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事情，韩霖也很郁闷。

他本来是打算后天回来陪江星澜面试，顺便刷脸讨个好，没想到竟然提前了，幸好自己昨天有事提前回来一趟，不然都赶不上。

“提前面试也是好事的，早死……呸，早定下来早安心。”

江星澜知道韩霖咽下去的那句话不是好话。韩霖只是想用这个剧本抛个橄榄枝，就没指望他真的能被选上，觉得他的资源是谢临操心的事。

也不怪韩霖，原主的演技实在是一言难尽，这些年上面也捧过，可一直火不了。但好歹长得好看，在网上也有一帮颜粉，每天发图片搞穿搭，活成了一个网红。

他这几天没管那个微博，粉丝量就刷刷往下掉。

两人乘电梯去7楼面试间。

即便是个小网剧，来面试的人也不少，这几年想来娱乐圈捞金的人不少，导致连男三这个位置都有十来号人跟江星澜争，场面十分热闹。

徐苒是装成工作人员偷偷混进来的，她本来是想来拍影后云伊之，这位辞别了老东家来到这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娱乐公司，背后的信息很有看头，但没想成想消息是假的，她被人耍了。

好在这里有场面试，虽然是不入流的仙侠偶像网剧跟一些十八线小明星，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徐苒决定拍了交差，从进门起就开始悄悄录制。

“你先坐着，我去倒杯水。”韩霖交代几句去茶水间。

江星澜正坐在椅子上哗啦啦翻剧本边速记边等叫号，头顶上就多了一片阴影。

他疑惑抬起头看。

“还真是你，我还以为你早就混不下去退圈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死皮白赖不走。”一穿着柠檬黄撞色短袖的男生居高临下看着他，惊疑又不屑。

江星澜翻了翻脑海中的信息，想起来是原主刚进圈被人捧得飘飘然时交恶的人，叫邱锐。

跟自己没关系。江星澜继续低头看剧本，翻到最后一页看完了就要拿手机出来刷。

看自己被死对头完全无视，邱锐气得“啪”一下把手拍在剧本上不让江星澜合上，质问他：“你是不是故意无视我？”

心里明白就好，问出来多丢人。江星澜眼睛里明晃晃表达这个意思，终于开口：“有事？”

两人都没压着声音，不少人看了过来，但无人上前阻止。

一二线明星还要点体面不会明面上争斗，但他们这些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有脾气冲的能当众互扇巴掌。

徐苒见有冲突，立马把隐藏的摄像头转向那边两人。

邱锐收回手，双手抱胸冷哼一声：“你一个光靠脸的花瓶，什么都没有还敢来面试？谁给你的胆子，赵云吗？”

好冷的笑话。众人抖抖身子。

“噗嗤。”

江星澜一愣，继而像被戳中了笑点，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眉宇间的散漫褪去，全是愉悦。

“你笑什么？”邱锐认为自己被嘲笑了，很生气的瞪着他。

江星澜莞尔，好不容易收住笑，问他：“你觉得一个三流网剧，需要什么实力？大家不都靠颜值装花瓶吗？”

邱锐顿了顿，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有演技的根本不会演这种无聊网剧，有人买他们的帐不就是看脸吗？

不对！

他怎么能被江星澜带跑偏！

邱锐嘲讽：“你这是承认自己是个没脑子的花瓶了？”

江星澜终于能如愿把剧本合上，慢悠悠说：“哦，看来我在你心中印象不错。”他真挚道谢：“多谢夸赞。”

邱锐被他的一通道谢弄懵了，眼看江星澜被叫号进去都没整明白，问自己的小助理：“他什么意思？”

小助理吞吞吐吐：“那个……哥你不是说他是花瓶嘛……”

“对啊，有什么问题？”邱锐想这不是在侮辱他么！

小助理表情古怪：“但是哥，你在很认真地赞美他的脸。”

一个劲儿说人家长得好看。

邱锐：？？？

他大骂：“他有病啊！我明明是在骂他！”

众人憋笑，肩膀疯狂抖动。

徐苒听他喊也忍不住笑起来，笑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在录像，赶忙稳住。

等回去把这一段发到微博上，应该能赚不少流量。

说起来刚才那个长得贼帅的男生是谁？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么有意思的一个人不应该没名气啊。

江星澜敲敲门，在一声“进来”后推门进入面试间。

他一进来众人先是忍不住在他脸上盯了几秒，在看清他的穿着时皱皱眉。

来面试的人大多都穿得符合角色性格，实在不济也会衣冠整齐，但像江星澜这样的，绝无仅有。

是的，江星澜身上的衣服是昨天那一身。

也不能怪他，大早上从郊外马场赶过来哪里有空换衣服？连觉都是在车上补的。这就导致衣服领口处多了褶皱。

“你是来面试宫厌这个角色的？“导演问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江星澜“嗯”了声，单刀直入：“我演他屠城的那一段。”

导演不敢置信：“你确定？”

他觉得这人在给自己挖坑。

这一段全是眼神戏，像他们这种不能称之为演员的人来演简直就是灾难，跟自揭短板没区别。导演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来回切几个景，再加点bgm渲染感情糊弄过去。

江星澜用动作告诉他自己是认真的。

他撩了下头发把眼眸全露出来，那双眼生得极为漂亮，狭长眼眸如化不开的浓墨，又似古井无波，氤氲着丝丝寒意，让人脊背发麻。

导演被那双眼睛盯着，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像透过这层人皮看到了一团浓稠扭曲的黑，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杀光了？”经过处理的声音阴郁冷戾，噙着冷笑似在倾听什么，半晌玩味挑唇，慢条斯理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一个活口都不留。”

导演一瞬间宛如身处人间炼狱的城池，看着宫厌带着手下血洗魔城，那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带着胆寒的压迫感，眼角的那颗痣像极了凝固的鲜血，红艳艳，透着妖异。

“好了，演完了。”江星澜耷拉着眼，说话间神情又恢复了平淡。

即收即放的演技对江星澜而言并不是难事，他去过的世界有些是高危等级，暴露了就是死路一条，他的演技都是用来保命的。

导演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咽了口口水声音干涩：“好……你先回去吧，等面试结果。”

江星澜颔首离开。

看人走了，所有面试官集体松了口气，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李导，那咱们要不要他？这演技……”副导咽咽口水，“说宫厌附身我也信。”

导演沉默半晌，对副导说：“你确定他资料背景没问题？”

他怎么瞅着这人像是从重型监狱跑出来的杀人魔！

江星澜不知道自己带给面试官多大的心理阴影，跟韩霖说了声等消息，韩霖以为他没戏，也不意外，拍拍他肩膀安慰：“没事，这个角色没了咱们还有更好的，反正你以后不会缺资源。”

江星澜随口应了声，神色倦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你这一早上都没什么精神，赶紧回去好好休息。”韩霖赶紧放人。

江星澜先去了趟洗手间。

顶楼办公室。

中高层领导刚刚开完会议，全程大气都不敢出，等方斯宸率先离开后才起身走人。

市场部经理亦步亦趋跟在方斯宸身后，解释自己刚才的想法，小心观察对方反应。

方斯宸淡淡点头。

这就是同意了。

经理松了口气，看着跃动的电梯层数想起个事：“方总，您不是特许李叔方的剧组在这里面试吗？现在这个点应该还没完，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方斯宸冷道。

不去？经理疑惑，问出声：“我看方总好像并不对这个剧组很看好，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投资的，还让他们来咱们公司面试？”

难道不是看上了某位小明星想在公司玩点办公室play？

方斯宸没开口，漆黑瞳仁慢慢从电梯数字上移到经理脸上，看得对方大气不敢喘，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你很喜欢揣摩我的想法？嗯？”他眼神轻轻掠过经理，冷淡开口。

最后一个字带着巨大压力砸在经理脑袋上，他慌忙摇头连声说不是。

秘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方总从昨天开始心情就不好，今天开会时气压就很低，偏偏经理还往枪口上撞。

方斯宸坐进电梯，秘书看他站在那里，目光落在虚空的一点，过一会说：“去下洗手间。”

秘书帮他按了最近一层的按钮，6层。她按完想坏了，方总不会是想去7楼看面试才给自己找借口吧。

方斯宸看了眼电梯钮，没说什么。

秘书松了口气。

6楼。

方斯宸洗了把手，冰凉水液流过手背，能很好的抚平一些别样情绪。

水流哗啦啦流动一会后停下，他拿出个药盒，把里面的药片倒在掌心，然后全咽了下去。

坚硬干涩的药片没有水的润滑，划得嗓子生疼，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苦涩味，几欲让人作呕，方斯宸却连眉头都没皱。

真正让他皱眉的是那一声“方总”。

他回头看去。

江星澜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有些惊讶，问好后便礼貌笑笑，抬腿要走，却被喊住。

“你为什么在这里？”方斯宸转头，那双幽深的黑眸一动不动盯着他。

“哦，7楼的卫生间人太多，我不想排队就来这里了，”江星澜答得自然，他转而礼貌性的有来有往，“方总在吃药？身体不好吗？”

其实是废话，每次见方斯宸他唇上都没什么血色，一看就是久病之相。

方斯宸没说话，他目光落在江星澜脸上，却又不像是在打量他，像在透过他回忆什么，半晌才开口，声音是被药片划伤的嘶哑：“你不记得了。”

不是问句，而是个陈述句。

江星澜疑惑：“我该记得什么？”

他在记忆中扒拉了很久都没找到原主有关方斯宸的印象。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他问完这句话后，方斯宸突然笑了下。嘴角弯起的弧度宛如一把出鞘利刃，带割伤人的锋利。

他笑得很冷，又冷又凉薄，不带任何温度，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像一座热量流失的雕像。

那笑容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收了回去，又变为平直的弧度。

“没事，”他声音依旧是哑的，低低的，让人听不出蕴含其中的情绪，“我也不记得了。”

说完径直离开洗手间，再也没回头。

江星澜皱眉，有些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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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没几天，剧组联系上他说面试过了，出演男三。

江星澜毫不意外这个结果，韩霖倒是高兴，叮嘱他一定要好好表现，又给他介绍了不少资源，江星澜一连忙碌了好多天，还要顾及搬家事宜，一时间把谢临抛在脑后。

搬家的时候沈钦果然没出现，倒是后来给他发来很多消息，想见一面或者约吃饭，被江星澜一一无视。

他说过，忍不住的人从来不是他。只可惜有人不明白一个事实，他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似乎察觉到这样只是无用功，沈钦暂时安静下来。

谢临放下手里的笔，问赵景彦：“怎么样了？”

赵景彦一板一眼回：“前天刚拍完时装杂志，这两天休息，一周后进组。”

谢临气笑了：“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在说协议上“不占用工作时间”那一项。

赵景彦没说话，目不斜视地看着谢临身前的红木桌。

谢临在生气，他也知道为什么谢临会生气。毕竟新买来的小情人已经好几天没搭理自己了，留下一张纸条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谢临想起自己那天给江星澜打电话打不通，结果第二天对方才回电话说手机忘充电，忙完事又睡觉了没看到电话。

谢临虽然生气，但最后还是没发火，让他有时间跟自己出来吃饭，江星澜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去忙工作，每一次都用工作推脱。

每、一、次。

他已经整整半个月没看到人影了。

“你先出去。”谢临沉着脸对赵景彦说。

赵景彦出门后给江星澜发了条消息让他小心点。

【赵景彦：你是不是很久没陪谢总了？他现在很生气。】

江星澜正在楼下吃雪花冰，看到消息眯眼笑了笑。

谢临这样的上位者应该很讨厌事情脱离掌控吧。尤其是自以为已经完全拿下的猎物，竟然会一次次失控，挑衅他的权威，对他亮爪子。

但他之前早就说过，底线就是拿来踩的，谢临只要上门来找他，就意味着他在退让。

退一步——就会退一万步。

而他赌，谢临根本忍不了太久。

果然，他没有等太久。

在最后一口奥巧雪花冰吃完时，谢临准时来电。

“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