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萧默并不像现在这样。

刚进入画室的他也是作为新生的代表站在台前讲话，只不过那个时候不像白俞是因为成绩优秀，天赋异禀而被老师指名道姓，存粹就是一屋子人没一个愿意配合这个环节，搞得校方十分尴尬，最后就在老师们打算直接越过这个环节时，萧默站了出来。

尽管现在萧默已经忘了去年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他依旧很清晰的记得，那时他怀揣梦想，眼神就像刚刚白俞那样坚定。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突如其来的鼓掌把萧默从冗长的回忆里拉回了现实，他抬头扫了一眼，发现白俞已经讲完了，他把话筒还给老涛后离开，正要回到座位上。

萧默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想了想，又放回了白俞走之前的位置上。

于是白俞回来的时候一打眼就注意到萧默的手机居然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白俞一愣，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萧默。

在白俞和萧默短暂的接触中，萧默给白俞的印象和每一个成绩不好的差生没什么区别，他能够想到萧默迟到旷课，能够想到萧默上课睡觉打游戏，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萧默会这么自觉，居然没把手机拿回去。

当然，如果白俞用脑子想想，很容易就能想出萧默这是装的一副正八经的样子，毕竟像萧默这种人，哪怕在学习上有一点自觉，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是白俞被萧默认真听课的模样唬住了，也就干脆顺着坑往里跳，被萧默唬得不要不要的。

萧默演戏演得太像，眼神恍惚，手撑着下巴，呆滞地目视前方，怎么看怎么像听着听着课直接溜号到了别的时空，特别符合萧默的人设。

白俞帮他从画袋里抽出一张素描纸，夹在画板上，然后伸出手，在萧默面前晃了晃，“萧默，上课了。”

萧默接着装，“哦......啊？”

“你没动手机？”白俞看着他，语气里莫名带着点高兴，“你做得很好。”

萧默勾了勾唇，他像做了什么好事一样，一副讨要奖励的架势瞅着白俞：“那手机能不能还给我？”

“上课期间不要玩手机，”白俞又叮嘱了一遍，然后把手机还给了他，顺便指了指前边正在电子白板上放课件的老师，说道：“已经开始讲课了。”

“嗯，”萧默点点头，把手机塞回裤兜，然后下意识想要从笔盒里摸铅笔，结果等他从没拆封的包装盒里抽出一根没削的铅笔后才反应过来，这课上了半天，笔还没削呢。

萧默嘟囔了一句粗话，开始在画袋里到处找美工刀，没等他找到，白俞忽然握着一根削好的14B，递到了他手边。

萧默：？

白俞眨眨眼：“给你用。”

似乎是优等生之间心照不宣的惯例，白俞做什么都细心的很，即便是小到像削铅笔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干净而又规矩，刀痕平整利落，铅芯不长不短，看着就让人舒服。目光落在地上，用裁纸的边角料折出来的小盒里，铅笔末和削下来的铅笔木堆成了一堆。

“啧，”萧默撇了撇嘴，他把白俞递过来的铅笔叼在嘴里，摸出美工刀，捏着铅笔三两下削出铅芯，又把铅芯抵在地板上，像木工做活一样迅速削到可以使用的程度，前后不超过半分钟，削出来的铅笔实用又具有某种野性的美学。

“诺，”他把自己削的铅笔抛给了白俞，“你萧哥还没混到连铅笔都忘了怎么削的地步。”

白俞看了看萧默，又看了看萧默丢过来的铅笔，很小声地说了句：

“谢谢。”

这句话萧默没听见，他削了铅笔之后就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前边的课件上。

青丘画室的教学模式分为基础课时和专业课时，到第一次月考这两个课时基本结束，接着画室学员就会进入联考的准备阶段，联考结束后，则继续冲刺校考。

基础课时则分为三个阶段，相对应的会分成一阶，二阶，三阶三个班，接触知识的难易程度逐次递增，每一个阶段都实行晋级制，也就是说，三阶班考试通过后去二阶班，二阶班考试通过去一阶班，考试通过晋级，考试不过降级，七天一考试，逢考就大筛，在这一点上，复课生和应届生都是一样的，相当残酷。

这些在刚刚的新生见面会上都已经讲的很清楚了，白俞也知道这种分级考核并不是很容易，他不想在课堂上浪费宝贵的时间，转而专心致志地听老师的讲课。

站在前面讲课的是个叫明哥的老师，讲的东西也很基础，石膏几何体的结构素描，这里面的难点无非是透视和结构关系，基础得不能再基础了。明哥讲的也很快，没多长时间，课堂的节奏就从讲课变成了临摹。

萧默瞟了眼前边的电子白板，上边放了一张不知道从哪本书上扒下来的结构素描作品，一组三个的石膏，对萧默这样的选手自然是不在话下，这位爷懒懒散散地把画板横过来，更换了画纸的位置，寥寥数笔，大体的形状和位置关系就跃然纸上。

没用多长时间，萧默就画完了。

青丘画室一堂课的标准时间是三个小时，现在算上新生见面会的时间，上午的课已经过去了大半，萧默抽出手机扫了眼时间，10点45分，距离11点半下课还有45分钟。

有点无聊。

萧默倒是想打一把游戏，但是他放眼扫了一圈，整间教室画完的没几个人，那几个经常排位上分的游戏专业户倒是全在沙沙地画画，根本组不了队，萧默叹了口气，只好把手机塞了回去，最后干脆拄着脑袋看白俞画画。

上午的光线慵懒地洒在教室内，也洒在了白俞小半个侧脸上，没有掺杂任何情绪的眸子面向画板，目光所向之处，修长的手指正捏着铅笔在素描纸上留下好看的线条。

萧默眯了眯眼睛，盯了一会儿，突然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距离下课25分钟的时候，萧默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拿着手机，对着刚刚拍到的白俞的侧脸，刷刷在画纸旁边的画板边上勾勒出一个很二次元的速写头像。

想了想，又恶趣味地给这个头像的脑袋上加了两个猫耳朵。

就在萧默坏笑着给“白俞”加耳朵的时候，白俞刚好画完了。

萧默不出意外的又被白俞抓包了，白俞偏了偏身子，想要看清楚一点萧默在画什么，结果一打眼，正好瞧见了手机没关掉的照片页面上自己的照片。

“萧默，”白俞指了指萧默的手机，“你又没干正事。”

萧默最后一个猫耳朵还没加完呢，被白俞这么冷不丁一打断，登时吓得一激灵，他一转头，就见白俞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

“搞毛？”萧默有点不耐烦，“不是我说你是闲出屁来了吗？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忘了管着我？老涛给你发工资了还是怎么的？”

白俞怔了一下，“没有。”

他继续道：“但是我们是对子，如果你上课不好好听课，我会跟着你受惩罚的。”

萧默感觉他早上的话都特么白说了，下意识就蹦出了一句粗口。

“屁！”

结果他忘了现在还在上课呢。

“萧默，要点脸。”明哥去年本来就看萧默不爽，现在更是不给面子，“去年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是今年这还有新生呢，别给脸不要脸。”

老涛被明哥一句话给吸引过来了，探着脑袋瞅萧默的方向：“怎么了？萧默，你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全班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后排的萧默身上。

“啊，”萧默眨眨眼，“我隔壁这位在骚扰我？”

白俞：......

萧默这话太骚，闪了全场的腰，有刚刚目击了俩人卿卿我我的更是露出姨母笑，趁着这时间开始疯狂给周围的人安利刚刚发生的事情，本来安静的教室瞬间又乱哄哄起来。

明哥也给萧默这话搞愣了，他看了看不知所措的白俞，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但看在这位学生文化课600多的份上，还是耐心地给他一个忠告，希望他能够主动和萧默保持距离。

“白俞......是叫白俞是吧？以后离萧默远点，不要被他带坏了。”明哥喋喋不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学生就多找好学生交流学习，跟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混算个什么......”

白俞愣了半晌，下意识想要解释，但萧默回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眼神，示意他闭嘴。

白俞还真就没说什么。

萧默点开手机，微信聊天的小红点已经变成了省略号——挤爆了。

18届复课生群炸了。

萧默随手一翻，能有一百多条。

他直接翻到最下边看最近的几条。

洛程：【老大，你什么情况？】

复课生A：【 1，什么情况？】

复课生B：【 2，什么情况？】

苏景文：【我就笑笑不说话。】

秦凛：【老萧你牛逼啊！】

楚玖：【（@洛程）图片，图片】

楚玖：【不行了我忍不住了（狗头）（狗头）】

洛程：【！！！】

复课生A：【！！！】

复课生B：【！！！】

秦凛：【！！！】

洛程：【（@萧默）老大！出来解释！】

秦凛：【（@萧默）】

萧默打字，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血腥的气息：

萧默：【想死？】

OK，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