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雪儿，你觉得，我会害你？”

叶轻雪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说你啦。只是，昨天在试衣间里，寇揽涛跟我说，有黄心蔓的把柄，还说可以帮我教训她，我觉得这个倒可能是真的。毕竟，假料是勒索不出什么东西的。就像，她问你要钱，你把她拉黑一样。”

傅铭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你和警察叔叔说这些了吗？”

“当然啦。我觉得这个是很关键的线索。你想啊，寇揽涛有黄心蔓的把柄，明明可以狠狠地敲她一笔钱，为什么要弄死她呢？这样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更不要说，还留下一封遗书，说是为了报答我，才替我杀人的。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傅铭安之前只知道寇揽涛在现场留下了信，并不知道那是一封遗书。

听完叶轻雪说的话后，他下意识地关心道：“因为那些指向性内容，那你现在也和我一样，有了嫌疑。”

“是啊。好希望能快点查清楚黄心蔓的死因，还有能早日找到寇揽涛。如果她真的如遗书中所说，找了个地方，自我了结，那我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或许是叶轻雪鲜少露出脆弱的神态，又或许，他被她喊了太久的哥哥，在她面前很难不自我代入角色。

他很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了，会解决的。”

“嗯。”

等他们吃完，傅铭安收拾碗筷离开后，叶轻雪拥有了难得的独处时间。

没有王情卿的看护，没有老管家的训斥，没有补课老师的教导……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她自己。

她拿出手机，靠在床头上，刷着网上的消息。

黄心蔓死亡的事闹得很大，不过比她的死闹得更大的，是梵沉大师的弟子人选。

叶轻雪看到了那晚演出视频，爆了出来。

上面打着“内部资料，不可外传”的水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这里。

网上还有人爆料，她和哥哥正上着课，就被警察带走的消息。

本来还只是小范围地在校内网讨论，现在几乎形成了大面积地网暴。

义愤填膺的网友们，根据已披露的消息，几乎已经认定，黄心蔓的死跟她有关！

至于动机，必定是为了梵沉弟子的名额。

甚至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有人开始分析她的性格了。

说她可悲可叹可怜可恨。

明明那场表演中，她的资质算最好的，却被黄家的人暗箱操作，让梵沉收了黄心蔓为弟子。

她心有不甘，不愿成为他人的铺路石，这才利用家境贫寒的寇揽涛，对黄心蔓下了手。

网络上对她的各种动机分析，层出不绝，当然，上面这些还是看起来比较正常合理的。

还有博主为了吃流量，瞎编排她、寇揽涛、黄心蔓是狗血三角恋的。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叶轻雪看完差点晕过去。

大概吃自己的瓜永远不嫌多，她光顾着刷舆情，都忘记了时间。

直到四面的墙上，出现了那几道门。

叶轻雪的内心忽地感到一丝慰藉。

找男人玩去喽。

她去了顾以持那里。

本来面对这种全网黑的事情，夏夜沉更有心得，怎么看都应该去找他的。

可叶轻雪总觉得这次的事，不仅仅是不明真相的网友被利用，似乎还潜伏着更大的阴谋。

不单是粉黑之间的事。

况且，黄心蔓已经死了，梵沉恐怕也不会再收新的弟子，她并没有挡任何人的路。

完全没必要把她推出来，当做嫌疑人。

让她招致谩骂。

总有一种，是什么人，故意给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意图送她去风口浪尖，转移大家视线的感觉。

这个人真正想要掩饰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点，叶轻雪还没有想到。

顾以持商海浮沉这么多年，不管是心机还是手段，都算比较老道的。

她觉得或许可以让他，帮着自己分析一下。

等来到顾以持的办公室后，发觉他今晚居然罕见地没有加班。

平日里，都会在这里等她的。

叶轻雪坐到了顾以持的座椅上，刚坐上去就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大概是经常看顾以持坐在这里，杀伐果断地处理一些事，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她在他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本很小清新风格的笔记本。

这样可爱的笔记本，跟办公室的风格，并不相符。

不知道顾以持会在上面写些什么。

好奇心起来，叶轻雪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放了一张她的照片。

不过，她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照过这样的照片。

刚想拿起来仔细观摩，就看到顾以持推开门走了进来。

顾以持今晚的步伐，和以往很不一样。

叶轻雪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她闻到了酒的味道。

她仰起头笑着调侃他：“你喝酒了？”

怪不得看他的步伐有些沉重呢。

顾以持和寻常人很不一样，寻常人若是喝了酒，就会变得很轻浮，讲话高声大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喝酒一样。

趁醉装疯。

可顾以持是绝不会如此的，他从来都是一个极擅长伪装的人。

他一般喝得越醉，就越是装正常。

总之，就是尽量避免别人，看出自己的真实状态。

平时他走路是很好看的，叶轻雪一直都觉得是仙品。

今天他一推开门，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稍稍放慢了步子。

虽然看起来另有一番韵味，不过跟之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顾以持随意地按上笔记本，将笔记本放入到抽屉里，才淡淡地对她说道：“喝了一点。”

叶轻雪微微转动着他座椅，漫不经心地问他：“听说，总裁旁边都会有几个挡酒的酒神，你没有吗？”

顾以持微微俯身，单手扶住她转动的座椅，沉声道：“没有。我只有月桂树。”

酒神和月桂树都是希腊神话里面的。

叶轻雪最初调侃他时，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层。

顾以持到底是喝了些酒，思维居然比她一个小女孩儿还要跳脱。

不过，酒神和月桂树有什么关系？除了都是希腊神话里的神，似乎八竿子打不着。

尽管顾以持伪装得很正常，可叶轻雪觉得他已经醉了。

醉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她不觉得继续逗弄一个醉鬼，会让自己有什么好果子吃，也不认为顾以持现在的状态，会给到她什么好的建议。

叶轻雪看了看顾以持，按在座椅上的手：“我该回去了。”

顾以持默了几秒后，仍旧没有让开位置，罕见地露出了受伤的神色：“又要丢下我吗？”

叶轻雪愣怔了片刻，她什么时候丢下过他？

顾以持趁她走神的时候，将她抱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

或许是之前都是自己主动，突然被他这样对待，叶轻雪心里难免有些慌乱。

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害怕，并不与她做直接的肢体接触，而是双手撑在桌前，将她好好地圈在了里面。

他低头问她：“你知道月桂少女的故事吗？”

叶轻雪点了点头：“为了逃避光明神阿波罗的追求，求助河神把自己永远变成一棵月桂树。”

顾以持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地炽热，不过又被一种很浓郁的悲伤所克制。

“为什么，宁愿变成月桂树，也不要他呢？”

叶轻雪想了想说道：“感情这种事，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光明神，是众所周知的美男子，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月桂少女阿芙妮很坚毅，也很勇敢。”

有时候，她也想永远变成一棵树，来逃避老管家若有似无的亲近。

所以，叶轻雪很理解月桂少女。

可惜，她没有月桂少女那么幸运，有河神帮助她变成月桂树，永远是那么清冷干净，不必被污浊而强势的欲念所染指。

顾以持看到她眼中的落寞。

他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会出这种眼神？我不是，放你离开了吗？”

叶轻雪垂眸看到他扶在桌前的手，哪里放她离开了？

明明还把她困在这里。

她很轻地推了推他：“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顾以持的思绪有些迟钝，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她：“在和你聊天。”

叶轻雪笑了一下，这种回答，也需要想这么久？

“我还是等你清醒了再过来吧。”

她说完就想从桌子的另一侧翻下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他按住了腿：“我清醒后，你就不见了。你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

叶轻雪觉得醉酒的顾以持格外深情，虽然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对她做，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黏腻得要命。

而且，她的腿蜷缩在桌子上，被他按得很不舒服。

叶轻雪在他的手上轻点了两下：“哥哥，你弄疼我了。”

听到这个称呼后，顾以持恍然惊醒，眼中一片清明。

他的月桂树，从来不会喊他哥哥。

三年前的今天，是她离开的日子。当时他并不觉得心痛，毕竟，她是自由的，他也不能强行绑住谁。

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应该支持她。

可是，在失去她的第一个夜晚，他才感受到心被人狠狠撕扯的痛楚。

也因此，一夜无眠。

自那以后，每年的今天，顾以持都会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平日里，他从不允许自己想她，不允许自己沉溺于痛苦之中，只有今晚例外。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压制许久的欲念，终于在暗夜得以无尽地放肆。

他开始疯狂地想念她，幻想她出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