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考校场上,阿焱刚结束对战站在一旁休息,正巧看到祁昊翩翩而走,好奇道:“他怎么走了?”
挨着阿焱站着的齐武小声解释:“可能又是被主子撵走的。祁尚书领了两个小娘子过来,肯定又是劝主子纳个娘子在身边。”
经齐武提醒,阿焱回想起刚才的确有两个小娘子跟着祁昊到府,只是提前离开了,
“咱们府上太过枯燥单调,确实缺个小娘子。”
闻言,齐武轻轻吐了口气,“听说主子是有心上人的,只是五年前她家里出了变故失踪了,主子这几年一直到处找她。”
此时,考校台上齐文威风凛凛地将对手打倒在地,看台周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这是齐文最后一场比试,他提前进入决赛。为此,他转过头来示威地瞪了阿焱一眼,阿焱略过了他的挑衅。
她立于人群里,遥遥望着祁夜。
周围一阵喧嚣和紧张,唯有他静谧深沉,面无波澜地看着考校台上激烈的对决,他的目光沉沉,只有一份笃定。阿焱突然知道,祁夜眉角若有似无的忧郁,来自于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她知道寻人的苦处,更知道以为临近咫尺的线索复又破灭的失落。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前,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墨玉还在祁夜那里,
墨玉似乎也藏着祁夜心上人的线索,
如若墨玉不是她醒来后身上唯一的物件,送给他也无妨,只是,她也需要这个念想。
视线在空中与祁夜不期而遇,他的目光仍如深潭凛冽的泉水,让人看不透。
片刻的碰撞后,俩人默契地别开了眼。只是阿焱没有看到,当她与旁边的齐武接着谈笑晏晏之时,祁夜的目光又追着她而来,
只是此时,那眼里闪过了一丝柔情,祁昊有一点说得不错:阿焱的确和平乐有几分相似。
*
说话间,齐武被叫到名字:“愣着干什么!齐武,轮到你上场了。”
齐武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不受控地颤动,小身板挺直直地站起来,小跑着朝比试台而且,本就紧张,现在又被这么关注,上比试台时脚底下不知道被什么一绊踉跄了两步,又忍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他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朵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武,加油。做你自己就好,别去管他们。加油!”
背后,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
齐武站在比试台上回头看去,看见阿焱眼神灼灼地卖力为自己加油,他眼神定定,出手也稳健了几分。
只是最后仍是被打了个狗吃屎,咕噜咕噜滚下比试台。
阿焱跑过去扶起地上的齐武,拍拍他身上的尘土:“没事,不要灰心,拳脚不是你的长项,等到团队比试的时候,肯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
齐武本来沮丧的表情,顿时变得炯亮起来,阿焱就是有这种让人莫名信服的魔力。
这一幕落在祁夜眼里,记忆里的碎片被一下子唤醒。
*
柱国祁府世代从文,文采皆斐然,祁昊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他太过于耀眼,所有人都只看到他,却没有人注意到祁夜的努力。
直到平乐的出现。
“你武艺真好。”平乐踩着金缕绣鞋,歪着头看着正耍着红缨枪的祁夜。
说话间,自己还以手为剑,笔画了两下,就这两下,长袖随风舞动,裙摆摇摇若仙,只是惹得了发间步摇叮当作响。
平乐虽有习武的心思,却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只是艳羡罢了,她身体单薄,学着祁夜的样子转了一圈,却把自己绊倒了。
“哎呦。”平乐脚踝吃痛。
还好,祁夜常年习武,反应灵敏,早已将平乐接住,平乐倒在祁夜怀里,爽快地说了声:“多谢。”
倒是祁夜,耳朵根红得像小娘子的口脂。他僵直着手臂,将平乐稳稳地扶着站好,使劲往后退了一大步,才拱手道:“见过郡主。”
平乐活动了两下脚踝,痛感几近减轻,才招呼祁夜:“你我都那么熟了,不必这么多礼数。”
只有祁夜抿唇不语,心里嘀咕:我们哪里熟了,我们也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你非要为我打抱不平,挡在了我面前。一次是你坐在桃花树上……
平乐见祁夜侧歪着脑袋,以前他没听见自己说话,往前走了一步。
浓郁馥郁的花香再次浸染了祁夜的周身,祁夜从耳朵根红到了脖颈,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毒蛇猛兽吗?”平乐问道。
祁夜别过脸去,刻意掩饰着自己的羞怯:“不是。”
“那你为什么避着我。”
祁夜支吾半刻才道:“你我身份有别,男女有别,还是……”祁夜说不出话了,因为平乐突然间扯住了他的手。
“还是什么?”平乐没再往前走,而是探着身子道,“我只是喜欢你的身手,太俊了。”
这是第一个夸他身手好的人。
祁夜抬头看向阿焱的眼睛,那份眼里满满的真诚,任谁看了都会相信刚才那话是真的。
微微一顿后,祁夜又别过脸去,“可是他们都只看到大哥,没有人相信习武也能光耀门楣。”像是跟自己赌气一般。
看着祁夜小孩子般气鼓鼓的表情,平乐笑出声:“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再者,你不是为了家族而活,而是为了你自己,你喜欢习武就去习武。即使他们都文采斐然,但你武艺高超啊!”
“为自己活?”祁夜呢囔道,心底某处被触动到,只是到最后他也没能为自己活,而是选择了为平乐而活。
“我带你去个地方。”平乐突然拉着他跑动起来,祁夜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脚步已经不自觉地跟着她跑起来。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心里认定了她。
也许,从那时起,就注定了祁夜要跟着阿焱跑一辈子。
*
上午的比试以阿焱得胜结束,下午为队伍比试,是为了模拟战场上行军打仗而设的,午饭前,弟子们先抽了签决定好分组情况。
檀木桌子上,摆着两个竹筒,竹筒里随机扔进去几十个签子,签头有红蓝两种颜色标识,抽到同一种颜色的竹签便是一队。
齐武比任何人都紧张,他排在队伍中间,伸长脖子往前望着签桶,双手握在前胸,嘀嘀咕咕地祈祷:“上天保佑我和阿焱在一个队伍里。”
阿焱站在他前面,“噗嗤”笑出声,“如果上天能听见我们说话,就不会有旱灾和涝灾了。”
笑完,她附耳到齐武旁边道:“安心,即使咱俩不在一队,我也有办法。”
听到这话,齐武没有表现出半分安心,反而更担忧了:“阿焱,你想用什么办法?千万不要连累你再受罚。”
“不会的。”阿焱摆摆手,“只是,到时候你要机灵着点。”
说话间,已经轮到阿焱抽签,她抽中的是红签。白果在一旁登记,她特意放慢了离开的脚步。
齐文齐武正巧一起抽签,齐文抽中的是蓝签,他的脸沮丧得煞白。一旁的齐文却抽中了红签,和阿焱抽到一个队伍,他气得脸发紫。
齐武朝阿焱投来求救的目光。
阿焱心领神会,身体一歪,不偏不倚撞到了齐武身上,齐武手里的签子掉到了地上。齐文嫌弃地跳到一边,但还是没能逃出阿焱的魔爪,她早已把齐文手里的签子夺过来扔到地上。
红签和蓝签混在一起,阿焱佯装惊讶地抢先捡起地上的签子。蓝色的递给齐文,激他:“刚才我赢了,想赢回我,就用团队比试定胜负吧!”
齐文本来是不愿意的,听见阿焱的话,也不管规矩如何,一把抓过蓝签,拍在白果面前的桌子上:
“蓝签。”
反过头来,他指着阿焱示威:“谁怕谁是孙子,下午你就等着被打得屁滚尿流吧!”
这种违反规矩的事情白果做不了主,他看向远处的祁夜,祁夜神色淡漠,点了点头。
白果以为自己看差了,愣愣地多看了祁夜片刻,才勉强闭上自己因惊愕张大的嘴,他还是第一次见眼睛不揉沙子的主子放任这种破坏规矩的行为存在,
是主子另有打算?还是仅仅因为阿焱?
他以前只管听令行事,从不揣测主子的心思,现在想揣测了反而猜不透。
猜不透他便选择不再猜了。他转过头,没好气地驱赶着堆在面前的三个人:“私人恩怨到一边解决,这里还要排队抽签。”
说罢,在记录簿上写着齐武红签,齐文蓝签。
*
吃过午饭,弟子都早早来做准备。
蓝队里,大家围在一起,齐文站在队伍中间,高亢而热烈地讲解着战术。反观红队,进度极慢,现在他们仍在为谁当队长争论不休。
阿焱率先发言:“我推举齐武当队长。”
本来没在人群中的齐武第一次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浑身不自在,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我,不行的,阿焱,你当队长合适。上午你打赢了齐文。”
大家在阿焱和齐武中间来来回回选择了片刻,都举双手赞成阿焱当队长。
“不行。”阿焱斩钉截铁,“阵法是齐武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理应他当队长,咱可不做夺人成绩的事情。”
人群中一人反驳道:“他的阵法管不管用还另说,如果不管用,那我们岂不是必输无疑。”
大家纷纷应和道。
齐武早已习惯了这些否定和嘲笑,他低垂着头,绞着手里的衣袍一角,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阿焱走过去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挺直腰杆。齐武被一下重拍,头激灵地抬起来,撞上阿焱灼灼的目光。
阿焱换了个思路,“既然你们选我做队长,我就当这个队长。”
众弟子:“队长快些布置战术吧!”
“好。”阿焱手仍搭在齐武肩上,“我的战术就是用齐武的阵法。”
众弟子面面相觑。
阿焱:“我是队长你们是不是就要听我的话?难不成你们推我为队长是假!”
“可是,齐武所谓的阵法我们都没见过啊!谁知道管不管用!”一弟子质疑道。
阿焱:“之前,你们应该见识过齐武用阵法和你们主子打了平手。你们还有人参与过,你们说阵法行不行?”
一个参与那日阵法的弟子回忆道,“那个阵法看着有威力,但主子那时没用出全力,再者,那时候也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
阿焱循序善诱,语气不疾不徐,透着坚定:“之前那个阵法的弱点已经改进过了,我们用机关人反复演练了许多次,这次绝对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闷不作声。这可是考核,关乎自己能不能被推荐去战场。
阿焱知道大家的顾虑:“我知道咱们有些人想要在考核中展露头角,赢得推荐去战场的机会。我研究过往年的推荐情况,考核只是一方面,你们主子还会根据日常的训练,武艺高低等综合考量。而且,我们绝不会输。如果阵法出现任何纰漏,我再打败齐文一次就好了。”
“大家都做准备吧!”阿焱见无人再反对,催促道。
趁着大家散去,齐武唯唯诺诺地走到阿焱身旁,“阿焱,我,我,我不知道行不行,万一……”
“没有万一。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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