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看着阿焱“咕噜噜”倒酒,眼光渐冷,似乎那淌出的不是酒水,而是自己心里那团温情一点点在流失。
这好似是在告诉自己,阿焱不爱自己。
他知道,但他不想承认。
祁夜抢过那碗酒,他是个男人,不需要自己心爱的女人帮自己挡酒。
这碗酒异常的烈,像一团刀子滚进自己身体里,不疼却舒服。
阿焱侧过脸,一脸茫然地看着祁夜,“抢我的酒干嘛?”
祁夜已经听不大到她的声音,他以手支着头,那会换了的素色宽袍子上洒了星星点点的酒渍,面色潮红,手指白润,像是沉睡于尘间的仙人,沾了几点雨露。
阿焱视线流转,眼神镀了层酒气。
不经意间停在被酒水浸染得更红润的嘴唇上,祁夜的嘴唇不薄偏厚,像一颗有皮薄肉嫩的红葡萄。
“他这次是真醉了。”祁昊说话都秃噜了,“终于强装都装不了了。”
阿焱本就气愤,听到祁昊略带嘲讽的话暗暗踢了祁昊一脚,下脚极重。祁昊仰倒在地。
“谁!谁偷袭我。”祁昊索性躺在地上乱叫,白果把他强拉起来,
“尚书大人,没人偷袭你,您先起来。”
可是怎么拉也拉不动,真可谓一摊烂泥。
白果摇摇头,无奈地跟阿焱说,“我送尚书大人回柱国府,您送主子回屋吧!拜托拜托。”
自从知道阿焱是平乐郡主后,他同阿焱说话总多了几分无所适从。
“放心。”阿焱喝得正好,像往日那样和白果兄弟相称,轻重无度地拍着他的肩头,“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又指着一动不动的祁夜,“他,就交给我了。”
白果他们走后,西侧院的酒席接近了尾声,几个还算清醒的弟子正一个个往寝舍送人。但大家醉得实在厉害,两个人抬一个人都未必抬得动。
踉跄了一下后,阿焱卯足了劲,才勉勉强强地让祁夜趴靠在自己肩头。
平日里阿焱看着不算矮,但在更高的祁夜面前,显得尤为小巧。
正在院子里收拾的齐武看见阿焱吃力异常,跑过来要帮她,阿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你去忙吧!这么多人都要送回寝舍,去忙吧,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
齐武哪里放心,正要开口争取,远处有人喊他,“齐武,快过来帮忙。快点,杵在那干嘛。”
“快去吧!快去吧!”阿焱催促道。齐武不得已走了。
她此时用仅剩的清醒理智判断:去书房太远,睡半晚上而已,在自己床上将就一晚未尝不可,他醉成这样应该不会介意。
两厢距离取其近。
阿焱从来是头和脚一起行动的人,她早已拖着自己朝屋里走去,路过葡萄藤下,在石桌上磕了一下,祁夜似乎有些回过神来,
“阿焱,阿焱。”
“你醒了?”阿焱应着,有些欣喜地偏头看他,
只见他眼睫长长,在风中微微颤动,眼神迷离,唤着:
“阿焱,阿焱。”
“我听见了,不要再叫了。”阿焱驮着祁夜本就累,现在耳边还被人念经似的吹得酥酥痒痒,心里像有小猫乱抓,烦得紧。
奈何祁夜现在失了意识,只想耍泼打赖,“阿焱,阿焱,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星光闪耀,秋风在地上打了个圈。
阿焱脚下顿住,耳边发麻,脑中一片空白,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直愣愣地说:喜欢你。
她脸上本就飘着红,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害羞,还是酒意上头。
可她只想过要不要把祁夜当兄弟,从未想过……
“你是不是喊错人了?”阿焱试探着。
祁夜半睁开了眼,压在阿焱身上的力气减轻了许多,阿焱上半身终于可以直立起来,她本打算一鼓作气,趁着祁夜意识醒过来半分,将他拖到床上,谁知,刚迈步却被圈住了。
身后凛冽的气息扑泱泱袭来,将阿焱娇小的身躯完完全全包裹起来,祁夜原本垂着的胳膊环过来,轻柔地抱住阿焱的肩颈。
温软的唇角探寻过来,凑到阿焱耳畔,声音飘忽却异常清醒,
“阿焱,我喜欢你。”
风停了。
星光也停止了闪烁。
空气无端与阿焱的心跳一般停住了一拍。
酒意趁此机会,攀着阿焱的胳膊,脖颈上了头。
酒催**。阿焱艰难地咽了口唾液,愣是被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定在那一动没法动。
直到祁夜重新塌回到她身上,阿焱才如梦初醒,院子里的喧嚣重回到耳边,她心情复杂地将祁夜终于移到了屋里的床边。
祁夜的背重重摔到床上,阿焱身上没有了重量,浑身舒爽,迫不及待活动下筋骨。
才刚刚抬胳膊,又被一个力气拉着朝不知名的地方倒去。
阿焱都来不及发出“啊”的惨叫,嘴猝不及防地封住了。
触之极品得柔软。这是阿焱脑中闪过的唯一感觉。
那是祁夜的唇。
他的手温润里透着凉意,他的身躯结实却略显坚硬,但没想到他的唇竟柔软且温暖。
只是一呼一吸之间的感触后,阿焱的头无端地开始疼,疼得她心如刀绞。
和那日屋顶吻的感觉竟那么得相似。
“好疼。”阿焱推开祁夜,抱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才缓解了片刻,
在这片刻中,她看到了一个人的脸,
那人目光寒冷如冰窟,一大片血色在他脸上蔓延,直至整个画面都晕染成了血红色。
阿焱眼里的氲氤旋即消失无踪。
清朗的眼眸看着床上的人,心中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此时,祁夜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我喜欢你。”
但这几个字听在阿焱耳中已少了些燥热,就像酒醒了那般。
醉得晕晕乎乎的祁夜还不满足,心里的疙瘩太大了,非要一股脑吐出来,
“我喜欢你,平乐。”
“阿焱,我喜欢你,平乐,我喜欢你,平乐……”
“我说呢!”阿焱舒了口气,笑得释怀,“你是想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平乐吧!我知道,我知道了。”
“我去给你端碗醒酒汤。”阿焱拍拍祁夜,转身走出了屋门。
只是,在她出了屋门后,屋内的人静静地睁开了眼,声音飘忽苍远,
“阿焱,你就是平乐啊!我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
第二天清晨,一束晨光从窗户的缝隙偷溜进来,洒在了阿焱的侧颜上,
她的嘴角粘着一缕发丝,温柔宁静里透着一股性感。
祁夜舒展开纤长的手指,帮她轻抚掉发丝,任她半个身子趴在自己腿上,沉沉地睡着懒觉。
阿焱是极美的。
只是她醒着的时候,眼睛太过于灵动,旁人看她,总会不自觉地被她眼中的神采吸引,殊不知,她可是个端庄大气不输公主的美人。
白果在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意外地没有见到主子的身影,他甚至跑去了皇城司,去了皇宫门口……
只要是主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圈,愣是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西侧院他是不敢去的,阿焱肯定要睡懒觉,他胆敢去打扰,主子非得扒了自己的皮。
最后,没辙的白果去了柱国府。
祁昊揉着涨疼的头,斜靠在太师椅背上,“你说什么?祁夜不见了?”
“是啊!”白果十分焦急,“我找了大半个汴京都没见着主子。”
祁昊的头太疼了,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实则他和祁夜一样,酒量都是不行的,只是官场混了那么多年练得大了一些,
“什么时辰了?”
白果:“马上就午时二刻了。”
祁昊接过小人端上来的养胃醒酒汤,喝了口,不急不缓地道,“你去城东南头的田记豆脑瞧瞧,运气好能碰见他。”
话音未落,白果已经窜出了柱国府。
但他心里疑惑:葡萄园在汴京城西北,主子为什么非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买吃食?还是豆脑!主子可从不计较口腹之欲。
待到白果离去,祁昊屋门口踱步进来一人,约么五十多岁,宽袍锦绣,留着络腮胡子,与祁夜一样深沉的眼眸,只是多了几分和善。
“昨晚饮酒了?”他声音舒缓,没有责备之色。
祁昊肃穆而立,恭敬地行了一礼,“父亲。”
“昨晚在祁夜府上喝了些酒。”
柱国听了这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朝白果消失的方向,“祁夜府上的侍卫为何来此?”
祁昊对于父亲和长公主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也知道当年那事在父亲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云红会的事情,他不仅是为祁夜而查,许多线索还是父亲告知他的。
他沉吟片刻,才轻声回道,“父亲,故人之女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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