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安徒生才说服了妈妈一起出门。
“我没什么大事,不用去看医生浪费钱。”母亲不情愿地抱怨着,“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挣些钱别浪费在我身上。多余的钱存下来,你也该重新回去学校了。”
“我考虑看看吧。”安徒生帮母亲裹上围巾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认识了位很好心的老夫人,她愿意没事的时候教我些知识。”
“真的吗?那太好了,等下我做一些土豆饼你拿去送给那位老夫人吧。”
“不用,她……”安徒生看了眼飘在母亲身后的格瑞,笑道,“她减肥。”
格瑞没好气地瞪了安徒生一眼后,就“嗖”的声钻入了他的手中。
安徒生心里暗暗发笑。
他最近觉得,逗弄格瑞看到她气得火冒三丈高的样子,真的挺有趣。
今天欧登塞街道上的人很多,人人都在低声又快速地谈论着什么。
“失败……”
“真是耻辱啊,居然签订了合约。”
“篡位者的阴谋!”
安徒生搀扶着母亲,环顾四周,只看到一张张愁容惨淡的面孔。
他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如果前方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爸爸他……
“小汉斯,大家在说什么啊?”母亲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她担忧地抓着安徒生的手,“是不是前线打了败仗?”
“不是,他们在议论国王殿下的病情。”安徒生不想母亲太过担心,勉强挤出了个笑脸,随口编了个理由,“你知道的,国王殿下又犯病了,那德国医生……”
“呸!”母亲听到那个名字时,立刻不屑地吐了口口水,“什么医生?医生可做不出来他做的事。”
安徒生拍了拍母亲的背,这些宫廷秘史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有丹麦人都知道,现任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的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时不时地会做出疯狂的惊人之举。
但这不是啥大事。
在历史上,皇室中出现过的疯子国王并不算少。
出问题的是国王最信任的医生——施特林泽医生。身为外国人,他不但取得了国王的信任,而且手越伸越长甚至开始掺和起国家的大事来。有传闻说,他甚至爬上了王后的床,让王后给他生了个女孩!
还有小道消息宣称,在国内广受大众欢迎的王储殿下,也受到了这位医生暗地里的迫害。
所有的一切,都让施特林泽医生在普通人眼中变得极为不受欢迎起来。
安徒生知道,母亲可是皇室特别是那位英俊的王储殿下的忠实拥护者。只要提到有关王储殿下的事,都会立刻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果然,她不再纠结于街道上的低声议论,反而开始跟安徒生讨论起,王储最近有趣的传闻起来。
这让安徒生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他超凡后,对于事情的看法跟以往有了大大的不同。那位神秘莫测的灰面人,在泪雨森林里并没有否认他是王储的手下这件事。但他对王储的厌恶却表现的很明显。
这是不是说明,王储实际上拥有的实力甚至比灰面人还要强。
不然的话,他是如何能够控制住这种桀骜不驯的超凡者手下的?
普通人看到的世界,只是表面。而真正恐怖的东西,则像深不见底的深海般,静静地隐藏在表面之下。
在首饰店和服装店之间,是安徒生今天此行的目的地,镇上最有信誉的药店。
药店里的医生很亲切,并没有因为两人朴素的衣着而怠慢他们。
在仔细检查过安徒生母亲的症状后,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地对安徒生说道:“相对于咳嗽和头晕的症状,你母亲膝盖的损伤更为严重。”
“还有这里。”医生指着安徒生母亲红肿的手关节,“长期营养不良,还有冻疮让你母亲的身体需要调理。咳嗽可以用药物治疗,头晕只要好好吃饭休息就可以缓解。”
安徒生听得很认真,他现在的记忆力很好,无论是什么只要一遍就会牢牢记在脑海中。
“可如果她的手指和膝盖再收到损伤,就非常难恢复了。”医生开出了一些药,让安徒生带回家,并且再三叮嘱他,不要让母亲再去给人洗衣服了。
安徒生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出门安徒生拉着母亲去到了隔壁的成衣店,母亲已经好几年没有置办新衣服了,现在穿着的还是初秋的薄外套。冷风一吹,根本无法保持温度。
“你这孩子,不要乱花钱啊。”看着安徒生帮自己挑选过冬的厚外套,母亲嘴里虽然抱怨着,但脸上却还是露出了微笑。
收到孩子关心的礼物时,是每个父母感到最窝心的瞬间了。
安徒生选了好几件舒服的外套,想起医生的话,他又买了厚实的手套和暖和的靴子。
母亲在一边忍不住笑道:“我自己来挑吧,你选的这些颜色实在是太奇怪了。”
安徒生吐了吐舌头,对于女士们的打扮他实在是不懂。
不过看到母亲跟店员一起开心地挑选着过冬衣物的样子,安徒生觉得自己这阵子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汉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从店后的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海曼?”在看清楚来人后,安徒生一瞬间有些尴尬了。
海曼,他以前学校里的同学,也是全校男生公认的校园中最美丽的女孩子。
安徒生的尴尬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在他的幻觉中,海曼被灰面人杀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当初海曼睁大一双蓝色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他的那一幕让安徒生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
虽然他知道那是幻觉,但现在突然看到真人,他的心里总有种微妙的不好意思。
“哈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害羞。”海曼误会了安徒生的表情。
她带着漂亮女孩子身上通常会有的些许高傲,微微抬起下巴说道:“你带你母亲来买衣服?”
“啊,是的。”安徒生摸了摸鼻子,他敏感的察觉到了海曼误会了什么。
但他没法解释,自己脸上微微泛红真的不是因为对她有好感。
为了转移话题,安徒生开始夸赞起了她身上的新衣服。
“这件啊,其实是件便宜货。”海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为了参加葬礼买的,我平时是不会穿的。”
“葬礼?”
“你没听说吗?”海曼撅起了粉红色的小嘴,挑眉说道,“珍妮死了,对了,你应该认识珍妮的。”
安徒生沉默了下来。
他昨晚还看到过珍妮的灵魂。
“凶手抓到了吗?”安徒生关切地问道。
“什么凶手?”海曼皱起了眉头,“珍妮是因为意外事故死去的!你的脑子还像上学时那样,喜欢幻想!”
“意外事故?你确定?”安徒生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想起珍妮脖子上那两道明显的勒痕,是被人用绳索勒死的。
“当然确定,我跟她在一起工作。”海曼像是有些厌倦了这个话题,她脱下了手套,靠在柜台前,眼神从安徒生身上移开看向了窗外。
“工作?你们在哪里工作?”
“芙拉瓦夫人的清洁店。”海曼打了个哈切,露出了她洁白手指上的珍珠戒指,“芙拉瓦夫人是专门给有钱人做清洁的,她手下有很多姑娘,每当那些人开宴会或者需要女孩子清洁的时候,我们就会□□。”
“清洁?”安徒生看着海曼那双细嫩的手,上面一点儿劳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他可不相信海曼是位清洁女工。
而且海曼的手指,手腕和脖子上都带着小巧的饰品。那些东西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
“富人们的家里基本很干净,我们只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清扫下灰尘就可以了。”海曼突然站直了身子,“不用真的那么辛苦,跪下来给人擦地板。”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对安徒生摆了摆手,急切地说道:“我要走了,珍妮的葬礼在明天,你也过来吧。曲奇大婶一向很喜欢你,你能安慰她几句,说不定她心里会好受些。”
“我一定去!”
安徒生看到海曼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拦住了外面的一辆大马车。
马车的门打开了,海曼对着里面的人笑着问好,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安徒生能看到,马车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女性。她穿着一身和年龄不相符合的粉红色衣裙,体态丰韵,脖子和手指上带满了人造宝石首饰,整个人像是衣饰店的橱窗展示柜一样醒目。
但让安徒生感到最惊讶的是。
这位夫人的手中捧着一盆精致的花盆,花盆中一朵红色镶着金边的花朵正藏在娇嫩的绿叶中。花朵还未盛开,可那种生机勃勃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并不是盆人造的假花。
看着那盆花,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了不妙的感觉。
在落雪的季节,哪里还会有真正的花朵?
海曼上了马车,车门猛地关上了。
安徒生跟母亲说了声后,就走出了成衣店远远地跟在了那辆马车后面。
“格瑞!那盆花……”安徒生把手凑到嘴边,轻声说道,“是不是昨晚的……”
格瑞没有回答,但安徒生手心却传来了微微的刺痛。
安徒生眉头微皱,心中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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