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容背着布袋扛着米往家里走,这点东西不算多,也许是沈加桂的身体疏于锻炼,沈西容到家的时候已经累的手臂发麻。
“呜呜呜···”
还没喘上两口气,她就听到家门口蹲着一个身形高壮的少年,他抱着膝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就连沈西容走到身边了都没察觉。
站在顾晓亭的身旁,她嘴角抽搐两下,小表弟也太爱哭了,跟水做的人一样,她道:“晓亭,顾晓亭!”
连叫两声,顾晓亭才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头顶上的人,眼角还划出一颗眼泪,声音破泣为笑道:“姐姐,没走啊?”
原来是顾晓亭以为她弃他而去了,小误会一个,沈西容解释道:“没,家中没有粮食了,我出去找点吃的。我见你睡得熟,就没跟你说一声。”
顾晓亭站起身,捏捏衣角,不好意思道:“我以为姐姐嫌弃我···”毕竟年岁小,心里藏不住话,紧接着又问:“姐姐,昨晚想好了吗?我···我我能留下吗?”
沈西容道:“明天就除夕了,大过年的水路陆路都不通,你除了这里,还能上哪去呀?”
顾晓亭眼睛亮起来。
很快沈西容就打断他的美好幻想,沈西容铁石心肠的说道:“等过了正月十五,我便会给你一笔路费,你回扬州吧。”
被拒绝的顾晓亭闷闷的回道:“好。”
扬州是顾晓亭的老家,那里有熟悉的邻居朋友,他做事勤快不会饿着。再者,他的姐姐是失踪了,不是死了,说不准哪天就回家了,兄妹两相互有个照应。
沈西容自己还是个摸不到未来路的人,考不上那几关考试,死路一条。而沈西容的五官变化不大,顾晓亭与她亲表姐弟关系,两人在一起很容易被熟知的人认出来,始终是个大隐患。即便是不被熟人认出来,两人毕竟是亲缘关系,鼻子眼睛与父亲长得像,短时间可能看不出什么,长久相处,说不准也会被顾晓亭认出来真身,她的马甲就掉了。
秘密被第二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危险系数直线上升。
一旦被发现是奴籍,她死路一条,还会连累身边人。
为了性命无虞,也为旁人安全,更为能平安考考完科举,金榜提名状元,她必须拒绝顾晓亭跟在身边。
沈西容将布袋里的野菜和兔子交给顾晓亭,把米扛到厨房,倒进米缸里。大早上的做了这么多活,她感到疲累不堪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停,厨房没有柴火,还得去后山打柴。沈加桂这个侯门弃女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事劳动,体质非常的差劲。等一捆柴打下来的时候,沈西容已经累瘫痪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但是,身上臭烘烘脏兮兮的,晚上看不清忍了就忍了,白天她实在不想忍了。找顾晓亭先烧了一锅热水,端进房中清洗头发身体,边洗边想。她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每日为了果腹之事,找菜、打柴、办菜得花上半天时间,若还做些杂事,种田、养猪、洗衣,洒扫之类,一天到晚连睡觉都没时间,哪有时间读书。
她猜是因为如此,所以沈加桂宁愿典当度日,成为大榆村口中废物书呆子,也不从事劳务。
清洗好后,她感觉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榨干了,将衣裳放在水井旁,交代顾晓亭饭菜熟了,先吃饭不要叫她,她回房趴在床上稍微休息一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天已经灰暗了。大概是昨晚她没睡好,累了一早上,睡过头了,肚子咕噜响起来,她穿上棉袄,走出堂屋,屋子门口竹竿上,挂着一排排洗干净的衣裳,这些衣裳有顾晓亭的,但大部分都是沈西容的!
走去到厨房,有些不敢认,厨房大变样了!
非常整洁干净!
炤台上锅子里蒸腾着白雾,揭开来看,里面用热水暖着一个大碗,底下是白米饭,上面盖着兔肉和野菜,油滋滋的闻起来好香。
这是顾晓亭给她温在这里的饭菜,心中夸赞小表弟还挺贴心呢!
兔肉太多,她找来一个菜碗,用筷子挑出来一半,将半碗兔肉放回锅中。接着端碗吃饭,边吃边观察厨房,这一观察才发现更不得了的事。灶台下堆了满满当当的柴火,这份量比她早晨打回来的多了好几倍,摘回来的野菜被洗干净晾在一块干净的板子上,还有大半只兔子也被弄干净挂在墙上···
饭都吃完了,一粒米都没剩下。
她起身离开厨房,有点奇怪道,小表弟怎么又不见了?
记得她早上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不会留他,所以这次真的走了吧?
她这个想法没持续多久,耳旁隐隐约约听到动静,顺着动静走过去看。屋子旁原先有块菜土,在沈姑姑死后就荒废了,长了许多杂草。
顾晓亭拿着锄头在土地里刨动,已经开出两个菜畦,正在开第三个菜畦,身旁放着一些葱绿的幼菜苗。
看着大变样的家,沈西容心中感叹,顾晓亭的表亲姨母失去这样一位能干的亲戚,简直亏的血崩好么!
“晓亭!”沈西容上前打招呼,虚靠在灰白作古的篱笆上:“种菜呀?”
顾晓亭听到声音,停下动作,转身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姐姐,我见这块地荒了,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锄地了。”
沈西容好奇指着菜苗问:“菜苗哪里来的?”
顾晓亭道:“我向邻居爷爷讨的。姐姐,饭吃过了吗?我热在炤台上了。”
沈西容不住夸道:“我吃完了,味道很棒。你吃过了吗?我见你那兔肉剩下好多,你不会没吃肉,只挑了野菜吃吧。”
被说中了,顾晓亭脸微微发红,小声辩解:“我吃了两块,野菜···野菜很好吃呀。”
果然如此,顾晓亭懂事得让人心疼。做这么多活,大约从沈西容回来开始就没休息。他极力的多干活,将好的东西一股脑的留给她,为的就是表现好,能够有机会留在她家里。
小表弟小时候家境富裕,奴仆成群,何曾干过一点点重活,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连粗使农夫都不如,同是天涯沦落人,实在让人感叹不已。
沈西容略作思考,道:“兔肉太多我吃不完,留了一半在锅子里,你去吃了吧。”
顾晓亭紧紧握住锄头柄,眼睛飘忽,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喜欢吃。明天,明天我再热给你吃。”
沈西容早料到如此,便无所谓道:“我不喜欢吃剩菜,你倒了吧。”
顾晓亭微微惊讶,稍过一会,他想明白,沈西容是想让他吃兔肉,所以故意这样说的,心底泛起热潮,从父亲离世后,还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了。他眼眶红起来:“倒了多浪费,我等下去吃。”
次日除夕,家家户户挂红灯笼、写对联、贴门神、放炮竹。沈西容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不过柜子里有几张红纸,顾晓亭手巧将红纸糊成了灯笼,挂在了门口。
沈西容上午背书后,时间不等人,她打算半个月内将四书五经全文死记硬背,等到了族学读书时候,再去讨教词句理解这块。
午后两个时辰,沈西容匀出时间,画门神。
顾晓亭站在画前连连夸奖:“姐姐,你画的真好。扬州书局里,他们挂的画都没你的好。”书局是卖书、卖字画的地方。
在书房取了纸笔朱砂,画了两副萌版童男童女,只有黑红两色,一副是善财童子参考顾晓亭来画,一副妙慧童女参考她自己来画,两幅画贴在门板上。
关于画画,在现代她是拿过奖项的,能画的不好吗?沈西容站在一旁笑道:“可惜我们在大榆村,不然我就将这个挂到扬州书局去卖,卖了钱我们今晚的年夜饭的大鱼大肉就有着落了。”
今日的年夜饭就她们两人,吃兔肉和野菜。沈西容这个破落户没有亲戚上门,没有丰盛的晚饭也不寒碜。
两人对坐在饭桌上,沈西容提议道:“我们许个新年愿望吧。”
顾晓亭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希望我和姐姐明年顺顺利利。”
沈西容轻笑出声:“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晓亭面色微微难住:“啊,那我换一个。”须臾片刻,他郑重其事,重新祝祷,心里默念,请爹娘姐姐保佑我一定能留在沈姐姐家里。
沈西容同样在内心祈祷:希望明年科考一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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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
右相的夫郎罗主君拉着自家小女儿佟茂,正经道:“茂茂,你去把我的意思告诉晚歆,为父知道他额角上有疤痕,择妻主这块略有阻碍,但是凭我们家的地位,也不是挑不到好的。为父不同意他上元节抛绣球招亲。这事情万一搞不好,绣球抛给了白丁或者村妇之类,我们佟家在盛京城还要不要脸了?”
一想到弟弟那张冰冷的脸,跟学堂里的老夫子似的,佟禧发憷,赶忙摇摇头,撅起嘴巴:“你怎么不叫大姐,二姐去说。”
提到这个罗主君哑口,这事他先找的大女和二女,好说歹说,两人死活不同意,连着几日都不归家了。而他的妻主右相佟清,扔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要他莫管,更气人了:
“她们要是在家,我还找你?”
佟茂:“她们不去,我也不去。”
罗主君:“不去,嗯?下个月,我扣光你的月例银子。”
佟茂讨好的笑:“爹,小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是你我劝得动的。我去了也没用,不然你自己去试试,我听闻他最近天天阁楼练抛绣球呢,底下的家仆说,准头还不错。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他已经有了要授球的对象。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啊,爹。”
罗主君冷哼一声:“走走走!靠不住你们,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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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榆村。
顾晓亭能干勤快,有他在,沈西容几乎不用做任何家务。就连上山狩猎野物这种事顾晓亭也能干,他的那句跟女人一样能干,绝没有夸张,甚至还算谦虚了。
因此,留给沈西容读书时间非常充裕。
沈西容日以继日的背诵,学习目标圆满达成,成功的背诵完了四书五经。背诵完后,她更加深刻的明白,万里长城,她才走了一步,书里面字义句义断句还有很多不明白,不仅如此,八股文的答题技巧解题思路,她都不懂。
以现在的水平去参加童试,她绝对毫无疑问会考的比沈加桂还烂。
她恨不得时间快进,让她早日上学堂跟夫子学习。
时间匆匆,来到了上元节。
盛京城会在上元节举办灯会,过了正月十五沈西容就要送顾晓亭离开回扬州,两人聚首的时候不多了,沈西容便打算趁着节庆日,带顾晓亭到盛京城游玩一次,也算是对他这段时间辛苦操持伺候的感谢。
再者,正月十六开始水路陆路恢复通畅,沈西容打算在盛京城住一晚,次日就送顾晓亭回扬州。
大清早,顾晓亭蹲在沈西容的放门口泫然欲泣:“姐姐,我不想离开。”
沈西容不忍别过头,做了许多心里建设让心硬:“说什么傻话?”
午后,沈西容清点东西,带着顾晓亭搭乘村里的沈族长家的牛车出发来到盛京城。盛京城人头攒动,商铺林立,繁华热闹。
刚进城就听到许多声音在热烈讨论:
“听说了吗?”
“佟相的幼子佟晚歆公子今日要在西街灯会上抛绣球招亲!”
“那边现在全是人,我们快些过去兴许还能抢个好位置。”
赶车是沈族长的大女儿沈梅,侧耳捕捉佟相的儿子抛绣球招亲的消息,心里痒痒,转头对沈西容道:“书呆子,我们快过去占个好位置。”
沈西容对成婚一事毫无兴趣:“我不去了。”
牛车继续前行,沈梅一边赶车一边不信说:“别不好意思啊。”
沈西容:“人太多了,真不想凑热闹。”
沈梅一脸揶揄,赶着牛车朝东街走:“哟哟哟,走啦!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假正经真下|流。”
沈西容俏脸一红:······
作者的话:
西西羞涩:你胡说,才不是,我没有。
沈梅:那我相信你吧。
晚上沈梅进入了西西的脑子,次日满脸通黄倒在床上,精尽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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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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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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