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列车员的身影消失，姚芝才敢过来找温虞。

“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姚芝看他额头上都冒出了虚汗，关心道：“你怎么了？”

温虞抬头浅笑：“没事，就是身体不太好。”

只是稍微跑动一下，身体似乎就受不了了。

那边5号过来，勉强道：“谢了。”他脸上泛起薄红，有点不好意思。

温虞摇摇头，表示：“我只是突然想起，试一试。”

话是这么说，但是紧要关头能想起来也不容易，想到这里，5号就对玩偶熊生出了一股子怨气，要不是这家伙什么话都不说，他何必落到这种境地？还白白浪费了一次道具。

这么想着，他直接上手拎起玩偶熊的胸口布料：“你说不说？”

玩偶熊伸出左爪，指了指布料缝紧的嘴巴，表示它无法说话。

5号道：“还真是入戏，当熊说不了话，当人就能说了吧？”

说着，他便两手抓住熊的耳朵，想要将整颗熊头脱下。

玩偶熊立即挣扎起来。

温虞在后面，刚好能够看到，头套和衣服是紧紧连在一起的……不，谁也不能确认，玩偶熊是人假扮的。

温虞开口道：“等、等一下。”

5号一个眼神示意过来，似乎在问“你有什么见解？”

温虞道：“不知道游戏里有没有禁止对其他乘客动手的规矩，但我想，游戏之外，我们现实世界里，对其他乘客动手是会被拘留的，小心……不要再被列车员盯上了。”

从分贝仪只针对游戏者来看，这未必不是列车员的双标——对地铁上本土乘客的保护，和对游戏者的憎恶。

8号显然懂了温虞的意思，他扯了下5号的手，示意他松手。

5号松的有点不情愿，他动手未必是真的想要问出点什么，主要还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既然对乘客不能发火，5号踢了一脚缩在一边当鹌鹑的3号：“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找线索。”

玩偶熊左手捧着熊头，右手仍紧紧抓着气球束。

这里只有这么一头熊，见问不出什么来，8号不打算在这里死磕，立即带着人往后面走。

姚芝立即跟上道：“2号车厢这两个都没什么信息，来来回回一直说想睡觉，这个老太太耳背，低于分贝仪的声音都听不清，收音机里一直放戏曲，就只是曲子，没什么线索。”

他们路过老太太，听见收音机里一曲终，正放着：“接下来请欣赏越剧……”

又是新的曲目。

温虞缓慢走到玩偶熊身边坐下，他缓了缓，心口舒服多了。

玩偶熊扭头，黑漆漆的豆豆眼看了看这个方才替它说话的人，伸爪取了一只气球给他。

温虞把手里的东西放口袋里——他庆幸身上口袋多，接过了玩偶熊的馈赠，笑道：“谢谢。”

玩偶熊歪了歪脑袋，几乎不太理解，这个人帮了它，为什么还要对它说谢谢，它想不通，就不想了，继续坐好，将爪爪放在软绵绵的肚子上。

温虞将气球绳在手腕上打个结，歇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干活。

那边几人已经在3号车厢了，从1号2号那里得知确实每站都是固定的五分钟，误差几秒钟忽略不计。

1号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一共是二十二站，两站之间是一个五分钟，那就除去始发站，二十一站的话差不多就是一百零五分钟，那发车时间应该是十点十五分。”

8号反驳道：“……不对，中间停靠时间也要算在内。”

2号立即道：“停靠时间差不多三十秒，我们之前数了一次，是三十秒，刚刚我又数了一次，数了三十四，但应该是我数快了。”

8号道：“那就是十点五分。”

1号道：“就是不知道我们是哪一站上的车了。”

他们不知道，这些原本就在车上的乘客们应该知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本车厢内的两位乘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白领精英女士。

1号默默走向那名女士，笑着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在始发站上车的吗？”

这边几人都围在中年男人面前，两个壮汉在他面前一站，他几乎脸上的表情就维持不住了，他将手里的箱子抱得更紧了。

5号本想一脚踩上座椅增加气势，想想列车员嫌脏不爱打扫的臭毛病又缩回了脚，在中年男人看来就是面前这人在自己面前踢了一脚，差点就踹到自己，吓得更哆嗦了。

1号已经问完话过来了，她说：“她说一上车就专心看书了，不记得中途有谁上过车。”

又是个无用的npc，8号心里觉得奇怪，整辆地铁不会只有他那个车厢一个有用的npc吧？

中年男人抖如筛糠，用不上他们多加恐吓，他自己就先说了：“我是始发站上的车，我、我记得，那个男人是第一站停靠的时候上的车，我记得很清楚……”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原本在3号车厢上车的矮瘦男。

5号面色凶狠：“真的？”

中年男人：“真的真的。”

5号眼皮朝下，看他一直抱着箱子，问道：“你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油，家里没油了……”

箱子很大，还没等中年男人再说什么，5号已经手快地掀开了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四个瓶子，打眼一看，里面装的确实是油。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们一边往后面走一边沟通着。

他们8个游戏者应该是同一批上的车，就是中年男人所说的第一站，那应该是十点十分，到现在已经停靠了六站，那现在应该是……

“十点四十左右。”

温虞走过来刚好听见结论。

4号车厢没有其他乘客，5号车厢是一对小情侣，同样问不出什么东西来，6号车厢就是那个安静的小女孩了。

小女孩对他们的靠近有点害怕，面对每个人的询问都只是一句：“我不知道。”

无用的npc比他们想象的多，5号和8号对视一眼，直接往8号车厢去了。

温虞看着后面，朝姚芝低声说道：“那个老大爷手里的报纸，上面或许有什么信息。”

他捡起来的时候注意到版页上端写着《星城晚报》，喜欢看报纸的老大爷应该是当天现买的，那么至少可以知道今天的日期……也许知道日期没什么用，但万一报纸上有其他的信息呢？

3号在边上听到，当即眼睛一亮，直接冲到老大爷面前：“喂，老头，报纸借我看一下。”

说是“借”，其实他仗着老大爷手脚不灵活，直接将他手里的报纸抢了过来。

老大爷猝不及防报纸被抢，老花眼镜都掉了：“你、你怎么抢我的东西？”

3号满不在意：“借来看看，马上还你。”

老大爷却不喜欢这种“借”，想要去拿报纸，3号一个激灵转身离老大爷三步远，反正他看准了老大爷抢不过去，正要细看，老大爷忽然大喊道：“来人呐！有人抢我的东西，有抢劫犯啊……”

“哗——”

列车员再次打开门，朝着近在咫尺的猎物，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3号眼疾手快将报纸扔回老大爷手里，然而没什么用，触犯规则的他直接被列车员抓住。

老实说他的逃跑功夫算厉害的，从7号车厢一直跑到了1号车厢，然而列车员只需要站在车厢口，几乎就挡住了他迂回的去路，直到最远的1号车厢，列车员只需要一个伸手，就抓住了想要从他身侧溜过的3号。

一双大掌如铁钳箍着他的双臂，两者身形的强烈反差，让3号在列车员手里宛如一只小鸡仔，等到列车停靠，一直挣扎的小鸡仔就像恶臭的垃圾一样，被扔出的车厢……

地铁外的空间像是变异过，人待在那里只需一瞬便化为一蓬血雾，星星点点的残渣溅上了地铁的车窗，等列车行驶后，血雾残渣就被刷的干干净净。

又减少了一员。

这下没人敢动那个老大爷了。

老大爷拿着报纸，继续坐下，慢慢看了起来。

姚芝腿软地坐下来，低声道：“或许我们只要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列车到站就好了。”

只要行动就会发出声响，就会不小心招惹到乘客，谁也不知道触犯的规则是什么，反而什么都不做，列车员就会乖乖待在他的休息室不出来。

温虞此时也想不到还能做些什么，他顺势也在6号车厢坐了下来。

那对小情侣刚刚在3号被追时就吓得坐在了对面，姚芝坐在了小女孩坐的那条长椅上，温虞没得选择，就近坐在了小女孩的边上，中间大概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小女孩本来乖巧坐着，忽然看了眼温虞的气球。

不过温虞在思考上车以来所得到的所有信息，没有注意到。

其他人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当然也都没有注意。

5号和8号在甜甜那里并没有获得更多的消息，她把跟姚芝他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8号看再问下去这小女孩好像要哭了，忙让5号收手。

他们不确定把乘客惹哭会不会引来列车员，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手里的道具不多，总要花在刀刃上。

他们往回走，见所有人都坐在那里不动弹，顿时气笑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坐享其成吗？”

2号男生看了眼那边的老大爷。

“报纸里或许有线索，但我们没有办法拿到报纸。”

3号的英勇已经向他们完美展示这个老大爷是个雷点，如非必要，他们是不敢上前找事的。

8号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温虞忽然道：“如果只是看报纸的话，或许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