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柳府

巳时的水乡客栈生意不错,晏秋和凤渝有些不自在找了个靠窗位置坐。等待店小二上菜,晏秋零星听到其他客人声音“…来壶酒”“上盘葱段鱼…”“哈哈要我说还得是齐大侠…”

一个面若春笋,眉浓如山穿着深灰褂道士进来。左手拿幌子,上面八个大字有缘除邪、有缘算卦,腰间还挂着一串葫芦。

道士出现引起客栈不少客人注视,道士不理会众人目光,随意找了个位置坐,招呼店小二过来,他要点菜。

凤渝瞧见他旗里“有缘除邪”嘴角一弯。因为旗里说的正确。老少皆知邪祟,当一个人莫名病了,郎中看不出来,行为又怪异至极,像疯了。人们就会说哎呀,这个人中邪,要请高明道长除邪。但是,大多情况是人们急病乱投“医”。

邪祟不是大白菜,随处可见。撞邪真讲缘。有些门观弟子一生撞不到一个,有些门观弟子连连撞。正是讲究缘,有些门观弟子会学些“挣钱”本事,比如说玄参学医。他的医术不敢说望舒前三,前十还是可以说的。他有空就支个摊给人看病,富贵人家药钱多要点,穷苦人家药钱少要甚至不要。

望舒小神医玄参赫赫有名,常出现在他身边的晏秋不少望舒百姓认识。

桌面只有一壶茶四个杯子,凤渝把玩杯子:“师兄,你见过几只邪祟。”

“算上绿魅画中的邪祟,十三只。凤师弟你呢?”

“那除去绿魅画中的邪祟,师兄见过几只?”

“八只。”

“画里的和现实的有区别吗?”

“不好说。”

“要不是进了画,我到现在还没见过邪祟。”说到这,凤渝眼神一沉,声音冷了些,“那群王八蛋不让我出去。”

晏秋眉毛一拧:“凤师弟,泽安不让你出去?这是不对的,泽安不应该禁锢你的自由。”

这话凤渝爱听。

晏秋看着凤渝,找话题:“凤师弟,乡都有一湖,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凤师弟,我们走过望舒寺南山、青心桥、棠海……一起去乡都看看?”

“师兄不会食言?”

“决不食言。倘若我食言——”忽挨凤渝一踢,“人生无常,师兄不要乱发誓。”

“好。”

凤渝偏过头。

“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溪深而鱼肥。凤师弟,待会我们去爬寺南山好吗?运气好点,我们还能摘莓果。”

“好吃吗?”

“熟了甜,不熟酸。”

“那就去看看。”

*

“小二,饭钱放桌上了。“晏秋和凤渝说说笑笑吃饭,道士拿一碎银放在桌子上,高声道。

晏秋和凤渝修道之人,耳灵,下意识望去。

正收拾一桌狼藉小二循声看去,看见桌上银子,笑道:“好嘞,慢走啊客官。”

晏秋眼睛微眯,觉得桌上银子奇怪。左手藏桌捻诀,隐隐金光划过眼底。桌上银子瞬间变成石头。他脸色一沉,破了道士障眼术。

凤渝撇了下嘴:“老道士你人眼猪油抹,银子石头都分不清,不如上山砍柴去。”

道士心一跳,忙回头看。怎么回事?!我的障眼术怎么失灵了?

店小二也懵了,他刚才看还是银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石头。他眨了眨眼看,桌上仍是一块石头。

店小二看向道士,心领神会道:“好你个臭道士!会点法术就拿来骗人!点石成银我呸!臭不要脸。”边说边冲上去拦道士,要他给个说法。

凤渝看热闹哈哈大笑,偷偷摸摸扔出一张符,悄无声息勾走道士钱袋子。凤渝拿在手里巅了巅,道:“真是不要脸,有钱还骗人。”

“凤师弟。”

“我在。这种不要脸的骗子就该吃点苦头。”

店小二张嘴说他,道士脸不红道:“看花了眼,拿错了。”伸手掏钱袋子,慌了,装了十八两银子的钱袋子摸不到了。

店小二见他神色慌张,断定他身上一文没有,是一个靠骗术吃饭的家伙。当即破口大骂,拉着道士不让走。他二人拉拉扯扯,店家出来了,得知事情经过,大发善心让道士走了。

凤渝看着店家道:“倒是个大好人。”

“嗯。”

没过多久,一位老人进来,满面尘灰两鬓苍。店家认识这位老人,问候了下老人身体状况。店家亲自把人引到晏秋他们旁边的空桌。

离得近,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进了晏秋和凤渝耳朵。

店家道:“还是老样子,七粒花生米一两壶心酒。”

“一碟花生米两…三两壶心酒。”

“当真?你老人家还欠我二十三文钱。”

老人一声不吭在桌上排出二十三文钱。店家一一收入手心:“不多不少二十三文,清了账。一碟花生米三两壶心酒待会给你上。

老人慢慢摇头:“再上一碗肉。”

“你这是到哪发了财。”

老人欲言又止,似叹了口气:“苦命钱。”

店家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店家离开,晏秋顺势收回目光。吃好喝好,晏秋结账,凤渝神不知鬼不觉留下道士二两银子。

晏秋带凤渝去寺南山,街上摊主一些稀奇古怪玩意吸引了凤渝目光。方向莫名其妙歪了,左逛右逛。

“快滚!”只见一个气派宅邸门口,轰出一个人,四五个家仆露面,面色皆不悦。“胡言乱语!”

动静过大,不少路人围上去耸耳听闻。晏秋看清楚被轰的人脸庞,暗暗一惊。是点石变银的道士。

一个路人道:“这是第几个倒霉郎中,欸!不是郎中,是道士。”

“早该请了,柳小公子分明就是中邪,中邪就该找道士,找什么郎中。”

“怎么把人道士赶出来。”

“这还不简单,是个满口胡话假道士。”

晏秋礼貌寻问:“娘子好,请问柳小公子怎么了?”

问话的娘子疑惑道:“公子你不知道啊。”

凤渝也是疑惑道:“知道还问你?”

“哎哟我犯糊涂了,公子你们有所不知。柳老爷小儿子五天前意外落水,得了病。柳老爷最先请尚郎中来看病。尚郎中把了脉,说这小公子没什么大碍,只是落水得了风寒,开了药方一日一副。小公子病却不见好转,甚至更严重整天摔碗摔筷大吼大叫发疯。柳老爷又请了李郎中、赵郎中还是没用,瞧见那张纸没,重金求医。这两天不少野郎中挺着个腰上,结果呢,全赶出来。”娘子有声有色道。

一壮士道:“望舒有名的郎中都瞧不出这柳小公子得了啥病,这群野郎中竹筒不打水自诩井水深,上忙着治病,啧丢脸。”

“依我看,这小公子就是撞邪。在自己家里也能崴了脚掉水里?!晚上不敢睡,白天睡一天。这不是在躲邪嘛。”

“这几天柳府大门多少郎中踏,没一个治得了。”

“你别说治,这小公子得了什么病有一个郎中说得出来。”

“要我说,柳老爷就该请个道士上门。我们望舒又不是没有好道士,二位公子不是我跟你们吹。你们沿着这条路直走一百步,左拐再走三十步,右拐二百步。有一个望舒门观,百灵的!”

“可不是,我们望舒本土的门观!”

“这条路直走一百,再左拐三十,再右拐二百有一个望舒门观?!”凤渝眼神一懵道。

“对啊!百灵的,公子你可以去拜拜。”

晏秋道:“凤师弟,待会我向你解释。”他向问话娘子表达感谢,带着凤渝上柳府。

*

“夫人别哭了。”柳老爷面容无奈道,“霖儿他会没事的,霖儿只是得了少见病,郎中暂且瞧不出来。我已经派人去请小神医玄公子。”

柳夫人手帕擦泪道:“这么多郎中都瞧不出霖儿的病,霖儿的病又来的突然。我看那道长说得不错,霖儿应该是中邪了。我苦命的儿啊。”

“一派胡言!我一生光明磊落、抱城守真。望舒谁提我柳武不说一声好。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邪祟。那道士胡言乱语,一定是听说我儿病久不好,故意打扮成这样子,趁我心急如焚,信口雌黄骗取银子。不可信!”

“老爷我看是你在胡言乱语。那城北莫家小子光明磊落、抱城守真。望舒谁不说莫家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吉人自有天相,莫家小子不还是遭了天灾,一把火烧没了房子。”

柳老爷甩袖坐下:“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柳老爷张口,过了会儿,又闭上嘴。

柳夫人道:“老爷,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霖儿的病?不说了吗?已经派人去请小神医玄公子。”

“玄公子要是也瞧不出霖儿的病。”

“那我就上京去请大名鼎鼎的杜神医。”

“夫人,你别胡思乱想。霖儿的病会好的。”

“老爷。”柳府管家急急忙忙进来,“门外来了两个郎中。”

柳老爷挥手道:“赶走。又是大胆的野郎中。去把请医告示撕下,别放野郎中进来。”

“老爷,人家既然到了门口。何不把人请进来。万一人家真能治好霖儿的病。”

管家道:“老爷,夫人说的对。公子看了不少郎中,再多两个又何妨。况且,这次来的郎中有点脸熟悉。”

听他这么说,柳老爷便道:“那就请人进来。”

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溪深而鱼肥——醉翁亭记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洞庭湖。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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