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见鬼02

但当你身在一个无形的笼中,所谓的自在,是必须符合这个笼子的形状,在这个笼子允许的范围内你才能获得。

“我也想自我一点,”我自嘲地笑笑。

“不过我的自在和别人的利益有冲突时怎么办?”

比如我不想做饭,可是对方招呼了一堆人回来吃喝,比如我想外出学习,对方却需要你留在家中照料,还有一些更小的鸡毛蒜皮,比如臭洗袜子一直泡着非要你动手洗,这才符合他认为的标准。可能别的女人觉得没什么,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些却像鞋子的一粒砂,时时摩擦着脚趾每走一步苦不堪言。

“嘿,你可是搞心理的呀,你应该能让他俯首甘为孺子牛才对,怎么反了过来?”莎莎挑起疑惑的杏眼。

“你说的是控制,而不是心理。”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学心理学的不应该在情感方面败北。”

“这是刻板印象。不过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特别痛苦。”

莎莎长眉挑了起来,往前倾了倾表示洗耳恭听。

“你这个疑问其实也是我曾经对自己的疑问。”

“之所以这两年看起来失联,其实是躺平了,看起来是因为离婚的原因。”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真正的原因是挫败感,我那时候躺在房子里,每天都在质疑自己,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一无所有,一文不值,一种觉得自己很失败的无价值感让我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生趣。”

莎莎有些懊悔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不,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否则我现在依然躺在某个角落里。”

“我不知道,这会对你伤害这么大。”莎莎眉眼带些歉意。

“不,这不是伤害,这只是自我反思的过程,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有觉醒的机会。”

心理学大师荣格说过,每一个人的生命有两次,一是诞生的时刻,一是觉醒的瞬间。每一次觉醒都是对生命的更深度理解。

“人不在痛苦中灭亡,就会在痛苦中新生。你问我心理学有什么作用?它不是为了让人成功,也不是去控制他人,它是为了帮助自己学会如何面对痛苦,每一个人都有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有些人可能会一蹶不振,有些人也可以活出第二次不同的生命。”

一片黄叶悠悠地飘然而下,仿佛穿过时间的间隙。

我伸手接住凝眸观看,叶影里似有一个娇小憔悴的女人,站在熟悉的老屋庭院,石榴树葡萄架下,忙忙碌碌的背影,弯着无尽的悲伤,在婚姻里失去了所有的欢愉。

不是每个人都有从痛苦中觉醒的机会。

“你怎么啦?”莎莎弹了弹桌子:“突然发什么愣?”

我回过神来。

“我想开一个心理催眠工作室。”

“为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兼职过,说不怎么赚钱。如果是想改善经济,不如来帮我吧,工资随你开。”

莎莎半真半假笑得有些玩世不恭。

我造作地捂住了胸口:“你是说真的吗?这也太诱惑人了。”

莎莎笑着睨了我一眼:“这有什么,我知道你的工作经验和能力,以前我也邀请过你呀,可是你那时候说要当个全职太太。”

我摆摆手:“不要再提过去我那些蠢笨的事迹了,我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我们俩有些放肆地笑了起来,就像看到一段太傻太天真的时光。

缓了好一会,我收拢了笑意,有些正式道:“其实你这个提议着实让我心动,因为我很需要钱,我快十年没有专职做什么事,快要坐吃山空了。”

莎莎又露出些疑问,不过她很有修养地忍住了。

“不过,我不想只是为了钱工作。”

我顿了一会道:“在我最迷茫的时间,我曾问过自己,假如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天,我会怎么度过?”

莎莎皱皱眉,没有出声。

“我看到自己躺在一条黑沉沉的缝隙里,像在即将死亡的棺椁里,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那是我躺平时候的状态。

“这个时间很漫长,我一遍遍地去复盘我的人生,回望我的过去,想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样的状况。当我在潜意识里开始理解一点点自己的时候,我开始看到亮光从缝隙里一点一点地照进来。”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像在最漫长最黑暗的冬夜里微弱得如同磨砂玻璃的晨光,它即使如此的微末和虚弱,却能给整个世界带来希望和生机。

“后来,我看到自己越多,越能够理解自己的时候,我便有力量从那个缝隙里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

“虽然爬得出来,但我还是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度过我的人生,我又再一次问自己,假如明天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我想怎么做?”

闭着眼睛的黑暗当中,突然浮起一点荧荧之光,似在照明又在兀自飞舞,如一根无形的丝线,一点点地隐没在我心脏的位置。

我便突然明白我该做什么。

莎莎沉默地拿起桌上的一只黑色打火机,修长的手指擦起几乎看不见颜色的火焰,烟在淡淡唇色的嘴上浮起薄薄的烟雾,显得她艳丽的脸庞有点神秘莫测。

“离一个婚对你伤害这么大吗?”

我摇摇头:“你听过惊弓之鸟吗?离婚之于我,就像那一声弦响。但鸟之所以掉下来,并不真的因为那一声响声,而是那只鸟曾经受过深深的创伤,那一个声音只是触发了它曾经濒临死亡的恐惧。”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这样的,也许他们终其一生都被困在某一个特定的过去,即便伤口看似完全愈合,身体也找不到任何的痕迹,可是,一声弦响就能把它吓得从空中摔死,听起来很可笑吧。”

莎莎慢慢地吐出烟圈:“挺悲哀的。”

我双手交叉在后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能按照自己的期望活出来。那么没有活出来是否意味着一个失败者?而失败者是否有价值?他又应该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

“正因为我也是一个惊弓之鸟,我曾坠下去过,我才能够理解那声弦响意味着什么。”

那就像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伤兵,在午夜梦回时听到打雷的轰隆声,那会让他想起战场上的炮声,以及尸横遍野的黑暗。

假如这时候有一颗小小的火光,即使微小如萤火,也能让他从噩梦中惊醒,让他找到回家的路。

我想成为那光。即便身如米粒小的苔花,也有一颗向往牡丹花开的心。

一片花瓣轻飘飘地从树上落在莎莎的花瓣上,阳光穿过花瓣的脉络,映照在莎莎娇艳的脸庞。

桌子像楚河汉界横隔在我们之间,她在金色的阳光下发着闪闪的亮光,而我则在树下的阴影里与凉意融为一体,我们都和生活下了一盘棋。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高贵也好,卑微也好,精彩也好,平淡也好,三千世界如渺渺微尘,总有不同的生命形式。

莎莎终于慢悠悠地抽完了烟,露出罕见的认真表情:“我觉得你说得挺有意思的,找工作室选址什么的,可以包在我身上,还有,我想注资合伙,你算技术入股,工作室一人一半,有合适的客户可以介绍,其他我一概不管,如何?”

我摸摸鼻子:“你这扶贫有点太明显了。”

莎莎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我这是赶时髦,听说欧美发达的国家,达官贵人都会给自己雇用一个心理咨询师,我投资一点点,感觉自己马上就升级为另一个阶层了,还是赚了。”

她越说越起劲,开始给我描绘装修的样子选址的想法。

于是,在这个美丽园区的幽静角落里,有了一个小小的催眠心理工作室,空间不大,门前风景却极好,有一个自有的庭院,可以观花看景。

莎莎还托人做了一个古朴的木牌,刻着工作室的名字“影心疗愈”,挂在门前合衬着绿意盎然的花草有点心平气和悠然感。

聂菁就是莎莎的朋友,一位爱讲鬼故事的来访者。

这是她第二次到来。

十指交握,露出的手指纤长又白皙,是一双弹奏美妙音乐的漂亮双手。

她呆呆地盯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我又见到了。”

在练琴室。

琴声如诉如泣,哀怨婉转,荡气回肠,在空旷的琴房来回荡漾,如涟漪一样,向四周扩散着凄美的爱情。

聂菁左肩架着一把小提琴,脸微微地靠向琴头,右手拿着弓尖随着律动轻轻地滑动。

她深深地沉醉在其中,时间变得没有意义,直到光影西斜,黑暗吞噬着大地,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她孤独的身影。

后天有她的独奏表演,今天稍微练习晚一点,明天休息一天,所以练得比较晚。

忽然,一阵熟悉的凉意进入了喉咙,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流畅美妙的琴声。

她弯下腰只来得及把提琴轻轻靠在膝盖上,便又咳得死去活来,当她喘完气抬起头,不经意向窗外瞥去,却发现窗外立着一个黑影,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见她望来,露出一抹阴森森冷冰冰的笑容。

时间仿佛被凝结,她静如冰雕。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模糊黑影和阴森笑容,慢慢地隐藏在夜色中,只剩下一窗凄凄的凌乱树枝。

“这次你能看清楚他的样子吗?”

她摇摇头。

“你觉得这是同一只鬼吗?”我想知道聂菁心理的投射。

“我不知道。”她的睫毛盖住了半边眼睛。

我停了一会问:

“这件事有没有影响你后来的登台表演?”

她再次摇摇头。

“那你的心理素质还挺强的,你不担心在登台表演中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也不是没想过,但我并不想让这些事影响我正常的生活。”

我看了看她淡淡的神情,觉得她是一个很懂克制自己,很理智,也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换而言之,是一个很习惯压抑自己的人。

我看了看手上的两份单子,一份是脑部的检测单,另外一份是心理测试单。

CT和脑电图都显示结果正常。

幻听幻觉形成的原因很复杂,首先要排除脑部的病变以及精神分裂症,以上两者都是我们无法处理的。

心理测试中,药物滥用,酒精依赖,睡眠质量这几项也没有显示出异常的情况,只有轻微的抑郁。

排除了以上种种因素,长期高压,亲人离世,重大灾难都有可能会造成短期的幻听幻觉。

“你最近的生活有什么烦恼的事吗?比如工作,会感觉有压力?”

“我的工作比较自由,没有什么压力。”她说得很慢,企图让我理解这种特殊的职业。

她是一名职业的小提琴表演者,曾经在国内首屈一指的乐团当中担任首席,后来因为个人原因,离开了乐团,成为一名自由的音乐人。

开了一间个人工作室,和很多乐团都有固定的合作关系。

有时间适合演出的话就一起,没有就自由安排。

很多时候,曲目都是固定的,从小训练至今,拉小提琴对她而言,就像吃饭一样自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挑战,也就没有职业上的压力。

松散而自由的合作关系,也不存在什么同事之间的竞争关系。

光鲜的职业,美丽的外表,自由的时间,不错的收入,是那种我会羡慕嫉妒的对象。

“能说一说最初是什么原因而退出那个乐团吗?”

她轻微地侧过脸,目光落在我桌子上的一盆微型景观上。

“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那时候结婚了,想有更多自由的时间留给家庭。”

“听起来你挺重视家庭生活的,能谈一谈这方面吗?家里都有什么人?你和你先生的关系怎么样?

她神色有些意味不明:“就是很简单很普通的家庭,我们跟婆婆一起住。”

“我老公对我挺好的,我们关系很好。”

“我婆婆和老公对我非常好,非常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重复让我感觉有些异样。

不是欲盖弥彰,而是里面透着某种沉甸甸无法承受之重的气息。

“我觉得你并不相信我见了鬼,你认为是我的脑子有问题?或者是精神病!”她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淡淡不愉快的痕迹。

我噎了一下,诚实地道:“如果真的是鬼,那你应该找的是道士,我并不擅长处理这个。”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找过道士,做过法事,也戴了符和辟邪手链什么的。”

看来没有效果。

彼此又沉默了一会,我说:“既然那种方法无效,那还是考虑一下心理学的方法吧,所谓疑心生暗鬼,世间万物一切幻象都是由心之所生,佛学上是这么讲的,鬼因何而出现,总是有一定的原因。”

她望向我,面无表情。

“比如事业、生活、婚姻、情感、金钱上都有可能给心理带来压力,甚至亲人离世或重大的灾难都有可能让人短期出现幻觉。”

电影《催眠大师》讲述的就是这样的主题,主人公徐峥是一位理学上的催眠大师,但他本身的心理问题非常严重,经常出现各种各样可怕的幻觉,这个幻觉引起的原因跟他逝世的女友有关。

“所以,我推测,这个鬼的出现应该和你生活中最近发生的事相关。”

不知道有多少姐妹们喜欢这样的故事哈,不过谢谢你们看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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