲避着。

飞驰的汽车和自行车。没有行人的街道。

整个城市被笼罩在一种让人恐怖的气氛中。汗水不断的流了出来，我的全身像是掉进了糖罐一样，腻腻粘粘的。

微微的疼痛。

蔓延着。

我不断的跑着，不断的跑着。那些箭头不断的砸向我。

身上。脸上。手上。腿上。

衣服被划破了，留下了一道道伤痕，鲜血淋淋的。

钻心刺骨的痛。

……

……

没有了知觉。只是紧紧的握住了你的手。

要逃离这里。

一大片血红色代替了眼前所有的世界。

……

我想是梦醒后，枕边的那滴液体吧，不是眼泪，我知道的。

我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做这样古怪的梦？难道是内心深处的那些所谓的鬼怪在迷惑我吗？

我的整个眼睛变的很朦胧。很迷茫。

刚才所有的景象，让我在这个漫长的黑夜里，不断的出冷汗。

一片一片无边的荒芜。

没有生命。死气沉沉的。

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只是心里有着微微的不安。

那种无力的、灰色的力量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正以某一种特别的方式，侵蚀到我的身体里。眼睛里。脑海里。心脏里。

摧毁着我所有的一切。

我的胃有些微微的发疼。我把床头台灯的开关按了下去，想找一些亮光给自己一点安慰。

灯没有亮。没有一点反应。

我使劲地按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我走下床，向着卧室的某一角走去，按了按上面的开关。

还是没有亮。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一个漫长的夜晚笼罩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感染着所有的一切。包括我那些内心深处的黑暗、灰色。

一瞬间被无限的扩大。

是不是我在做梦？

我这样轻轻的问着自己。我使劲的掐了自己一下，很疼很疼。是清醒的啊，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变的这么奇怪，这么难以琢磨，这么的，诡异。

是那些所谓的思念在作怪吗？

整个房间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变的很冷。我钻进了被窝。所有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颗粒，组成了你的笑脸。

是错觉。

是错觉！

是错觉……

我使劲地摇着头。使劲地摇着。所有绝望的词语在这时候全部涌进了我内心那最柔弱的部分。

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抬起头来看窗外浓浓的黑暗，看得心酸看得惆怅看得忘记了语言。

没有了知觉。没有了思念。没有了痛苦。

没有了一切。

恩，很好。

很好。

我躺在床上，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些灰色，还会来吗？

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红色，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胃隐隐约约的疼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