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一手按着口鼻,包着纱布的手被宋青铭用力拉着跑。
草,太痛了。
脑子里还在冒星光,感觉流鼻血了,要呼吸不过来了。
宋青铭步子迈得大步伐又快,徐澈好几次都要被他拽得往前摔。
当徐澈真的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宋青铭才慢慢停下来松开他的手。
徐澈一下就跌在地上,按着口鼻的那只手有液体从手指缝隙中滴下来,他根本顾不上鼻子流血的事了,肺要炸了,徐澈慢慢拿开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宋青铭被徐澈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手上脸上都是血,宋青铭马上蹲下来捧着徐澈脸,用袖子擦擦他脸上的血迹:“对不起对不起,先仰起头来,我送你去医院。”
徐澈深深的喘着气,眼里十分不可置信,见宋青铭才不过几天就伤了两次,他好不容易才逮着呼吸的空挡说了话。
“我迟早要......被你弄死......”
“真的很对不起。”宋青铭很窘迫,搀扶着徐澈起来,半拖半抱带着他出了小区,招了出租车去了医院急诊。
刚刚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的车祸,整个医院急诊都沸腾了一样忙起来,相比起来那些断手断脚,没头没脑的,徐澈简直就是小儿科,所以就算到了医院他还是呼呼地流了好一阵血。
宋青铭在医院跟只苍蝇似的蹿来蹿去到处找医生,好不容易来了个护士给徐澈止了血,让他们回家了,医院没地方让他们留下来。
宋青铭不得不带着徐澈又打车回了小区,徐澈血流太多了,晚上又喝了罐啤酒,感觉头很晕很晕,手脚都发软没力气,几乎是全部的力气都靠在了宋青铭身上。
这样根本就寸步难行,宋青铭简直不敢想徐澈昨天是怎么带自己回去的,还真不如把人放在地上拖着走。
宋青铭把徐澈放在小区门口的长椅上,蹲在他前面,双手反在身后:“我背你吧,要不然我们就上不去了。”
徐澈脑子发昏,宋青铭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感觉连思考能力都快没有了,向前靠在他背上,慢慢地伸手搂住宋青铭的脖子。
徐澈冰凉的脸贴在自己耳边,宋青铭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脖子,还是勾着徐澈的膝弯慢慢起身。
徐澈被宋青铭凸起来的肩胛骨硌得胸膛发痛,想向后隔开一点距离,松开手又差点掉下去,还是不得不手环起来攀住了宋青铭的肩,姿势更加亲密了。
背上的人轻轻呼吸着,宋青铭背着徐澈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的烦闷竟然被冲淡了很多,甚至还有点想笑,虽然这个时候笑实在是有点不道德。
徐澈轻轻喊了他一声:“宋青铭。”
宋青铭愣了一下:“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还是要留在医院的吧,我送你去其他医院.....”
徐澈轻轻摇了摇头,说话极轻又慢,像是说梦话一样:“你难受吗?”
宋青铭以为他问自己背着他是不是觉得累,身体难受,刚想说没关系。
就听见他又说:“你真的不弹钢琴了吗?”
听到这句话宋青铭心里还是紧了一瞬,这个问题自己终究还是避不开。
我难受吗?
我真的可以不弹钢琴吗?
从四岁起到如今,十二年的时间,没有一天不是和钢琴作伴,那不仅仅是一句习惯可以盖过去的,已经融入骨血了。
可是现在弹钢琴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了,仅仅为了拿奖拿奖,越来越退步,越来越机械,练习也越来越麻木,甚至习惯了失败,没了当初的傲气。
怎么会不难受,可是这几年一直磨着心,也渐渐磨平了。
宋青铭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想不清楚,可能不练了,回去按部就班的读书。”
徐澈见过宋青铭满身傲气的样子,可是现在却沉重又脆弱,似乎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前路一片雾霭瘴气,所以踌躇不前。
前方或许依旧是数不清的荆棘,所以不敢走过去,没有一往无前的自信了,每走一步都在犹豫,或许按原路返回会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不会受伤了。
可是前方究竟如何,是荆棘地还是繁花路,没走过一次可能会成为梗在内心一辈子的心结。
“不要这么快做决定,再考虑几遍,”徐澈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你可能只是需要休息一下,并不是不喜欢......不要后悔。”
宋青铭认真听着徐澈说话,良久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好。”
他心想这人真的很单纯,自己受伤了还会先想着别人。
背着徐澈上了楼,宋青铭把他放在沙发上,两个人衣服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一路吹了点冷风,徐澈也清醒了点,他撑着额头揉了揉:“我去换身衣服。”
宋青铭应了声,徐澈拿出行李箱里的衣服去卫生间换了,顺便洗了把脸,漱了下口,把脸上和嘴里的药水味道冲了下。
出来时候宋青铭也换好了衣服:“你去我房间睡吧,带浴室方便一点,可能晚上还会流鼻血,我就睡你隔壁的房间,你喊我一声就能听见。”
“嗯。”
徐澈也没多想,时间到凌晨了,今天和昨天的疲累程度实在是不相上下,他趿着拖鞋就去了宋青铭的房间,仰面摔在床上,把被子一卷很快就睡了,简直能说是昏过去了。
宋青铭也稍微洗漱了一会,轻轻打开房间门给徐澈身子摆正,不然按他这样睡的姿势第二天又要落枕,整理好了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我会后悔吗?
想了很久,假设未来,来回考虑几遍,答案一直是同一个——会后悔。
毫无疑问,只要想到未来的人生和钢琴再没有关系,就不能接受,甚至不能想象自己完全没了钢琴,会过怎样的人生,如果没有钢琴,怎样的人生都没意思。
但是现在又没有足够的动力支撑着他马上就站起来,立刻打满鸡血去竞争比赛,或许自己真的需要休息一次了,那就休息一次吧......
天气这么好,适合一蹶不振,况且让他振作起来现在也做不到,想这么多也没用。
虽然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和焦虑。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直快到中午时间,宋青铭听到家里有些动静才磨蹭着起床,隔壁门还关着,他稍微打开看了一眼,徐澈蜷着身体在睡觉,就轻轻关了门去洗漱。
阿姨过来了,正叮叮咚咚的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宋青铭嘱咐她轻声一些,今天房间不用打扫。
徐澈也听见了客厅里的声音,按了按僵硬的身体,全身骨骼咔咔作响,他在房间里卫生间洗漱了才出门。
徐澈出门时阿姨已经走了。
宋青铭见徐澈出来招呼了一声:“还以为你还要睡一会,饭菜放保温箱里了,我现在去拿出来,一起吃饭吧。”
徐澈看见宋青铭,突然间觉得鼻子和手隐隐作痛。
手上的药过了一晚上也要换了,昨天宋青铭握自己的手握得太紧了,现在还在发痛,一想到昨天的事,徐澈就后知后觉的想发火。
他暗暗嘟囔了几句,还是坐在沙发上慢慢换药,缠着的纱布弄下来容易包上去难。
试了几次还是不行,他破罐子破摔,不包了,就这样晾着吧。
宋青铭刚出厨房就看见徐澈把手里的纱布往茶几上扔,他忙放下手中的碗向客厅走,笑道:“包不好啊,要我帮你吗?”
宋青铭想让徐澈留下来,虽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自己害他的受伤两次很愧疚吧。
徐澈看这人马上又恢复那股傲气模样,想让人求他似的。
可能宋青铭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徐澈现在很生气,面无表情道:“不用,吃你的饭去。”
徐澈的性子很好摸,一看就知道是耳根子软,吃软不吃硬的的类型。在高铁上说他两句硬是要说回来,晚上给他道个歉又好了。
宋青铭轻轻笑了一声,走过去在徐澈面前蹲下,托起他的手看他生气的脸:“得和你一起吃啊,医师说了要让人帮你,是我硬是要给你上药的。”
徐澈抽回手:“少嬉皮笑脸,不吃你这一套。”
“别住学校吧,”宋青铭又拿回徐澈的手,自顾自地拿上药,轻轻给他涂着,“宿舍里没有洗衣机,洗衣房要走很远,你必须碰水,多不方便啊。”
看宋青铭很认真的低头涂药,徐澈就没说什么讽刺话。
明明医师也是这样涂的药,为什么宋青铭涂就有点......别扭。
又听见他说:“是我弄伤你的手,那就等它养好了再走吧,我给你涂药。”
那倒是,你该做的。徐澈眉梢一挑心情很好,想了想,觉得住在这里的确是最方便,涂药是涂药,但还是不能白住。
“房租我按这边的酒店价格给你。”
把这当民宿短暂的住几天也不错,伤好了就搬出去,那时候也能去调酒了,包食宿也不会无家可归。
这人算得上认识,也是一个学校的,还是比起陌生人来要熟悉一些。
宋青铭抬头看着徐澈,知道徐澈肯定是坚持要出钱的,他想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问:“你英语成绩好吗?”
“还可以,拿过几次奖。”徐澈顿了一下回答。
他最出色的是化学成绩,高一学过一段时间的化学竞赛,其次是英语,在北京上学的时候读的双语学校,口语和书面都不错。
还有就是徐澈亲生母亲的职业是自由翻译,所以他在英语方面很突出。
“那你教我英语来抵房租吧,我有点偏科。”宋青铭诚恳地说。
不是有点,偏得有点半身不遂了,因为英语成绩太差踩着线上的鸿禧,几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说英语太差上不了好学校。
那真是没办法,宋青铭一看到单词就头晕。
果然是有条件的,藏这里呢,我说怎么突然这么好,徐澈心里嘀咕着。
这几天相处下来徐澈感觉宋青铭就是有点冲动毛躁但人其实还可以,他们也是一个学校的,自己暂时也没地可去。
但徐澈好像非常不情愿地说:“那说好了,我给你补课直到我伤好。”
宋青铭向他灿烂一笑:“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宋青铭笑徐澈有一种中计了入圈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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