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呵斥完,还不忘朝那几个刚才特别嚣张的人身上补上几脚:“越发没有规矩。精力如此旺盛,今晚加训。”
只见纷拥在一堆像野狗般向自己叫嚣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舒展成列,宛如一只只驯化乖巧的狗狗。
祁夜走到队伍最后,排队站好。
阿焱:“祁夜怎么也到食堂吃饭?”
白果自然地回道,“主子一向同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这有什么奇怪的?”
阿焱咋舌:“狗官吃得了这些?应该混在某个酒楼或烟柳巷里大吃大喝才对。”
正说着话,阿焱看见刚才冲自己叫嚣声音最大的那个人,笑得挤眉弄眼,朝祁夜打招呼:“主子回来了?我们闹着玩呢!饭抢着吃才香!”
在一队低头耷隆脑袋的人群里,他笑得尤其突出。
“那个奴才样的是谁?”阿焱指着那人问白果。
白果回头看了一眼:“齐文。”
祁夜对齐文的谄媚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面容如全年寒霜风吹不动。
等祁夜打完饭,阿焱朝他挥手招呼道:“大夜子,坐这。”
引来食堂所有人的侧目。
祁夜从来不喜欢这样“万众瞩目”,他拿着饭,闷着头走过去,沉声道:“不准这么叫我。”
说罢,饭碗重重放到桌子上,饭也不吃地走了。
阿焱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问白果:“他又发什么疯?”
白果摇摇头道:“在这里,一定要谨言慎行。刚才那个名字,只有一个人可以叫!明白吗?”
“谁呀?”阿焱八卦地问道,“不会又是祁夜喜欢的那个小娘子吧!看他这么生气,小娘子肯定没看上他!”
说完这话,食堂里隐隐传来一阵后槽牙摩擦的声响,只是碍于主子生气了,没人再说话,只剩下咬牙切齿的吃饭声。
*
吃过饭,阿焱本想回房接着睡,却被白果强行拉到训练场:参加今晚的加训。
训练场很大,中间是一个不太高的土堆,宽阔略带着坑洼,足以容纳五十余人一同训练。
土堆周围,燃起八个巨型火盆,把这漆黑的夜照得通红热烈。火盆中间的空地上,人群成群结队地围在一起,欢呼雀跃。
祁夜站在土堆台子中央,环视全场道:“今晚加训,只有一个任务:把我打倒。”
他今晚心情不佳,不为其他,只因为阿焱叫他“大夜子。”
这曾是平乐给他起的名字。祁夜的眼前甚至还能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湖面荡漾。
春风撩起平乐的发丝,她歪着头,嘟嘴不愿意叫自己“哥哥”,又觉得“小夜子”不合适,沉吟半响,
“以后我就叫你大夜子吧。”
祁夜曾在心里默默认定:这个名字只有平乐可以叫。然而今天,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那样随意地叫出口,瞬间击垮了祁夜的心里防线。
他对平乐的思念喷涌而出,无处宣泄。
只得以这种方式排解。
况且,每次外出回来,他也要考校这帮小子一番。不然,他不在府上,这帮小子还不知该闲散成什么样子。
只是改为加训而已。
“这么多人,把他打倒很难吗?何况,他身上还有伤。”阿焱问白果。
白果讥笑地回道:“哼,你可以试试。”
阿焱才不试呢!自己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好嘛!非要上场去,跟斗鸡一样厮杀!
但是有人愿意。
齐文已经跳到土堆台上:“主子,请赐教。”
说罢,齐文朝祁夜攻去。他的招式张扬猛烈,肌肉在衣服下鼓起,好似要把衣服撑破,攻击力十足。
再看祁夜,身手灵活,借力打力,简单几招就把对方十成十的一拳力道轻松化解。
十几招过后,齐文士气已弱,但祁夜还没用出全力。
“力道还行,就是这里没东西。”阿焱看着齐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真是个有拳头没脑子的武夫。而且,左后方是他的致命破绽。”
话音刚落,祁夜也发现了齐文左后方的空档,一个横扫过去,将齐文踢倒在地。
“这位兄台,你怎么发现的?”一个温柔且弱弱的声音响起。
阿焱看着齐文摔了个狗吃屎,心里正乐呵,被身旁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到贴近的大脸,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指着眼前另一个“齐文”:
“你,他,你们……”
“我们是双生兄弟。”那人朝阿焱行了一礼,“我叫齐武。”
阿焱确定这人和土台上不是一个人,而且比齐文有礼貌之后,才缓下心神:“这个名字倒是不适合你,还挺适合他的,你比他斯文多了。哈哈哈哈哈。”
齐武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直白地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话,尴尬地笑了笑。
又把刚才的疑惑说了一次:“兄台,你如何看出我弟弟左后方有破绽的?”
“叫我阿焱就行,兄台兄台的,文邹邹的,怪别扭。”阿焱道,“看在你不像你弟弟那么没脑子的份上,我告诉你。其实很简单:你弟弟肯定热衷于练硬家功夫,硬家功夫灵活性差,他又惯用右手,左手笨拙,所以,左后方是他顾及不到的地方。”
“受教了。”又是一礼。
阿焱最受不了这个,这样的书生气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她绕到白果右侧,让白果在她和齐武中间当一堵墙。
*
一个时辰过去了,祁夜还稳稳地站在土台上,和他对战的人却换了一轮。
本来还能提起几分兴致看热闹的阿焱,现在已经蔫得搬来一块大石头坐在那里。
又过了一个时辰,阿焱看着祁夜还是一副眉头不展,面不改色的表情,再打一两轮也不成问题。
自己实在支撑不住了,“我先回了,太无聊了。”
白果拉住她:“任务还没完成,谁也不能走。”
“我可没说要和他们一样训练。”阿焱挣脱了两下,奈何自己最不喜欢学硬家功夫,力量十分不够,只能乖乖被拉回来继续看“热闹”。
“真没用,撑不过三招。”一旁的齐文倒是一如既往鸡血满满地指挥着,“你上,下一个你。”
阿焱鄙夷地对不远处的齐文道:“没用的是你吧!你这是什么狗屁战术。车轮战?!最没脑子的战术。况且,这都两个时辰了,你看着有用?!”
齐文两眼瞪着像铜铃,一把薅住阿焱的衣领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谁没脑子!”
“说的就是你。”阿焱早没了耐性,虽然任由他拽着,但是嘴上从不示弱。
“你。”齐文手指被攥得嘎巴响,“有种咱们上去比一场。”
“不去不去。”阿焱摇着头道,“打赢你这个没头脑的人有什么意思。”
此时,白果过来把他推开,“不可私斗。”
齐文看了白果一眼,恨恨地松开阿焱,激她:“原来是个没种的怂包。”
阿焱对激将法免疫,她非但不生气,反而颐指气使道:“我是没种,但我有脑子。”
两个人正在争执,一个清冷的声音闯了进来,“你,上来!”
众人寻声看去,祁夜纤长的手指正正地指着阿焱。
齐文见势下了战书:“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看谁今晚打倒主子。”
“比就比。输了的跪下磕三个响头喊爷爷。”阿焱在嘴上从不让任何人占得便宜。
“上来。”祁夜眉目带怒,面如冷玉,像极了这乍暖还寒的春夜。
阿焱眨着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祁夜,无辜又认真地回道:“我不上去。”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倒吸了口凉气,在这个府里,哪有人敢这么直截了当、不留情面地回绝祁夜。
他可是这个府里的主子,是天。
祁夜也没想到,这个府里会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
他正好发作。还好白果眼明手快,赶紧冲上前去打圆场:“主子,阿焱的意思是,意思是,他还没准备好。他初来乍到,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比试。”
“对吧!”白果用胳膊肘暗暗顶了阿焱的侧腰。
看她仍是无动于衷,耳语道:“赶紧顺着台阶下来,咱们府上可是连坐。你惹怒主子,大家都得受罚,今晚可别想睡觉了。”
阿焱的大眼睛又扑闪了两下:“我说我不上去,但我没说不和你比试。你这样,我胜之不武。”
“无碍。”依旧是那副冷面孔。
阿焱无奈,只能直率地讲,“我需要准备。”
“半柱香。”
阿焱条件不止这些:“我不单打独斗,你行吗?”
“随你。”
阿焱:“我们只要把你赶下比试台,就算我赢。”
“好。”
阿焱:“如果我赢了,放我出府。”
“那样看你的本事。”祁夜耐着性子。
等到阿焱说完,他蹲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焱,“但如果你赢不了我。这里,每日一百圈,一个月。”
“就这么说定了,我不会输的。”
阿焱和祁夜击掌为证。
*
说是休整,实则阿焱在临时抱佛脚。
她一屁股坐回原地,愁眉不展:“我得想个办法,怎么才能打倒他呢。”
“我有个办法。”又是那个声音,毫无防备地突然出现。
阿焱猛地转身,发现齐武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自己身旁,
“你这,跟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很吓人。”阿焱吼道。
齐武被吼习惯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委屈巴巴道歉,“抱歉。我总是这样没有存在感。不受任何人关注,其实我只是想过来告诉你我有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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