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他大约能猜得出那人是齐武。
祁夜眼里深埋的那抹不快隐隐地浮上来,他避开阿焱的视线,望着山下营帐里星星点点的光亮,愣愣地出神。
他心里是极难过的。他第一次想跟阿焱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况且,他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她的父亲确实死在自己的红缨枪下,除了用“叶七”这个身份,他都无法正面面对她。
“好。”祁夜忍着剜心蚀骨的疼,轻声应着。
阿焱本来想了一大推说服他的理由,没想到他竟然那么爽利地就答应了。她轻扫着他,见他如往日沉静,乍一眼看不出端倪。
阿焱总觉得眼前这人心思太重,摸不准他的心绪,只点了点头,“话说完了,我先回营帐了。”
祁夜僵硬地行礼恭送阿焱离开,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沉沉,这许多年来,他总是追着她跑,但好像无论如何,都好似追不上她。
*
齐武还没到,当天夜里,阿焱生病了。
祁夜早晨见她没有按时晨练,急匆匆跑到阿焱帐外,站在帐外忧心又焦急地问道,“上千户,该晨练了。”
账内没有回应。
祁夜心中一沉,哪里还顾得上前一天阿焱说的话,直直地闯入营帐里。营帐里被褥散落一地,远处屏风倒地,乱糟糟的模样同昨天一样。
难道阿焱昨晚没有回营帐?祁夜心中越发焦急,他想起了固原城外拓跋宏的眼神,眼里杀意升腾。
幸而此时,窝在床上的阿焱发出低压压的呻吟声,祁夜心意回转朝床榻望去,看见阿焱蜷缩在床榻一角的被褥里,全身才陡然放松下来。
祁夜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前坐着,清冷的声音里透着温和,“阿焱(岩),你还好吗?”
被窝里的人没有回话,只是又发出了几声呻吟。
祁夜试探着去拉被褥,被褥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阿焱身上,祁夜加大了力气才慢慢扯下来一角,阿焱的小脸通红,双眼迷离得睁开一道缝,眼睫微微颤动,似是十分痛苦。
祁夜伸出手附在阿焱的脸上,滚烫异常,“你发烧了!”
没有人回应,被褥里的人往回缩了缩脖子,半响才吐出了一个字:“冷。”
灼热的气息撩过祁夜的手背,无端麻了一下。
祁夜蹑手蹑脚地将阿焱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不冷了,不冷了。”
被圈在怀里的阿焱好似找到了一个火炉,使劲往里凑了凑,结果碰到了坚硬冰凉的铠甲,一下子又缩了回去。祁夜意识到铠甲的凉意,解开了铠甲扔在一旁,重新将阿焱抱在怀里。
这样,阿焱终于找到了暖炉,以双手为触须,到处摸索着暖和的地方,一只手探进了祁夜怀中,祁夜浑身一颤。阿焱的手虽然是冰凉的,但他心里却是**的。
阿焱早已沉沉地睡去,哪里知道祁夜的煎熬。
中午时分,阿焱身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烧退了一半,渐渐清醒过来。
醒来的阿焱,睡眼惺忪的眼对上祁夜溢满关心的目光,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你,你怎么在这!”
而后发现自己竟然窝在祁夜怀里,好不容易退下烧的脸重新烧了起来,应激地将他猛地推开,怎奈阿焱还有一只手放在祁夜的衣衫里。
这一推一拉之间,本就还未恢复过力气的阿焱被祁夜硬生生扯倒。
两人齐刷刷朝后倒去,伴随着阿焱的一声急呼,她趴倒在了祁夜身上。还在祁夜脖颈之间印上了一朵小草莓。
账内的气氛顿时一窒。
四目相对,
阿焱头一次看到他眼底的灼热。
此时,帐帘被掀开,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听说岩千户病了,我来看看。”
然则当看到床上的俩人,刘子安顿时尴尬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幕。他本来是去找祁夜,白果来了要见他。听说祁夜今晨就进了乐岩的帐内没出去,他便寻了过来,正巧看见送药的到了帐门口,自告奋勇端了进来。
谁能想到此时会有人进来,阿焱如避火蛇般从祁夜身上爬起来,但身上的被褥太多,手还一直没有抽出来,再一次跌回祁夜怀里,惹来刘子安一阵乱叫。
他捂着眼睛,赶紧往大帐外走,“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走到帐门口,发现手里的托盘,又侧楞着身体回来放好,才一溜烟跑了出去。帐门外,只剩下他毫不掩饰的放声嘲笑。
阿焱的脸由红变紫,如今是见不得人了,手忙脚乱地愈加推不开祁夜,反挠得祁夜心里越发燥热。他无奈抓住阿焱的手腕,轻轻将手从里衣里抽出来,阿焱顺势早已滚到了床榻里面的角落里。
祁夜面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一件件把衣服整理妥当,端来药碗,“你染了风寒,把药喝了吧!”
“不喝,苦。”阿焱蒙在被子里闷声拒绝。
祁夜失声笑了,“不然,我喂你。”
“不用。”本来窝在被褥里的阿焱伸出一只白净的胳膊,摸索着拿起药碗,缩回被褥里,“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又把药碗递了出来。
祁夜:“有话梅,你含一颗,去苦味。”
被褥里没有动静,阿焱才不想看到他呢!
祁夜知道阿焱尴尬,也不勉强,“我把话梅放在床榻旁,你待会吃。”
直等到脚步声消失,阿焱才如蜗牛一般探出头来,看见床头的一碟话梅,拿了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像极了现在自己的内心。
*
冬去春来,春风料峭。
往后的日子,阿焱只想躲着祁夜。幸好她身边总是围着许多人,自然而然把祁夜隔绝在外,无法靠近。齐武也按时到达军营,被安排做阿焱的侍卫,送饭的事情都是他做。
祁夜只能远远看着阿焱淡淡地笑,有时会跟身边的人交谈几句,阳光洒落下来,全部集于她一身,周身镀着一层柔美的光,异常出众。
“你听说了吗?”齐文此时走到祁夜身旁,透着恭敬,“北丹又派来了五万精兵。这样,咱们在人数上就没有优势了。”
祁夜收回视线看着齐文,“到哪里了?”
“探子回报,还有二十里到柳子沟。”齐文一五一十地说了,明明他俩都是百夫长,但和“叶七”对话,总有种面对主子的错觉,矮人一截。
闻言,祁夜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
他的担忧还未落地,余光便看见阿焱已经站了起来,齐文赶紧补了句,“这小子,又要去抢功了。”
祁夜瞪了她一眼,凛凛威压让齐文不觉背后一凉。
阿焱走近中军大帐时,正巧刘子安率领偏将以上将领正在谋事。
刘子安拧着眉,高亢爽朗的声音传出大帐,“北丹的五万驰援大军必须要截在半道上,不能让他们汇合。”
“依末将看,不如烧其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是李副将的声音。
话音刚落,大帐内几个将领热烈地讨论起来,赞成的、反对的,大帐内一时间宛如菜市场,习武之人嗓门又大,引起了帐外不少人的侧目。
直到刘子安出声,大帐里才安静下来。
“李副将此计可行,据探子的回禀,此次五万大军还有项重要任务,就是押送粮草,如果粮草被烧,十五万大军不战则退。”
李副将当即站起请命,“末将愿前往。”
“哈哈哈哈,好,我就任命你为先遣军将领,偷袭敌军粮草。”刘子安眼神赞许地看着李副将,话锋旋即一转,“这下,你手底下那个爱抢功的乐岩也不必跑去其他将领那了。”
“大将军说笑了。”阿焱迎着满大帐的狂放的笑声走进来,抱拳拱手,昂着头辩解,“大将军,属下不抢功,抢得是上阵杀敌的机会。”
阿焱突然进来,刘子安本来微微一愣,如今笑声更大,指着阿焱打趣李副将,“李副将,你果真是捡到了宝贝啊!”
踏马而行时,阿焱又发现了那个甩不掉的叶七。虽然心中隐隐地不快,但阿焱也没多说什么,只当他不存在。
这次的行军速度比上次更快,李副将挑选的都是最精锐的部下,总共一百名,着夜行黑衣。刘子安还派遣了五十玄甲骑随队伍而行。
多绕了四十里地,他们在第三日黄昏时分来到北丹驰援军营外十里。
他们早已再更远的地方弃了战马,改做步行,留下五十玄甲骑和十名将士看马。
柳子沟,顾名思义,是一处极宽阔深凹的地方,雨水多的时候,这里是清澈涓流的河,如今雨水少,没有河水潺潺,只露出了干涸的河床。
五万大军驻扎在柳子沟河床边一处高耸的山地上。那个地方四下皆是草原没有屏障,易守难攻,即使借着月黑风高之夜行事,如此多人也摸不上去,极易被发现。
阿焱凑到李副将跟前,“李副将,我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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