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太医署不复往日风光，药炉的烟火味似乎还在，挂满屋子的铜饰好像还在唰唰楞响的叫唤

屋里有一盏灯，朝露知道那是为她留的，她本应该在大理寺休息下了，可没人发现一个人影偷偷的快步走出大理寺，她的轻功一向很好，六扇门的三七管这叫“踏枝叶不动”

推门进去，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听得人牙麻，今晚有些冷 可能再晚些会下雨，但屋内的丝丝暖气把微凉的手捂得热乎乎的

朝露擎着笑脸 脚步轻快的踏进屋子里，看到坐在木桌旁的人 笑的更加开心了

今天真是她的幸运日子

“沙陀 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

桌边的男人慢慢抬起头，那双本满是阴桀晦涩的眼睛被灯光照的暖洋洋的，朝露仿佛看到了 纸窗边桌案前 红衣青年的抬眸一笑

忍不住鼻头泛酸，一阵阵心思涌出，好似汪洋大海，有太多话要问了

最后万般思绪化作嘴角一抹难以察觉的苦涩 慢慢走到桌前坐下

今夜好像有些凉了，她想问问沙陀加衣了吗 可别着了凉

屋里静了好长一会，倒是沙陀先说话“我们相识多少年了？好长了都 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起来了”

男人的声音带些沙哑，但还是能找出年轻时的温润平缓，朝露被这一句话噎住了，她要问什么？她也不知道……若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焚尸案，可是她要问什么？

问这次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你身为监工不可能不知道工程中如此明显的错误

但事关重大，数万百姓之心血铸成的六十六丈的通天浮屠 ，她不敢想如果有心人利用这偌大的通天浮屠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而这个有心人若是沙陀忠又当如何……

卧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她错了 其实八年足以改变一个人，或许沙陀他真的变了，可罪魁祸首不正是现在这个自诩正义的她吗？

脑袋一阵晕眩，朝露却依旧笑谈旧日往事，说沙陀真是个天大的好人，即使她眼睛瞎成这样还是不辞辛苦的为此治疗数年

又谈到狄仁杰当年的愣头青模样闹了不少笑话，大理寺邻街的赵富商的独女心许于他，却被他意正言辞的拒绝了，原来是因为那姑娘小他太多，才十八岁

当时他们几个还笑他，女子十四出阁

十五岁的都嫁做人妇了，十八岁还待字闺中的真的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提及往事总是会带一些甜涩的感觉，看着沙陀在旁附和着笑，视线移到他的头发，那早就不是以前的乌黑，掺了些灰白，发质也不如以前盈润

“我帮你编辫子吧。”

她未嫁 他未娶 这番话本出格的，可两人皆不觉不妥，他们从前就是这般相处的

沙陀笑的越来越柔和，仿佛洗涤去了所有疼痛加身的苦涩，看着朝露同样的笑颜，有些恍惚，岁月似乎格外关照她 ，没从她脸上带走太多东西，就是那双眼睛还是无法凝神，可惜 他现在再也拿不起关于医理的任何东西

朝露似乎不在乎这些，只是兴致冲冲的对他说一会天亮了就带他去东街巷子里找孙大娘做些好吃的，然后带他回朝府，府上少个医生，若是他喜欢 就留在朝府

“这次通天浮屠建造完毕以后我就去向天后请求，让你来我这里，沙陀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