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夫子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方法有问题,她笑眯眯道:“学堂中,你与小溪都要去参加这次考试。明日我与你们一起去龙亭县报名吧。”
沈西容微微不解:“龙亭县跑一趟这么远,怎么能劳烦您。我自己去吧。请问这报名需要准备什么吗?”
苟夫子摆摆手:“你自己去也成,童试报名没什么特别要准备的,只需要有一名廪生作保还有五名考生联保,在县官那里登记身高长相即算报名成功。”
原来这报名还是有条件的,不知道以前沈加桂是找了哪些人。但沈西容对那些人是没什么印象了,她不懂这些程序,发觉自己闹了笑话,忙道:“您明日是约好了人吗?”
苟夫子道:“约了几个朋友,带学生一起去报名。如果你还没找好人,就跟我们一起便好。免得来来往往耽搁时间。”
对方早就替沈西容考虑好了,沈西容眼睛微微一亮,道:“谨遵夫子的话。”
次日沈西容与苟夫子一起去龙亭县报名。临近童试,龙亭县门口来往的人增多,他们前面排了几个人,沈西容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被全聚楼那几个活计坑进牢狱的时候。
县里大堂里,两名身着官服的人正坐在桌案前,一人查验身份,一人登记考生。四周站着树威和维持秩序的衙役,其中一名衙役沈西容也认识,正是前段时间在牢狱认识的秦双,许是童试报名期间,抽调过来帮忙的。双方微微点头致意。
队伍她们最前面站着一名少女,官员正在查验身份。少女脸上隐约带着惴惴不安,手一直藏着袖子里,隐约可看到颤抖的指尖。
许是临近考试了,心里紧张的缘故。
“大胆!!!”那名查验身份的官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众人一个激灵,最前面的少女扑腾软倒在地上。沈西容侧过视线看去,那少女含着泪水。
查验身份的官脸色阴沉,对着旁边的衙役,那官道:“凤朝刑律规定父母中有一人为奴,则子女皆为奴。此女父为奴,不具备考试资格。她竟敢藐视凤朝刑律,扰乱科场。念在初犯,将她拖出去重打一百杖以儆效尤。”
一百杖,不死也残废了吧。
众人指指点点,嘲笑和骂声居多,纷纷指责少女不自量力。那少女认命也不争辩,垂头丧气的被拖出去,不多久衙门院子里就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咚咚声。沈西容的心跟着咚咚的乱跳,她的母亲是奴籍,按照道理她也是不能考试的。一旦被发现,此女就是她得前车之鉴。
外面的杖责声停了,同时,这边轮到沈西容身份查验了。
查验官表情严肃,询问;“哪里人氏?”
沈西容心如擂鼓,面上却一丝不苟,看不出半丁点慌张:“盛京外郊大榆村。”
查验官:“叫什么名字?”
沈西容:“沈西容。”她将写好在字条上的名字,从袖中掏出来展示。登记官将名字登记上名册,名册上已有一指厚,粗略估算有近五百人报名。报名时间还有十天,预估还能增加两千之数,沈西容感到考试压力骤然增加。
龙亭县的教育质量本就远远高于大榆村、上代村这几个村。如今,报名数目还这样多,简直不给东北几个村考生活路呀!她小小的在心里牢骚一句。
查验官:“身体靠墙站直。”
墙上有身高的尺寸,用于学子量身高。沈西容靠墙站好,只听查验官对登记官道:“沈西容年二十、身长七尺七,身形偏瘦,鹅蛋脸、丹凤眼、耳垂饱满。”稍后略作迟疑,才道:“长相特点,肤白。”
这话说出来,身后的一些学子及夫子纷纷投来注目礼。一般而言,长相特点都是脸上有多少颗痣,酒窝、美人尖这些,哪有特征是肤白的。沈西容脸微微尬住,她知道她很白,但实在不必要作为特征说出来。
登记官将这些先登记在名册上,接着又找来一块木牌进行书写。这个需要一点时间,查验官继续问其他问题。
查验官:“家中几口人。”
沈西容:“只剩我一人。”确切的来说,沈罗霞是死了。但沈罗霞的夫郎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不过,沈罗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早些年已去户籍处,登记夫郎已死。
查验官:“母亲、父亲籍贯在哪?”
沈西容:“盛京外郊大榆村。”她名义上父亲是从外地逃难而来,与养母成婚后,入了大榆村的户籍,这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
查验官:“她们姓名是?”
沈西容:“母亲沈罗霞,父亲胡洋。”
查验官转身去户籍册中核实沈西容的身份,她眼睫盖住眼皮,在眼窝处打下阴影,耐心又紧张的等待查验官回来。等待的时间,每一分都是煎熬,但沈西容不能表现出任何慌乱,以免查验官生疑心。
好一会,查验官表情凝重出来,沈西容心中忐忑不已。查验官她说:“你父亲胡洋只在二十年前登记过一条信息,除此之外无生出、无父母来历等等,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沈西容手指紧紧扣住掌心,保持镇静,道:“早先二十年豫州干旱,地面皲裂,一村一村的饥荒和旱灾,连县官、县丞都饿死了好几个,我父亲胡洋是正是豫州桐木县逃难到大榆村的人。”豫州旱灾沈西容是从佟英的书上看到的一行小字上得到的信息。有一年考题便是考了这个,所以她注解上了。
经这佟英注解提醒,沈西容模糊的记忆里想起沈加桂听沈罗霞也提到过这个事,
这旱灾年岁已久,桐木县全县包括县官县丞无活口,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查验官面色更为深沉,她一双眼睛落在沈西容脸上,仔仔细细打量,似想查出沈西容一丝不自在和心慌的痕迹:“你生父资料不详,这事还有疑虑之处。我需要报请县太爷说明情况。”
沈西容心狠狠提起来,这事卷入的人越多,越添麻烦。若真查出什么问题,她科考之路会真的有危险。她脸微微皱起来,一双眼睛含着落寞又伤心的水雾,问:“有劳大人。我娘在世时候,希望我能考上科举,光耀门楣。可我在兰考县考在过两次童试都没过,实在有愧娘的遗言。这是我第三次报考了,您可以说说您是哪处有疑虑?”
“你在兰考县考过两次。”查验官很快听出了沈西容故意透露的出来的信息。兰考县查过两次,都顺利通过,意味着沈西容符合考试资格。
“正是。”沈西容面露哀伤,一副愧对父母,愧对列祖列宗的表情。
查验官解释道:“按理而言,你在兰考县能通过核验,在我们龙亭县自然也能通过。我并不是要卡你考试资格,只是,这是我职责所在。再者,我查的更严格一点,对你以后也是好处。你日后考上功名后,上头的人回过头来再查出你身份什么问题,给你取消了更是麻烦事。你父亲是否当真是桐木县之人,还得去豫州府衙里查证一二。”
沈西容:“这得花多长时间?”
查验官:“一月左右。”
沈西容呼吸一窒,也就是说今年考不了童试了!这不是要了她得命么?刚刚还是装哭,这次她真的要哭了,泫然欲泣:“那我这次童试没有希望考试了。能否先让我通过报名,若你们查出来有问题,再取消我的考试资格也成啊。”
一旁的苟夫子听了半晌,帮腔起来,道:“大人,她父亲胡洋的户籍资料虽说少是少了点,但没有哪一条写着他是奴籍身份。”
苟夫子的朋友同样带着学生来考试,在她身后排队,也帮腔起来:“户籍如果变更会登记造册。胡洋的户籍二十年没有变化,不正好证明胡洋还是个良民。”
沈西容生的儒雅而风华无双,一点都不像贱籍里出来的人,一股子媚上的劲。笑起来的时候沈西容让人生出好感,哭起来的时候她让人心疼。
查验官犹豫起来,放她过也自然可以,可此事关系国本,一旦后期出现纰漏,她们这些查验的官都要受到牵连。
可,沈西容能通过兰考县的考试审核,说明她的身份应当是被查验过了,没有问题。农家学子考试非常不容易,此生能考上秀才功名已经凤毛麟角。沈西容在前面兰考县的童试中尚且不能考过,在龙亭童试更是没有考上的希望,放她一考应当没问题。
这查验官心里的天平倾斜了,但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看出对方的犹豫,沈西容知道还要加把柴火,抬起眼光,看向眼神躲闪的秦双,眼中透出请求的意思。
一旁的秦双躲闪不过,怕得罪沈西容,想起一月前右相之子佟晚歆亲自来牢狱将沈西容运作出狱了,两人关系可见一般。此时沈西容遇到了麻烦,不如卖个好,小步踱到查验官身旁,小声道:“大人,你知道这个沈西容是谁吗?她就是右相之子佟晚歆抛绣球砸到了那个女子。我听闻佟相一家对她青眼有加,常常照拂。反正她的父亲胡洋又没更改户籍,户籍上登记还是良民,你照实填写她的资料。真出了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上户籍那人的问题。”
小插曲过去,查验官询问作保的廪生以及联保的五名学子包括沈西容在内,是否皆是品行优秀,没有作奸犯科这些不良行为的人,六人齐声说是,并按下手印留下名字。这一关只是例行询问,一般能过。
询问完毕,登记官将考试铭牌发放给沈西容,上面记录她的年龄、身高,身材,容貌,还有特征。沈西容心道,既然来都来了盛京城,也不能白来一趟。
经过一晚上对苟夫子写的八股文摸索,沈西容觉得还是得找个夫子正经教。昨日晚上她看着八股文真的想哭了,句式难以理解。今早一问苟夫子,她什么也不说就让自己悟,多问几句干脆不说话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也得先领进门啊,不能拿头撞门,撞开吧。
苟夫子这边靠不住了,她话别了苟夫子和她得朋友后,就开始询问路人哪里有私塾先生。
这一幕正好落到出来买糕点的绿浮眼中,
“绿浮,你看看前面那个是不是沈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禀告公子。”
“当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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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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