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宥给他的脑袋来了一巴掌，训斥他：“谁都能叫杣杣？这么亲密，是你弟吗就叫？”

沈宥许久不见的占有欲又钻了出来。

他从小就对宋杣有种独特的占有欲，不喜欢甚至是讨厌有人当着他的面对宋杣有过分亲密的举动，这会让他产生莫名的暴躁。

在沈宥眼里的宋杣，小时候是甜甜软软的小糯米团子，长大了是清清冷冷的大糯米团子，虽然长着长着逐渐抛弃了可爱，变得愈发不爱说话，尤其是进入青春期，完全就是一个酷哥，但是沈宥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幼崽期的滤镜。

早期的很多时候沈宥都很希望他能交到更多的朋友，希望有人能带着他闹一点，却又在看见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对他有亲密接触的时候开始暴走。

他那股从来没掩饰过的占有欲爬上高地，支使着他驱散那些人。

这个时候他又开始愧疚，随着年龄与身量的增长，沈宥又发现，宋杣并没有改变在他面前的本性，他可以闹可以疯，但这都是建立在他陪在他身边的基础之上。

慢慢的，他也就不再执着，不再因为有人靠宋杣太近而心生不愉，他能坦然地接受宋杣和其他人的交往，因为他知道他在宋杣那里独一份的特殊。

但是今天久未出面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了。

心头升起一朵乌云，挡住了炽热。

越想越烦，沈宥看着童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不顺眼，他伸手：“把我卷子还我。”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尊大佛的童画很是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他问道：“我这里有你的吗？”

“我说有就有。”沈宥起身，长臂直接绕过童画，拿走了他桌上铺着的、左上角落款“宋杣”的卷子。

他拿过来塞进自己的桌兜，脸色臭臭的。

宋杣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咬着包子没说话。

苏檬恬看着他的动作小声呢喃了一句：“咋这么奇怪呢？”

她视力好，很轻易就能看见“宋杣”那俩龙飞凤舞的大方字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不会是“沈宥”两个字。

奇奇怪怪的疑惑在心口旋着。

童画也无所谓，翻着第二份开始抄，身边的许晨看着他的动作也赶紧翻开自己的卷子，下笔如有神，连勾带划迅速完成一张。

闹腾的教室，前后四周都凑在一起高声论谈，谁也没注意后门蛰伏已久的某个人。

他从后门绕进来，穿着不知道从哪儿薅来的校服外套，悄咪咪就走到了许晨旁边。

沈宥感觉到身侧落下来一道影子，抬头就看见曹大龙的侧脸，他瞳孔一缩，正要抬脚给许晨提醒，曹大龙就转过了头，视线和他对上一秒后下移，看到了他伸到许晨椅子底下的脚。

停顿一秒又抬头和沈宥对视上。

无声的对峙中，沈宥收回了脚，曹大龙欣慰一笑。

视线右移又和偷摸着手指快要戳到童画背上的宋杣对上，笑容不变。

宋杣默默收回手。

“完了。”两人轻声道。

童画一心二用，手下不停歇地抄着卷子，耳朵听见个“玩”字就顺嘴接话：“玩什么？我今天没带手机，晚上回去玩呗，话说你们现在什么段位，太垃圾的我可不带，不过沈宥你可不许再缺席了，宋杣你也得上线，咱们可是战友。”

半晌等不到身后人应声，童画抬头，曹大龙扬着清浅的笑容正看着他。

他内心嘎嘣一下，这下真完了。

童画僵在原地不敢动。许晨还在奋笔疾书，他感觉到桌边站着人，却不见声音，但是偶尔的余光能看到那独属于七中学子服役时间过长已经泛起烂边的校服，他也就没有抬头。

放心努力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曹大龙没有出声打扰他，转身，伸着手臂拿走了苏檬恬同桌的同桌手机。

界面还闪着特效，陈河大怒：“哪个鳖孙抢老——”

姥姥重孙的手机。

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他搓着手指坐立难安。

曹大龙笑容不变，他还贴心地操纵着人物给了对面一击，下一秒就被砍死，界面瞬间变灰。

他把手机摁灭，揣进自己兜里，伸出两根手指。

像是在嘲笑他。

陈河哭丧着脸，也不知道是心疼游戏还是心疼手机，亦或者心疼开学便喜提两千字检讨的自己。

陆陆续续有人发现了他，吵闹的人群渐渐匿声。

苏檬恬手里的漫画也没能幸免，他用力扯了一下，拿走了《阿衰》，就着苏檬恬翻开的那一页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光看不够，他还念出来，很是真诚地发问：“‘雁过留声！人过留位！耶！’有品位，这漫画我那还有几本，你要吗？”

苏檬恬：说实话，不太想。

苏檬恬趴在桌子上摇头，后脑勺写着“绝望”两个字。

许晨在听到曹大龙声音的那一刻，手里蹦哒的中性笔猛然一抖，在卷子中央划拉出一条墨色长线。

他抬头。

“继续写啊，不用管我。”曹大龙很是善解人意。

班里彻底归于安静。

许晨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地笑，说：“要不还是管一下吧。”

“那你想怎么管？”曹大龙依然笑得和煦，询问着许晨的意见。

许晨不敢回答，他就把目光移到后面两个人身上，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建议吗？”

沈宥和宋杣齐齐摇头。

“不要害怕，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这是一个和谐包容的大家庭，老师允许你们有自己的见解。”曹大龙指着黑板左侧的班级公约，给他们念着：“释放自己的天性，各抒己见。”

“说说吧，我吸取经验。”曹大龙还在鼓励他俩。

沈宥顶着他温柔下藏着杀意的目光，小声试探：“检讨？”

“还有别的吗？不够创新。”曹大龙摇头，大掌放在了他肩膀上，轻搭着的手掌像是千斤重，压弯了沈宥挺直的脊背，他把脑袋低下去，不敢再吭声。

“宋杣同学呢？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曹大龙又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了宋杣身上。

宋杣面无表情，缓慢移动的胳膊昭示着他已经锈掉的内心，接二连三的冲击，他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奈何曹大龙非要逼着他开口：“宋杣同学要多笑笑，年纪轻轻的，不要老是板着脸，古话不是说‘笑一笑，十年少’，年轻人就应该充满活力，你说是吧？”

宋杣顶着他激励的眼神，张口，干巴巴道：“是。”

“那就笑一下。”曹大龙继续鼓励他。

宋杣应声，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家别看我啊，该干嘛干嘛，我就是进来看看曹大龙同学，你们谁认识这个人？巨校长说咱们班的，我怎么没在花名册见过，新转来的？没人通知我啊。”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叫着自己的名字，丝毫没有不自在。

许晨还在空中抛着的心下不来，他艰难启唇，却又在对上曹大龙目光的时候湮了声。

曹大龙脑子在思考，手却摸索着许晨笔下的试卷。

许晨压着，跟他暗暗斗争，企图阻止他拿走试卷的动作。

扯了几分钟，曹大龙停下动作，垂下眼睛看他，脸上挂着的假意笑容早就不见了踪迹。

许晨被他看得内心跟冷水泼穿了一样，拔凉拔凉的，他不敢再护着试卷，只能任由曹大龙拿走。

他的和被抄的一起卷在了手里。

曹大龙又冲着童画伸手，在旁边战战兢兢了小一会儿的童画非常乖巧，双手捧着试卷上交给他，要不是撤手时那依依不舍的目光，还真让人误会他是心甘情愿。

“很自觉。”曹大龙夸他。

童画：……谢谢，其实并不想。

“对面勤勉楼一楼大厅正在领书本，正好，你们四个，哦对，还有个陈河，你们五个，去把咱们班的书领回来。”曹大龙收起卷子夹在臂弯，点着人头，“咱班这学期没进人，出去了一个，现在四十九个，我没算错吧。”

他看着许晨故意问道。

“没有。”许晨使劲摇头。

“那就好。“曹大龙轻笑一声，“课本练习册还有作业本，挺多的，不过你们五个多跑几趟就能搬完了，回来之后到办公室找我，我们，聊聊。”

他说完就转身，从讲台绕到前门，准备离开的时候又顺走了靠墙第一排赵铭磊的手机，被他明目张胆地放在桌子上，盖了张纸就以为不会被发现的手机。

曹大龙补充道：“再加一个赵铭磊，许晨负责点数，确保领回来的书都够人头，完事儿一起来找我。”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屠杀结束。

他点完就出了前门，班级里的安静还在持续，等到曹大龙的身影完全消失于后门他们才活起来。

“卧槽服了！”

“完了完了！这次肯定不止检讨，小曹整我们的手段多着呢！”童画抱着脑袋嚎叫。

许晨坐在原地，双目无神，喃喃道：“罪上加罪，罪加一等，要死的不能再死了。”

宋杣这下真的自闭了，他拽着窗帘一角，把自己罩了进去，下巴搁在窗台上，感受着炙热的烈阳在脸上晃动，内心一片冰冷。

“给我一角，我也埋会儿。”沈宥拖着椅子往他身边挪了两下，拍拍宋杣的背。

宋杣往后拨着窗帘，长至桌腿的窗帘很容易遮到沈宥，他把自己的脑袋放了进来爬在宋杣桌子上，长叹一口气：“感觉咱们明天就要去第一排了。”

宋杣回头：“不用感觉，已经是了。”

几乎全年级都知道，理科一班的第一排是流动座位，这里通常是典犯的贵宾席，尤其是中间连成一排的四个。在多媒体逐渐深入课堂的当下，平均年龄在三十以上的各科老师还是喜欢粉笔教学，于是纷飞的粉笔末成了贵宾席的独家专享。

而曹大龙，也最喜欢把犯事儿的学生提放在那里。

美其名曰：近距离感受知识的熏陶。

各位看官看得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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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