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儿，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你一个女子，能有那么大的勇气去京城寻我。”

苏木抱着怀里的沈虞，望着窗外，心里似有许多话都未曾说。

沈虞不知道自己为何有那么大的勇气，她只知道，她不能在辽城等，她只是想离他更近一些。

“因为你在哪里，奴婢就想在哪里。奴婢不忍你一个人在京城受苦，奴婢想陪着你。奴婢知道乱世之路有多凶险，但奴婢还是想去，迫切的想去，我叫上石头一起，石头亦愿意同往，奴婢有了底气，奴婢更加坚定的要去找你。”

苏木环抱的双手，拥的更紧了。

他在押往京城的一路上都未哭过，直到在牢房见到沈虞的那一刻，他才完全失控。

一个他从未想到过的画面，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万没想到，沈虞是这样的奇女子。

“你知道吗？在牢里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子。不知是谁这么怜悯我，将你这个瑰宝赐给了我。我甚至要感谢路上的那棵树，它救了你，也救了我。”

沈虞往苏木的怀里又贴了贴，苏木的那块玉贴在她的脸上，她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一块，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许多。

虽一路磨难，却一路得到更多。

“奴婢亦要感谢小公子......那日相救。还有小公子对奴婢的爱，你给了奴婢从未想过的，奴婢做这一切都愿意。”

苏木托起沈虞的脸，低头吻了一吻：“虞儿，我总怕给你的不够多。”

“傻瓜，往后的日子还长呢，我们会好好的。”

窗外的树叶会落，但它亦会重新冒出嫩芽，无论春夏秋冬，狂风骤雨，都不会变。

-

苏云赴雍已有半月，听说置了新宅子，有了苏家军的镇守，让雍城变得安定。

庸城渐渐恢复了繁华，流民早已回来，街上的商铺亦都重新开张。

辽城的天气从凉变冷，许是天气骤冷之故，玉灵近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屋里歇着，有些活什沈虞便不再唤她，能做的尽量都自己去做了。

沈虞穿上了冬装，苏景店里的衣裳卖的如火如荼。

这好日子一天天的来了。

今日沈虞准备自己去墨香斋购纸，司马夫人的设计再过两日便要完成了。

街上的人似是少了一些，沈虞拢着袖子顶着风低头行走，不料脚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只见地上匍着一个小儿郎，破衣烂衫，将手伸向前方，正是因为如此才阻了沈虞的脚。

沈虞连忙蹲下：“小哥，你怎么了？”

小哥约莫九、十岁的样子，满脸灰土，脏的不能细看。

许是在此处乞食，饿的紧了才趴在了地上。

“我......我饿......”

沈虞忙从钱袋里掏出两锭银子，塞到小哥手里：“快，拿去买吃的吧。”

小哥手里握着银子，却仍然直愣愣的看着沈虞，两眼混沌。

沈虞惊察许是饿昏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两个大饼。”

沈虞飞快的跑向旁边侧街，寻了一摊卖饼处，买了两块大饼。

“快吃，快吃。”

小哥开始狼吞虎咽的将那大饼往嘴里塞，沈虞忙喊：“慢点吃。”

等那小哥吃饱，缓了缓，才道出一声：“谢谢小姐。”

沈虞蹲在一旁，瞧着他便想起了自己当初饥困于树下等死之时，痛心问道：

“小哥可是从雍城逃难而来？”

小哥点点头，沈虞酸了鼻子，慌忙转头掩饰。

沈虞缓了缓情绪，继续问道：“小哥可有住处？可还有家人？”

“有，我住在城北的河边。白天便到这城里来乞食。家人......没有了......”

沈虞一听，扶着小哥的肩膀询问道：“可还能站起？”

“嗯。”

小哥拖着一身脏衣踉跄的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不知是在哪个地方捡来的大人的厚衣，如今入冬，夜晚骤寒，若是一直独自窝于河边，怕是冬日难捱。

“跟我走吧。”

沈虞心一软，示意小哥跟着她走。

小哥亦管不了那么多，遇到一个好心人，若能给他一片安身之地，他便不用捱那漫漫冬夜。

想到夜晚，小哥身子抖了抖，便更加跟紧了沈虞的步伐。

沈虞将他带到了锦绣庄，寻了刘二出来。

刘二一见是大小姐，身子站的笔直。

“刘二，这也是雍城逃难来的，路上遇见，于心不忍，可否帮着寻一处小宅子，将他安置起来，租金我来出。”

说着沈虞将身上的钱袋取出，整个递给了刘二：

“这里有十多两银子，你先拿去。以后这小哥你就帮着照看一下，不知可行？”

“行！小姐放心吧！我们锦绣庄隔壁的小院子，房东正好准备出租，我一会儿就去租下，让小哥先住着。若不放心，我亦可与他同住。对了，这银子就不用了，上次给的还有剩呢，这段时间我也没再去雍城，上次去花了一些。”

“无妨，多些银子在身，办事总是方便的。”

沈虞深知银子的重要性，她将刘二当做自己人，当然不在乎多给他些银子留在身上。

况且，刘二是她父亲都极其信任之人。

刘二摸了摸小哥的脑袋：“你叫甚名？如何唤你？”

沈虞这才想起，自己连他的名字都没问，便带了过来。

“我......我没有名字，我在雍城便是乞儿，只是与同伴走散，这才逃到辽城......我从小就自己一个人，不过，他们都叫我铁盆子，因为我在雍城有一个自己乞食的铁盆。”

又是一个可怜人。沈虞想了想：

“要不叫你沈铁吧，随我的姓姓沈，以后你就跟着你刘大哥，可好？”

小哥点点头。

刘二一懵，大小姐忽然又多了个弟弟，还是跟她姓。

可惜沈发到现在都未有消息，只怪自己无能，没能替大小姐找回亲弟弟。

“刘二，明日我再来看他，以后他就算是我的弟弟了。”

“放心吧，大小姐，沈铁......就交给我吧。”

刘二叫着这个名字，还不太习惯。

次日，沈虞带来了一包冬季的衣物和一些吃食。

刘二见到沈虞，将她领到他租下的小院。院子虽小且简陋，但好在就在锦绣庄的隔壁。

对他们来说，有个住处便可，至少院子里还有两间小屋。

刘二从隔壁的锦绣庄搬到了院子同住，带着沈铁一起，图个方便照看。

沈虞给的银子还有上次剩下的，已经足够他们一年的开销。

刘二心里特别高兴，现在有了沈铁，以后他便有更多的机会能见到大小姐了。

沈虞看了看这小院，挺是满意，至少沈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跟着刘二，她也放心。

-

玉灵这几日都在屋内歇息，并未察觉沈虞出了门，亦未察觉隔壁的房门被悄悄的打开。

她整日闷在被中，只在午膳和晚膳时间才起来吃沈虞给她拿进屋的饭食和驱寒的汤药。

刚从小院回来，沈虞便去厨下取了晚膳，给玉灵送进了屋里。

“好些了吗？”

沈虞终于有机会照顾玉灵一次了，这个身子比她强壮的妹妹，先前总是在照顾着她。

“嗯！歇了几天，喝了汤药，寒气散的差不多了。”

“那便好。今日我出了趟门。我认了个弟弟，现在住在刘二那里照顾着。本是想邀你一起的，见你在睡着，想必身子还没好全，便未唤你。”

“什么？你认了个弟弟？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一个乞儿，见着可怜，便......对了，他也是雍城逃难来的。所以，心有不忍。”

沈虞将自己的事情都说与玉灵听，两个姐妹就当是家常一样，互相倾诉着自己的故事。

玉灵：“可是，我都不知道你今日出去了，甚至你几时开的门，关的门都未曾听见。”

沈虞：“你就睡你的吧，身子快些好比什么都重要。听那些做甚，你还盯着我呀？”

玉灵：“那到没有，就是觉得自己睡的太死了。”

沈虞：“行了，快吃吧，吃完我收到厨房去。一会儿小公子用完晚膳要回来了。”

玉灵：“嗯。”

沈虞回到房内，在榆木桌前喝了口茶，又走到案前看了看，忽觉大事不妙。

桌上司马夫人的设计图并未摊于桌面，而是......不见了。

沈虞定了定，努力的回想了一番，她确定今日出门前桌上还摊着的，因为还没有完成，她断不会收起。

那......会是有人进来过？是小公子？不可能，他从来不会乱动她的东西。

沈虞努力的思索着，加上之前的账本遗失，她已经可以肯定，府中有人可以进入她的屋内。

难道是......辛怀？

只有她有小公子房间的钥匙。

在她从西厢房搬到下厢房之前，虽说收回了所有西厢房的钥匙，但是，万一......她配了一把呢？

正如之前她配了她柜子的钥匙陷害玉灵。

沈虞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振。

辛怀......

她已经放过她许多次了。可是她依然不肯收手。

这一次，该怎么办？

房门被推开，苏木走了进来。

“虞儿，用晚膳了吗？”

“用过了。小公子今日可曾回来过？”

“没有啊，你今日出去了？”

苏木走了过来，沈虞将他引至案前，望着台面道：

“嗯，出去买了一些画纸。司马夫人的设计快要结束了，想着尽快拿去给三公子。”

“嗯，我家虞儿顶厉害的。”

不是他，不是苏木。他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