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回温似乎是为了喜迎国庆。

慷慨的七天小长假在招手。

“开心吗？”尹豫指尖轻推一下眼镜中梁。

“开心！”

“很好，我也很开心。”

两个月的相处让大家伙心中都顿感不妙。

尹豫说开心，他们肯定马上要不开心了。

“期中考。周五。”

四十张三秒前还洋溢着红润的脸顿时苍白。

尹豫一扯嘴角，看他们这样好笑。

“期中不同于上次月考，这次按成绩分考场了。而且是校排名，从一班开始。”尹豫随手吧考场名单递给靠窗边的第一排同学，“先看看吧，看完后传，省的一下课你们乌泱泱挤在一堆。”

尹豫挽着大衣里的衬衫袖口，语调随意，“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这次成绩还没能让我看到任何进步的话，下个月的运动会，和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班里一时没按耐得住，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唉唉唉？”尹豫拍了几下讲桌平息下班里噪杂，“只听前半句没听后半句是吧？别高兴太早哈，参不参加决定权在我，期中成绩你们还让我在全年级老师面前丢脸的话，我就让别人在跑步训练的时候，你们在班里对着卷子大眼瞪小眼！”

其实这话不是吓唬他们的，尹豫虽然在一众老教师老领导中资历略显年轻，但她当初工作第一年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会发疯的本事一战成名，并让全校师生闻风丧胆至今。

当年尹豫还是刚过实习期成功转正的新人，教高二几个文科班英语，刚开始一切都很平常，直到一次校级英语竞赛，她所带班级选出来的学生全军覆没。

尹豫刚开始只是怀疑自己，后来和其中几个学生无意交谈中得知他们班主任说校级竞赛没用，宝贵时间应该用在正事上，比如他教的数学，于是把学生手里的英语竞赛前训练题全撤了放上他的数学卷子。

尹豫一股邪火窜上头顶，当即去找他们班主任理论，那位班主任可能觉得尹豫小题大做，阴阳怪气说一个破竞赛这么认真有什么用，高考又不加分；尹豫也不忍了，直接发飙，说他那么看重数学结果带的学生每一个数学过100的，天天让学生五节早晚自习三个自习写他的破数学，结果回回他班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好不容易有个英语竞赛，班里有几个学生英语确实还不错，还被他给剥削了，原本很有希望拿个第一她还能得个奖金，现在也全没了。越说越起劲，还说自己刚上班每天备课，为了竞赛熬了几个大夜整理资料，就想着这个月奖金发了不用爸妈接济能自己交房租了，结果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眼泪鼻涕横流，要从厚德楼天台上跳下去。

最后闹得校长亲自来安慰，说奖金照给，以后每学年都可以办次英语竞赛这事才平息。

事后尹豫当然没要那奖金，校长坚持要发，尹豫说校长是不是看不起她，以为她只为了奖金才这样的，校长怕她再受刺激也只得作罢。

后来榆城一中便每学年都会举办一场英语竞赛，起初只是校级，后来教育局也重视起来，最后竟逐渐扩大到市级。

只是从那以后，尹豫和那位班主任水火不容多年，见面都绕道走，前年才不知因为什么有所缓和。

“校排名？一班三十多人的话那我差不多在……五班或者六班。”祁念自言自语“你应该在六班或者七班，我们没有差很多。”

“应该吧。”

不一会儿名单传到，祁念的考场搭边进了五班，座位号32。

“居然还能和许致一个考场。”

“和他一个考场就这么高兴。”这话说出来乍一听很怪，不友好中似乎还带着点酸味儿。

祁念听这话感觉别扭，不过周时遇的语气像他平时读课文一样不带任何情绪，又让她想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我是没想到而已。”

“哦。”

祁念记好自己的考号座位号合上笔把名单往前传去，说：“你有空吗？能不能给我讲一下昨天数学作业最后一道题，我看了你写的步骤，不过有两处还是不太懂为什么要那么写。”

“你怎么没去问许致。”

祁念一撇嘴，这人今天发什么疯，怎么句句带刺地针对人。

“……行，那我下课去问。”说着从桌斗掏出政治书翻开压在数学卷子上。

周时遇眼疾手快一下把卷子抽出来：“哪里需要我。”

祁念现在是真被他整懵了，一脸问号递看着他，半晌幽幽地说：“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有意见还给你发作业？”

“那你干嘛……”

“是画圈儿这么？”

“……是。”

祁念把刚刚一言难尽的表情撤下去，无声往桌前凑了凑。

脑子里模糊想起初中生物老师讲过的一句话。

男生生理期也是需要关照一下的。

考试前一天照常要排考场，但期中不同于月考。

又是一月一次的集体搬家。

这种情况下各班班主任都会同意自己班的同学把书临时放来自己办公室。

祁念把今晚需要再看一看的资料放进书包，剩下的一股脑全摞桌面上，高高一柱到她脖子下。

祁念先捧了三分之一放去尹豫办公室，回来桌上剩下的书却也没了。

程岁欢正在骂骂咧咧收拾座位，夏知还没开始收拾正照镜子臭美呢。

周时遇没在。

不一会儿人回来了。

“你帮我搬书了？”

“？”

周时遇说：“没有啊，我刚去厕所了。”

“那我桌上的书怎么没了？”

周时遇回头看看程岁欢和夏知明显不是那俩“是不是盛放。”

“那我问问他去。”

“我帮你搬的。”

祁念闻言抬头。

居然是许致。

“……谢谢！”祁念有两秒钟都没反应过来。

“应该的。”许致摆摆手回座位了。

祁念又回头看一眼，脸上还挂着笑。

刚想戳戳周时遇，跟他表达自己的惊讶，胳膊一顶，身侧空空如也。

高一所在的教学楼叫厚德楼，它曾是这所学校里唯一的教学楼，从建校之初就与榆城一中四个字相伴至今。一百年来，千秋不萎，风雨未摧。

厚德楼共五层，高一三十个班级依次从五楼往下排列，由于厚德楼上窄下宽，所以顶层只有六个班，四层八个班，三楼除去两个精英班预留位剩下是教师办公室，一楼则是剩下的班级和管高一部的各个领导办公室。

周时遇同样搭边进了六班老师，至于五人小组其他三人。

程岁欢和夏知在十几班，盛放就不用提了。

考试这天祁念比平时早到学校二十分钟，第一节考语文，她不太紧张，但还是想趁着考前再看看易错字，背几句作文优美句子。

“祁念！”

祁念从书里抬起头，周时遇倚在门边，冲她勾手。

祁念走过去：“怎么了？你今天怎么也来这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时遇一把拉着进了隔壁。

“你把我拽你班来干什么？”

“我昨晚整理了两道数学大题，趁现在给你讲讲。”

周时遇已把祁念拽到他的考位，左手搭上祁念右肩，轻轻一发力就把祁念摁到椅子上。

周时遇单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指着桌上半张笔记纸，“这两道。”

十分钟后。

祁念：“我懂了！”

“我讲的怎么样？”

“很好啊，老师没提到过的思路都能想到，你可以啊。”

周时遇微笑着点点头，面色似乎有些红润。

“那我先回去啦。”

“嗯。”周时遇说着也起身。

祁念：？

“怎么了？”

周时遇跟在祁念后面，“中午我在门口等你。我们下楼可能会慢点，我刚看到盛放告诉他们今天不用等了。”

“行。那我进去了？”

周时遇扬了扬下巴，转身走两步又回来，声音不大，“加油啊。”

祁念回头笑笑，表示听到了。

周时遇借势往门边靠墙的一排座位上瞅，许致这家伙还没来。

不错。甚好。

榆城一中的期中期末考试按照高考时间制度执行，语文考两个半小时。

祁念写字一直有点慢，一笔一划规规整整，到了作文的时候已经只剩三十分钟了。

祁念一目十行迅速读完作文材料，又立马开始头脑风暴，直接下笔。

作文纸上的字也顾不上好不好看了，下笔如飞，一气呵成，一泻千里，极限半小时，一篇八百字作文还多两行。

祁念放下笔，一看时间，九点二十九。

叮铃铃——

“最后一排往前收。”

收完卷子，监考老师哒哒哒走了。

祁念往许致的位置上看去，果然是第一名，趴下睡觉去了，写语文给写困了。

第二节是数学，有一道题果然出的是周时遇早上刚给她讲过的类似题型。

考场上遇见熟悉的题，就好比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一上午两大科考得都挺顺利，祁念感觉窗台上的灰都甚是可爱。

这会儿中午下了课大家都急不可耐冲出去远离这个少数人欢喜多数人愁的伤心之地。

祁念余光撇向门口。

跟早上一样的情景，周时遇早立在门边了。

走廊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二人并肩下楼，祁念走在靠扶手的一侧。

“今天早上真是感谢你，你不知道我看到二十五题的时候心里都乐开花了，从来没觉得数学题这么顺眼过！”祁念边下台阶边激情澎湃地说。“我一会儿都能多吃两盘饭！”

“我还有两道物理的平抛题，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好！”

祁念看着前方的浩荡大军，只有他俩像误入丧尸片电影片场的路人群众。“我们一会儿还能有饭吗？”

“我让盛放他们帮咱俩买了。”

“咱俩猜猜他会买什么？”

周时遇：“以他的速度，我觉得有望抢到可乐鸡块盖饭。”

祁念：“那就太好了，来学校两个月，就吃到过一次，还是沾了体育课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