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远洲市,晚间气温都像是着了火。
租房的窗子开着,微风带了些恼人的燥,燥得蝉也不安分,在窗子外的树上此起彼伏地鸣。
乔俏抱着手机靠在床头,扬眸看一眼角落墙壁刚撕开“能效2级”的掩饰贴,实际却是能效5级的壁挂空调,又垂睫看手机。
小乔:卖吗?
小乔:还卖不卖?
小乔:多少你才肯卖?
十几分钟前,她偶然刷到一条同城卖猫视频,纯种布偶,价廉,支持同城交易。
但发布时间是好几个月前。
且作者“Y”的作品区仅有一条卖猫视频,其余全是葱蒜盆栽,和烘焙碎片。
她不确定对方还卖不卖,决定私聊问他。
目前在等待回复。
她其实不养猫,只是前段时间乔妈养的胖橘猫意外逝世,所以想买来送给乔妈。
额角的汗徐徐往下淌,挪开手机掌心一片粘腻。
乔俏抽纸巾擦手心。
吹心疼死,不吹热死。
钱和命还是选命吧。
她拉开床头抽屉,摸到遥控器装好电池,对着空调摁开,起身关窗,拔掉风扇插头。
大抵是之前热得脑子不清醒,此刻被空调凉风这么吹着,她再看私聊,后知后觉不礼貌。
没有主语。
读起来挺冒犯人的。
她又编辑一条:你的猫好可爱,诚心给个价吧。(本条提示您无法向对方发送信息)
被拖进黑名单了?
时间已过午夜,再耗下去,她明早未必能准时起床。
检查完闹钟,乔俏安心入睡。
她不是本市人,租住的这里属于老城区,离公司远,单趟通勤两个半小时左右。
刚毕业时不以为意,对职场充满向往和热血。
直到上个月看着工资条上扣掉的全勤和迟到,迟来地感叹职场这口饭不好吃。
她这种社畜,每天起得比狗早,睡得比猫晚,前脚拿工资,后脚指不定就进了ICU。
工作做的不好,还会被领导身心教育。
心理防线每天都处在崩溃边缘。
时间一长,别说热血,连生活的棱角都给磨平。
能辞职吗?
想,但不能。
早起,地铁加公交。
乔俏抵达公司,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四分钟。
她是半年前通过应聘竞争进的Ace游戏公司。
司如其名,目标就是做行业老大。
不过她觉得有点任重道远。
虽然她只是测试部一个小小的工程师,但管中窥豹,连上班打卡都要分“公司卡”和“部门卡”两道,毫无人性可言。
打完第一道卡,她冲进电梯按了七,惯例站在离电梯门最近又不妨碍人进来的角落里靠着,下一秒开始打哈欠。
这种现象和大学上早八的时候没两样。
一上早八就犯困。
现在是一进公司就犯困。
电梯门即将合拢,一个男人及时走进,背对七八名职员站在前头,也是乔俏的旁边。
“几层?”
男人长眸浅浅扫过,问话的是离按键最近的一个姑娘,声音带点睡眠不足的哑。
“二十六。”他说。
姑娘手指纤细白皙,指头干净粉嫩,在25和26之间晃了晃才按中后者,像宿醉没醒似的。
实际,她只是在打哈欠。
她夸张的黑框眼镜架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过于违和,鼻子轮廓好看。
没有打理的头发反常地带着沁人的香气。
不似随处可闻的街香,但格外地好闻。
很难想象这是国游二把手公司里存在的职员形象。
收回目光,男人淡淡开口:“谢谢。”
“哈啊——”乔俏哈气连绵地抹眼泪,“不客气。”
七楼到。
她慢半拍扶正眼镜,就要从这位不知长什么模样,也不知哪个部门的精英男旁边侧身走出去。
也因为她动作太慢,男人以为谁按错的键,伸手关门,没想到旁边的姑娘动了。
他快速往回抽手,袖子擦过姑娘的头发。
“啊。”乔俏的头皮猝不及防被扯痛,身子跌向男人,反手按上一堵结实胸膛,手感很硬很棒,“你勾着我头发了。”
难为这种时候她还能分心品味男人的身材,实在是从来没摸过好奇心作祟。
避免电梯门关闭,她腾出一只脚伸过去挡着感应线,站立不稳,身子乱晃,手上一时没了轻重。
男人垂眸,不含情绪地扫了眼胸口抓来按去的手。
“别动。”
挺磁性的冷音色,微沉,刻意压低的嗓子含着气,所以听起来别样性感。从轻震的胸腔传进乔俏手心,她耳边神经应激地麻了下,慌乱往回收的掌心仿若烙了铁。
有人瞅了眼他们纽扣和头发纠缠处,提议:“你们出去弄吧,我们要迟到了。”
乔俏终于想起打卡的事情,攥住被勾的头发拽男人出电梯。
“我先打卡,打完卡随便你怎么弄…”
她的声音引来部门里的同事频频张望。
墙壁上“测试部”三个字让男人微微皱了眉,接着瞥见部门打卡器旁边“欢迎严经理”的花篮。
他侧头避开职员们的视线,眼皮倾垂着,藏了一点情绪,伸臂揽过乔俏的腰,不管她嘴上手上双管齐下的挣扎,抱着她进了楼梯间。
这里的光亮比外面暗不少。
他把乔俏放下来,乔俏急得连连跺脚:“你快点呀。”
她感觉不到男人手上动作的分毫变化,依旧慢条斯理,也没出声,并不着急。
这种反应放在社畜身上就非常违和。
乔俏断定他在强装若无其事,摸出包里的指甲钳给他,心如死灰地碎碎念:“我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这下完了,全勤泡汤,还要扣我五十块迟到!”
说到这儿,他还没剪好。
乔俏火更大:“你这速度,我要是你领导,绝对要气…”
话没完,男人把用完的指甲钳从她的托特包口放进,毫无留恋地迈上一旁的台阶。
她余怒未消,冲着男人背影扬拳头:“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过,话说回来。
乔俏心虚地扶正眼镜,他应该也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子吧?
进部门。
过道的同事拦下她:“你刚和谁搂搂抱抱的?”
“搂什么抱…”乔俏被男人搂过的腰迟来地有些发麻,还清晰记得他身上好闻的男士香水味,“是我的仇人,我和他不共戴天。”
“咱们的仇人马上就到,赶紧收拾桌子。”路过的另一位同事推她往前走。
昨晚,经理Luna突然往群里发离职通知。
这会儿部门六十多人无不在讨论今天即将上任的新经理。
外司空降,心狠手辣,做事丧心病狂,还爱记仇。
总结三个字:不好惹。
乔俏从尚未开机的电脑屏幕中瞧清了自己的模样——国宝级别的黑眼圈,几百来度的近视眼镜。
因上个礼拜熬了几个大夜给调职的前同事收尾方案,而自我感觉突然掉发厉害,秉持着少梳一下,就少掉一根头发的蜜汁信仰,早上只是拿手指随意地挠了两下。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通勤,现在凌乱得简直没眼看。
给条黑抹额,八三版梅超风就是她。
乔俏抽出笔筒里的梳子,边梳头边吃早餐。
她旁边的安佳看不下去,夺梳子帮她梳:“部门形象要因为你大打折扣了。”
乔俏挽尊:“出门出得急,忘记梳了。”
人称测试部四花之一的张梦瑶匡正话题:“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尤其是你小乔,你是最需要整顿的。”
未见其人,乔俏已经能感受到大家的凝重:“这么可怕吗?”
安佳拿手指弹她脑门:“骁勇娱乐前总监,你说可怕不可怕。”
公司的职场职位中仅次于副总的总监,竟然来他们Ace当一个测试部门经理?
乔俏不理解:“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年前你还没来,我们部门被评为全Ace最舒服的,也是最懒惰的部门。”她另一边外号人形百科书的高文亮理性分析,“我们相当于学校里的老油条班级,不算大材小用,新经理任务艰巨。”
“你是部门代言人。”安佳补来扎心的一刀,“咦?”
“怎么了?”乔俏转头。
安佳从她打结的头发中取出一枚白色纽扣。
乔俏将纽扣捏在指尖端详,想起那个男人,没怎么放在心上,随意丢进笔筒里,让它自生自灭。
现在重中之重是应对新经理。
新官以杀鸡儆猴的方式给员工下马威,几乎已是职场定性。
她决定把上个礼拜收尾的方案再重新检查一遍。
乏味的文字在睡眠不足的早晨里简直比安眠药还有效。
困意席卷,大脑向身体释放出信号。
乔俏神经反射打哈欠,嘴里情不自禁溢出舒服的呻-吟。
本就沉浸在工作里,所以她完全没察觉平日里能叽叽喳喳整天的工作间,竟能安静如斯至此。
微觉异样,也只当提前惧怕那位新经理罢了。
“困死我了。”乔俏摘下眼镜揉眼睛,想拼一个志同道合的困友,对安佳说,“经理再不来我都要睡着了。”
安佳恍若未闻,表情凝重地盯着电脑桌面,手里握着鼠标,点来点去也不见桌面有什么变化。
她戴了美瞳的眼睛很漂亮。
而这双漂亮的眼珠子,此刻在拼命地往眼尾甩。
乔俏眼睛跟着抽筋,慢半拍接收安佳给出的讯息,终于意识到工作间针落可闻的异样。
满朝文武为何一言不发?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
余光里,先是出现站在后斜方几米开外西装挺阔的男人身影,肩宽腿长,比例极佳。
乔俏维持下颌和肩线平行交汇的姿势,架上自己的高度眼镜。
画面瞬间变得清晰。
一张不能说清隽,却漂亮得颇有攻击性的脸烙进眼中。
男人眼型狭长,眼下分别有弧浅浅的卧蚕。
面部轮廓分明如削,背着头顶上的日光灯,更显阴影深邃。
“《神之谕I》的测试是谁在跟进?”男人淡淡问。
似乎在哪听过的悦耳男低音,偏冷,挺有磁性。
乔俏轻滚喉咙,举起左手。
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认出她是电梯里给他按键的姑娘。
他没了袖扣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下小指。
无人瞧见。
目光移开,男人又问:“《格斗A5》谁在负责?”
乔俏左手还没放下,又慢吞吞举起右手,投降似的。对上男人挪回来的目光,她嗓子莫名干涩:“负责A5的同事被调走,我是…是临时接手他的工作收尾。”
他眼神平静沉冷,如同古井掀不起丝毫波澜。
无从猜测他心里的想法。
乔俏和他对视不过半句话的功夫就败下阵,目光闪烁避开。
“我自我介绍一下。”
随着男人这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乔俏也扶着桌沿起身,她余光还滞在男人身上,是以发现男人衬衫两边袖子的异样后,下意识寻找问题出在哪,接着就看见少了颗纽扣的地方,还拖着一根弯曲白线。
她想到笔筒里的纽扣,脸上血色迅速褪淡,小腿肚子哆嗦打软。
被男人搂过的腰仿佛环绕上一股滚烫气流,凝聚成爪,瞬间把她的身子给掏空了。
她虚得头眼发昏,吨地一下又坐回椅子里。
领导你听我解释…
排雷文案不给放,放这里:419(剧情需要如此。姑娘们清醒点,生活中要爱护自己做好措施。)
专栏《过期药》《听雾》求个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