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芽大一认知实习,在象山府一家中外合资大商场的画廊中见过他的作品。画廊展出,李光义的作品占了一半,那是《清荷少女》的整个系列,色调以浅青为主,画风画面十分清新淡雅,很是安宁。
陈木芽很喜欢那个系列的画,在那驻足了好久。那些画随便一幅就要十几万,更多的都是三十万起步。本以为那次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没想在这看见了。
除了现代的画,还有古代的、近代的、西方的、东方的、复古油画、印象派、抽象派、写实派、华国的山水写意、文人工笔画全都有,还按照风格、色彩、意境、时间分成不同的区域挂放,对应的那段走廊装饰灯光也不同。
可以说这些走廊展示出来的画足矣组成一个博物馆。走廊里不止有画,还有各种瓷器、漆器、金器、玉器,甚至青铜器为装饰,件件精美绝伦,巧夺天工,价值不菲。
楚诗情楚雅词见陈木芽对周围装饰的画和器皿感兴趣,便为陈木芽讲解其中的故事。言语之中,对周遭在陈木芽看来昂贵且珍贵的东西就像随处可见的普通装饰挂画一般,无多少珍惜之意。
楚雅词:“这条长廊名叫无用师廊,因走廊尽头挂着黄望公的富春山居图的《无用师卷》而得名。
无用师廊的画除却千年难遇的古画、奇画、传世名画外,其余的画一般两年更换一次,皆选当时风靡的名画以及画坛大才的新作,以免家主老家主老夫人以及其他少爷小姐们看久了厌烦。装饰的金器瓷器也是如此……”
此情此景,陈木芽脑海冒出一段话: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置逦迆,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最后一句应该改成楚人视之亦不甚惜。
在楚雅词停顿换气时,陈木芽好奇的问:“那些被换下的画和器皿怎么处理?”
楚雅词回答道:“一般都是收在库房,有些也会拿到慈善拍卖会上拍卖,所得款项尽数捐出。”
陈木芽明白了,就是放角落生灰传家,顺带废物利用博个名声。
“小姐,幽园到了。”一直安静没出声的楚诗情提醒道。
或许是为了配合用师廊的古典韵味,室内花园的入口是传统的砖石圆拱门,拱门上方用篆书刻着两个大字:幽园。
字体苍劲有力,铁画银钩。
拱门无门,从走廊望进去只见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透过假山奇异的峰顶石洞,依稀可见园内风景。
陈木芽穿过拱门,刚迈进园内,视线豁然开朗。
九曲廊桥蜿蜒湖泊溪流之上,碎石小径曲折通幽,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高大的树木直拔云霄。
陈木芽抬头望去,只见青翠茂密的树叶覆盖穹顶,昏暗的树叶间还有点点星光投下,落在夜里呈现为黑色的湖泊溪流上,在水面上洒下碎金点点。
支撑房顶的梁柱被装饰巨大的树干,竟和真正的古树树干别无二致。整座幽园好似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下的小型生态系统,让人好似置身于远古森林之中。
好巧妙的构思,如此一来,就将室内逼仄不见苍穹的缺陷化为优势。
陈木芽暗暗称赞。
园里的光线是仿照自然夜里月圆时的亮度,能看清路,园内景色亦依稀可见。光线朦胧,为园内奇景更添神秘之色。
园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步一景,气温适宜,时不时吹来一阵带着草木芬芳的凉风。陈木芽行走其中,很是惬意,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咦,这池子里竟然还有鱼!”陈木芽走在九曲廊桥上,看见水中红的金的银的锦鲤往来嬉戏,很是惊讶。
“诗情,那边的是鸳鸯吗?”陈木芽看见远处五颜六色正在戏水的水鸟,开口问道。
楚诗情回答道:“对,是鸳鸯,应该是从外花园顺着小河游进来的。若是白天,还有许多水鸟呢!”
陈木芽问:“这幽园到底有多大、多高啊?”
楚雅词回答道:“回小姐的话,高约十米,占地两万平米左右。”
陈木芽认同的点点头,看这面积,连河流湖泊都有,还有树木粗壮程度和高度,这座室内花园比之楚雅词报的数,只大不小。
“那边树下花丛上星星点点,一闪一闪亮着光的,是不是萤火虫?”陈木芽问。
“对,是萤火虫。幽园夜里的光线都是比照自然山野夜里的光线设定的,并且不会有闪光灯等过亮灯源出现,温度常年在二十五度左右,很适宜萤火虫生存繁衍。”楚雅词解释道。
原来如此。
陈木芽点头认同。
这座幽园出自人类之手,却不见匠气,处处别致精美,令人称奇,足以和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大观相媲美。
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陈木芽漫步赏景,不自觉的默背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陈木芽没去过岳阳楼,也没见过范仲淹描写的大观。但眼前的幽园,每一处都应验其中的美景。想来现下的幽园比之岳阳楼春和景明之时,也差不了太多。
真不知这样一座花园价值几何?要何等权势,何等财力,才能在寸土寸金的楚庭拥有这么大一座公馆?构建如此一座花园?
想来那是她究极一生都无法想象的。
思及于此,陈木芽不由悲从中来。
书籍影视,鸡汤文学乃至法律皆说人人生而平等,可又有何时平等?
陈木芽承认她酸了,酸成了柠檬树。
楚云戈这等人生来的起点是她这等平常人终极一生都无法触及甚至无法想象的终点。
不过也对,楚云戈若是生在二百年前,怎么也是割据一方的诸侯王。
龙子凤孙,物种都不一样。
老天不公啊!
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世界,常人于楚云戈而言,好似一只蚂蚁,随手就能捏死,想如何便如何。
她的反抗,比之蜉蝣撼树更微不足道,更为绝望。
弯弯曲曲的碎石小径通向兰草深处,蓝色妖姬开得正好,浅紫的夜来香散发着阵阵芬芳,水边的丛竹迎着不知哪来的微风,微微摇曳。
园中静谧,只有若有若无的风吹动木叶的声音,以及夏季常见的小昆虫的鸣叫。陈木芽悲怨不减,更添愁思。
陈木芽想到自己的双臂还挂在胸前,无力动弹,也不知道好了后会不会有后遗症,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灵活。
楚云戈喜怒无常,蛮横霸道,暴虐成性,精神还有问题,可以说的魔罗迦耶在世。又位高权重,她如今可谓身陷囹囵,身不由己,朝不保夕。
就凭今天楚云戈拿出来给她看的企业微信请假条和网课,陈木芽毫不怀疑,楚云戈能让她消失的毫无痕迹,无从查起。
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眼下楚云戈对她还有新鲜感,暂时不会杀她。但过几天,新鲜感没了,或是有更有趣的玩具了,她的下场如何,陈木芽不敢想。
最好就是放过她,将她扔了,她也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但这个就可能性实在不大。毕竟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一个如此霸道的人,就算一个东西玩腻了也不会给别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毁了。
便是能放了她,也不知要多久。她的体育由于自己懒以及天气因素,运动校园已经两个学期没跑完挂科了。这个学期她每天晚上定点跑步就是为了把分补回来,这一离开学校,就跑不了了。
还有第二课堂分,共七分,全靠课外活动社团讲座0.1分0.2分的积累,她大三了,第二课堂分还不到两分,再不凑齐大四可能就要延毕了。
一旦延毕,工作成了问题,吃饭都难了。
还有她的手机,一天了连影子都没有,怕是找不回来了。其他不怕,微信里就二百来块钱,四张银行卡凑不齐十块钱,她还真不怕。但她的身份证就夹在手机壳里,一块丢了。并且且手机是她打了一个月暑假工换来的,要是丢了,哪来钱买新的。
陈木芽坐下,斜倚栏杆,无力的看着下方的湖水。
昏昏夜色,碧绿的荷叶浮在水面,紫色睡莲已经合上了花瓣,静谧悠然。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楚诗情和楚雅词远远跟在陈木芽身后。见陈木芽在湖中小亭停留,靠着栏杆坐下,身形单薄瘦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孤寂。花容敛去笑魇,黛眉凝结愁思,春水般的眸子无光无澜,静静的看向湖中。
好一幅月下仕女图,让观者想伸手抚平她眉间幽郁,却又怕惊扰佳人不敢妄动。
楚雅词悄然上前,轻轻的问:“小姐,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忧愁?
陈木芽回神,烦的事多了去了,尤其是你们主子!
可跟她们说有什么用?
不仅没用可能还要惹祸上身。
见二人面带关切的看着她,陈木芽心中一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人关心她。她们二人今天虽冷眼旁观,但人家姓楚,阵营不同,也是为了混口饭。其他时候对她也算可以,处处尽心。
“在想我的手机,不知道掉哪去了,怕是找不到了。我又没钱换新的,愁死了。”陈木芽随口说了一件事。
“小姐,是这个吗?”楚诗情掏出一抬手机。
看着那熟悉美人执扇半遮面图案的手机壳,以及蓝色九尾狐屏保,陈木芽眼睛一亮,“把手机壳翻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身份证。”
“好。”
楚诗情把手机壳拆下,赫然一张身份证贴在手机背面。
“我的手机!回来了!哈哈哈哈太棒了!”
陈木芽激动地蹦起来,就要给楚诗情一个熊抱,及时想起自己的手不能动,立刻刹车,差点撞到楚诗情身上。
楚诗情楚雅词见陈木芽又恢复了白天的神采飞扬,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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