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领着郎中匆匆赶回来时,已经不见了阿焱的身影,只剩祁夜一个人孤零零倒在地上。
“哎呦,怎么躺在地上了。”郎中帮着村长把祁夜扶到床上躺下。
郎中把脉后道,“是草乌的毒。”
“怎么会中了草乌的毒呢!”村长纳闷,转眼又想明白了,“城里人不认得山草,肯定是误食了。”
幸而郎中和村长对解草乌的毒很有办法,约么一个时辰后,祁夜便醒了。
他愣愣地看了会茅屋顶棚,眼神空洞无物。半响,脑袋才慢慢苏醒过来,首先蹦出脑海的,是阿焱近乎决绝的厌弃。
没想到他们的重逢会变成这样。
祁夜缓缓闭上眼睛,心底沉沉,此时村长进来屋,“怎能还没醒?这位官人只是借宿一宿,在我们村中了毒这如何是好。”
村子偏僻,村长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脑中混沌,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郎中安慰他,“村长莫慌,我再给他施个针。”
他转身去拿针袋,还未走到床边,祁夜复又睁开眼,顺势坐了起来,
“村长,劳烦记挂,我醒了。”
村长见状欣喜不自盛,“官人感觉怎样?”
“我好了。”祁夜已经站起来拜谢,“村长,叨扰多时,我先回去了。”
“再让郎中给你看看吧,哪里不舒服再开个药方调理调理。”
祁夜谢绝了村长的热情,独自一人走出篱笆院,等拐过屋角,四下无人之时,又一口黑血喷浆而出。
他扶着墙缓了下神,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吃了一粒。
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再次来到齐武的茅草屋外,里面的嬉笑声传来,
“你的身体还没好,再休息一会。”
祁夜闻言脚底一顿。
人与亲近和陌生人说话,语气是不一样的。
她同齐武说话的语气,是熟稔的。
祁夜的眼眸沉了又沉,推门而入。
阿焱听到屋门的动静,寻着声响望去,只见祁夜肃着张脸,迎风而立,眼底深沉地看不到底色。
即使锦袍微皱,发丝略有些凌乱,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如山的坚韧。
阿焱眉间微皱,“你怎么来了?”
她并不欢迎他。
祁夜一脚踏入屋里,语气毫无波澜,“我来为齐武解毒。”
“我不用。”齐武慌忙地站起身来,受宠若惊地朝祁夜摆手,“主子之前替我疗伤已经耗费了太多功力,我不能再让你替我疗伤了。”
“他是应该的。”说着,阿焱推着齐武到床上躺下,然后回过身来,用眼神催促着祁夜赶紧来给齐武解毒。
祁夜半垂着眼帘,走到阿焱面前,神色淡淡,
“我解毒时喜静,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所以,请你暂时回避。”
“这是什么歪理。”阿焱抱着双臂,用眼呷着祁夜,“也没见哪个郎中治病救人还要旁人回避的。”
她顿时又些警觉,“你不会是想趁齐武独自一人,想要……”
“我别无他想,只想治好他换解药。”
祁夜顺着阿焱的思路,说得煞有其事。
不管阿焱如何待他,他还是无法对她恶语相向。
阿焱静静地看了祁夜好一会,见他神色如常,将信将疑道,“最好如此。他毕竟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就算铁石心肠,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你如何知道他跟我许久?”
祁夜抓住阿焱话里的漏洞,追问。
阿焱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视线别到远处,支支吾吾好一阵,才道,
“我是听齐武说的,怎么了?”
她理直气壮地迎上祁夜的视线,反而把祁夜瞪了回去。
祁夜没再跟阿焱做口舌之争,他知道阿焱是不会承认的。
最终,阿焱还是在齐武的安慰下出了屋子,但她也没有走远,在篱笆院里等着。
屋里。
齐武抱歉地看着阿焱,“主子,抱歉,都是因为我,让你和阿焱之间生出那么大的误会。”
“不怪你。”祁夜淡淡地回道。
“阿焱不知道为什么对您有那么大的误解,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主子,您要不要亲自跟她解释试试。”
祁夜垂着目,认真地帮齐武治疗旧疾。
齐武见主子没有说话,觉得自己建议让主子跟阿焱解释,是不是多嘴了。他暗暗懊恼,也不敢再多说话。
一时间,屋内寂静如暮,落针可闻。
许久,祁夜停下手中动作,“好了,你体内毒素清理得差不多了。这次过后,再过三年无虞。”
齐武穿衣道谢。
祁夜:“无妨。只是有一事需要你的配合。”
“主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定然会努力做到。”
齐武心中有些喜悦与期待,这是他入府那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子安排他任务。
“我希望你和阿焱能跟我回府。”
闻言,齐武愣在原地,主子的命令他无法拒绝,但他又不想阿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不会让你和阿焱反目的。”
齐武这时的神情才缓和了不少,默认了主子的吩咐。
祁夜起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忽觉眼前发黑,身形晃动了两下,齐武从背后扶住他,
“主子,您还好吧?又是我连累你了。我真没用,总是会成为别人的拖累。”
祁夜反手拍着齐武的肩,“没丧气,回去后,我亲自指点你训练,定能有长足长进。到时就可以去战场同齐文汇合。”
“嗯。”齐武木讷地点点头,他实则只想呆在阿焱身边。
*
祁夜为齐武解完毒后,齐武的身体恢复得却仍然很慢。
阿焱以为祁夜又从中作梗,但她找了郎中来瞧,都说齐武身体已经大好。
“那他为什么还说自己身上没有力气?”
郎中哭思许久,只答道,
“许是病情来得太过猛烈,虽然毒性解了,但恢复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齐武抱歉道,“阿焱,你别管我了,赶紧走吧!主子既然找到我了,我跟他回去也好,这么多年,我吃住在府里,却从未报答过主子半分。”
“你就不一样了,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带着我只能拖累你。”
阿焱挥手打断他的话,“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丢下你走的。如果让道上的人知道我不守信,我还怎么混啊!”
齐武张了张嘴,他真想告诫阿焱警惕着点主子,但他又开不了口。
这时,阿焱端过粥来,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齐武面前,
“吃饭吧!你要多吃,才能涨力气。先喝点粥暖暖胃,再多吃点菜。”
齐武眼神闪动,自他记事以来,也只有阿焱一个人这样照顾自己。
甚至不嫌弃自己笨,能发现自己的长项,鼓励自己。
“阿焱。”齐武突然抓住阿焱的手,“你走吧!赶紧走,不然,你就走不了了。”
“你说什么!”阿焱被说得云里雾里。
“主子要让我拖住你,我……”
“我不能背弃主子,我跟他回府,你快走吧!”
阿焱听后没有多少愤怒,反而勾唇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放心吧!回不回府没人可以勉强我。即使回府了又如何?如果我想走,谁能拦得住我?”
“可是,你不是说你不想待在府里,你要出来找父母……”
“现在父母的线索不是又断了嘛!”阿焱叹了口气,“我想亲自去架阁库查。你主子的爹是柱国,哥是吏部尚书,他的官位也不差吧!正巧利用他去一趟也不无不可。”
“所以,你现在还有顾虑吗?”
齐武早已被说懵了,他木讷地摇摇头。
他知道阿焱总是会有自己的打算,他不需要去明白,他只要确定不会拖累阿焱便好。
“如果需要我的帮忙,你一定要告诉我。”
阿焱看着齐武把端过去的粥全都喝了,很是欣慰,又催他吃菜。
“只要你身体健壮,就是帮我了。”
*
齐武身体终于大好,阿焱决定要带他离开。
这天天气阴霾,北风穿过树林缝隙,吹着树叶哗哗作响,发出令人发寒的乐曲。
冬天渐渐近了。
阿焱拉着齐武刚刚走到村门口,就被一大队铁骑堵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眼睛斜昧,鼻孔冲到天上,他蔑视地看着脚底的两人,
“这就是云红会的逆党?拿下!”
这种情况下,阿焱脚底抹油溜走不是难事,但她不能把齐武扔下不管。
“你们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哈~什么人!”那人傲慢一笑,“皇城司办案,还不赶紧束手就擒,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少受点罪。”
“皇城司……”
阿焱虽然不太爱管闲事,但对皇城司也略有耳闻,皇城司跋扈,仗着监察百官的幌子到处作威作福,滥用酷刑,不知道多少人成了刀下冤魂。
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况且什么云红会她根本闻所未闻。她拔出刀来,护着齐武,
“走!我断后。”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个人大手一挥,阿焱他们瞬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形势严峻,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住手,都住手。”
人群远处,白果策马而来,赶到跟前,他跳马而下,拨开层层围着阿焱的一群人,将阿焱挡在身后,
“刘指挥,刀下留人。”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包藏逆党,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阿焱看得愣愣,还不及骂他一通,背后一个寒冷的身影想起,
“他俩是我的人,我看谁敢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