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看台上沉默了。

侍卫队的休息处也沉默了。

草原沉默了,林海沉默了,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沉默了。

然后是掌声。

热烈的,铺天盖地的,震耳欲聋的掌声。在轰轰烈烈的掌声中,礼官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小声:“燕王府近卫沈陵成功猎杀猎物!燕王府加五十分!恭喜燕王殿下,夺得头筹——”

掌声更加激烈。沈陵回到陆靖身边时,脸上有一点难以察觉的骄傲:“怎么样?王爷,我没给你丢人吧?”

陆靖浅浅地弯了下嘴角:“没有,你做的很好。”

沈陵脸上那抹得意之色终于在此刻显现出来,但又立刻被他藏了回去,只在嘴角留下一抹灿烂的笑容。

掌声终于渐渐平息,纪谓也在此刻笑着发了话:“恭喜陆爱卿,能成功夺得头筹,自然不容易,想必各位也已经饿了,我们马上就开席。”

他这话说得很没有连贯性,而且还有一点说错了:陆靖并没有夺得整个春猎会的头筹,他只是赢了早上这一场而已,晚上还有一场呢。但——

——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他最大呢?

因此,虽然各位官僚都是满心的不赞同,但面上还得装作恭喜的模样,拍着巴掌道着贺,然后又是一阵闲聊,直到酉时过半,宴席才终于开始。

通常来说,侍卫们都是没有资格和官员一起吃饭的,只能去专门的侍卫处吃团伙饭。但因为沈陵表现出色,宣德帝特批他能一同参加宴席,不过最后还是被沈陵拒绝了——他可不想在为数不多的侍卫时期搞特殊。

上来了一个小太监,将沈陵带往侍卫处。路上,他想着能不能从宫中人口中知道陆靖的把柄,便换上一副温和无害的面孔,问道:“公公,您知道燕王殿下父亲的王位是怎么来的吗?我刚被殿下招进来,还不太清楚。”

那太监也是个年轻的,四下望了望,见没人,便将头凑过去道:“行,那我给你讲讲。不过我也是听老一辈的前辈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据说老燕王年轻时候是骠骑大将军,上战场杀敌无数,战功赫赫,当时招来了许多嫉妒的人呢。

“后来老燕王回来后,就被封做了燕王。说是亲王,实际上手里一点儿实权都没有,不仅兵权被收了,在朝堂上说的话也没几分分量,惨得很。

“老燕王闲得没事干,便去了很多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会去的地方——青楼。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他夫人。”

听到“青楼”时,沈陵脸上明显出现了了一丝厌恶,还带了一丝惊诧,不过小太监讲得太入神了,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当年的一大丑闻呢。这燕王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娶,非要娶一个青楼中的妓子,有好多人都说他打仗打多了,直接给打成个傻子了。

“将那妓子娶为正室以后,那妓子给他生了个儿子,之后没过几年就死了。然后这老燕王也不娶新妻子,就这么孤寡一个人,直到他儿子把他给杀了,自己将王位给抢过来了。”

说的自然就是陆靖弑父的事了。一个将父亲杀了,还能在他死后面无表情编故事的人,想来亲情对他是根本没用的。于是,沈陵将目光放到了他自己身上:“那现在这位燕王殿下有什么软肋没有?”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我认识的人都说他铁石心肠,我觉得这样一个人也不会有软肋吧。”

说完,他又将话头转向沈陵,道:“对了,我叫福延,你叫什么?”

这竟是聊了几句就把他当作朋友了。沈陵也不啰嗦,道:“沈陵,陵墓的陵。”

......

三言两语之间,他们已经到了侍卫处,小太监道:“这里是侍卫处,一会儿会有人来送饭,我先走了。”说完便转了身,还不忘跟沈陵挥挥手道别。

沈陵也向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侍卫处。

侍卫处里原本是热闹的,大家各聊各的,时不时几人之间还能互相调侃几句。但在沈陵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话头,静默了几秒,然后就又聊起来,只是会有人聊着聊着便偷偷往沈陵那边瞄一眼。

沈陵似乎没注意到这些反常的表现,自顾自地走向叶安,道:“陆靖他有事要你办。”

叶安愣了几秒,随即才反应过来是他主子,顿时又气又好笑地道:“虽然不长久,但他好歹现在是你主子,你就不能尊重点?”

沈陵很干脆地道:“不能。”

......

叶氏人员觉得自己被气得要吐血了。

无言片刻,叶安道:“什么事?”

沈陵:“让你去崇州。”

叶安:“去崇州做什么事?”

“不知道。”

“不知道?”

“嗯。”

“......”

“你主子就只给我说了让你去崇州,其他的一概未知。”沈陵抢在叶安发问前,将话说完。

叶安:“......”

沉默了好一会儿,叶安才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说完,不死心地又问道:“他真的没有再说其他的了吗?”

沈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好像说了句他之后就到?我不清楚。”

叶安:“......”

你还能清楚个什么?

抬手将眉心一点揉得通红,叶安正色道:“我现在就去,也麻烦你在此保护好王爷的安危。”

沈陵顿了一秒,接着抬眸看向他,那眼神中杂糅着无语和不耐烦。要再说的明白一点就是:你说的什么蠢话?老子现在是他近卫还能不保护他?

......

叶安拱手道:“告辞。”说完,飞身出了院子。

恰在此刻,饭来了。

沈陵也不管旁人如何,饿了一下午,现在看见个能吃到东西便觉得十分美味,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下来大快朵颐。

而其他人呢?见沈陵吃得那么香,自己也馋了,也坐下来吃了起来。

没吃一会儿,面前的光被遮住,沈陵抬头一看,是清明。“你......跟我出来一下。”清明道。说完也不等沈陵答应,直接转身出了院门。

沈陵一挑眉,跟了上去。

到了院外,清明靠在一边的墙上等着他。傍晚的夕阳在他脸上洒下一片阴影,显现出少年人的不安。

沈陵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道:“找我出来干什么?什么事这么神秘需要悄悄说啊?”

清明将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过了很久,才开口道:“对不起。”

沈陵一愣。

“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那么自大。”清明的脸微微红了,低声道:“还有,你真的很强。”

说完,少年人害羞的本性促使他越过沈陵往回走。可还没逃出几步,沈陵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你是叫清明对吗?”

清明脚步顿住,回头道:“嗯。”

傍晚的夕阳此刻也要落山了,但很巧合,太阳落下的地方在沈陵的身后,从清明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眼前之人转过身,身上镀了一层明亮又柔和的光辉,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你也很厉害。”而且长得很好看。

同一时间,行宫中的宴席也进行了一半。陆靖坐在一堆权贵中,忙着敬酒,忙着道谢。

龙椅上的纪谓往这边看着,忽地开口道:“这次陆爱卿可收获不小啊。”

的确不小。光是黄金就赏赐了千两,再加上其他玛瑙、珍珠一类的东西,陆靖就算不要俸禄都能撑好几年了。

纪谓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陆靖虽然疑惑,但也只淡笑着接下:“是陛下赏赐的多,微臣谢过陛下。”

纪谓笑了笑,摆摆手道:“你是衣食无忧开心了,朕就愁了。”

陆靖心下了然:这是要给他安排活儿干了。他恭敬道:“陛下请说,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纪谓似笑非笑,道:“那便太好了,不如爱卿帮朕去调查一下崇州饥荒案,如何?”

说完,他人又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道:“这案子最近把我愁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若爱卿能为朕分忧,那便再好不过了。”

高台下的喧闹声几乎是一瞬间消失的。

毕竟,这个案子,谁都不想接?

谁又想接呢?这案子耽搁了快两个月了,崇州那边的百姓早已将愤怒储存到了极致。那边权贵得势,贵族横行霸道,之前发下去的赈灾粮基本都被私吞了,只有一点点能落到百姓手里。并且,这中间有些关节,是只有在中央做官的官员才能做到的。

这么久下来,崇州那边早就烂的彻底。这件事水很深,有可能搅进去,就出不来了。

这个差事,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差事,但正是因为他的不容易,才显得这件差事愈发珍贵。

试想一下,若能解决这个麻烦差事,帮皇帝解决了心腹大患,来日将是何等的风光?

只可惜,有人敢想,没人敢做。

自从纪谓发话的那一刻起。陆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低垂着眉眼,像是在沉思,又像是以沉默拒绝。纪谓见他如此,微微皱起了眉,道:“陆爱卿......”

“好。”

纪谓一愣。

陆靖抬起了头,一双沉稳深邃的眼睛望向宣德帝:“微臣不日便前往崇州,彻查崇州饥荒案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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