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勤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陆小言拉住了她的手,“晚会儿再喊陆大夫过来吧,总得让人家先吃了饭,走吧,娘,我和你一起做。”
她倒不是怕了田桂凤,而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既然刘蓉做饭时不做他们的,那她也不做。
必须还回来才成。
见陆小言乖巧地随着王月勤进了厨房,田桂凤还有些得意,小兔崽子还是饿得轻。
这不,中午没让他们吃,晚上不就老实了?她再能耐,也扛不住饿肚子的苦。
因为刚收完麦子,各家各户都分了粮食,这会儿家里倒是有余粮,也就这段时间伙食能相对好点。
今天的晚饭是几个窝窝头,外加几个红薯,红薯要丢到锅里熬粥喝。家里穷,没啥菜,窝窝头搭配红薯粥,能吃饱都是幸福的。
除此之外,田桂凤还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鸡蛋是金贵物,特意给两个男娃煮的,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是刘蓉生的,两人都在公社上学。
前几年隔壁大队也建了小学,比去公社近一半,村里不少孩子都是在隔壁大队念书。
刘蓉好胜心强,当初陆大山宁愿额外卖力气都让傅北去上学,她家两个金疙瘩当然也要去公社,说不准以后跟傅北一样,能去城里当工人呢,那可比地里刨食强。
她男人这会儿没回来,就是去公社小学接孩子去了。小儿子还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他这个当爹的得背着。
因为不需要炒菜,也没啥需要帮忙的,陆小言就帮着洗了一下红薯。
盯着她将红薯都丢到锅里,田桂凤才回屋休息。
怕浪费柴火,她们平时都是用中小火做,今天陆小言直接让王月勤用的大火,赶在田桂凤进来查看前,将饭提前做好了。
王月勤出去喊田桂凤进来分饭时,陆小言忙拦住了她,小声说:“娘,不喊她。”
王月勤有些不解。
陆小言压低声音解释了几句,“咱们给婶子一家做了十几年的饭,让婶子做一顿,她都不做咱们的,娘,女儿实在替你们难受。她对我不好也就算了,还如此对你和爹,今天咱们也不管她,不蒸馒头争口气,大不了闹一顿,谁都别吃,让她也知道不能天天欺负咱。”
王月勤有些害怕婆婆生气,可想起中午的事,又有些难受,闺女说的不错,她们做了十几年,刘蓉不过做一顿,都不肯做他们的,要不是女儿偷偷让他们吃了豆腐,他们一准儿饿晕在田地里。
望着闺女难受的神情,她越来越觉得委屈,是啊,怕啥,大不了谁也别吃。
陆小言便拿出了傅北和爹娘的碗,直接盛了满满一碗,没一点稀汤,她压低声音说:“娘,这给你们喝。”
王月勤看得目瞪口呆的,乖乖哟,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喝过这么稠的汤,之前顶多半碗,还全是稀汤寡水的,她盯着满当当的红薯粥,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真实。
接下来陆小言又给自己和爷奶各盛一碗。
剩下的全是稀汤,一块红薯米粒都没,这还不算,陆小言直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凉水兑了进去,这下锅里的稀汤彻底不能喝了。
王月勤看得小心肝都颤抖了起来。
陆小言大手一挥让王月勤拿走大半窝窝头,只给爷奶留了两个,自己则找了个木板,将他们的四碗全放在木板上,两颗鸡蛋也直接拿走了。
王月勤有些欲言又止的,想起女儿差点死掉,终究没开口。
两人端着饭,悄无声息回了陆小言的屋,王月勤一颗心怦怦直跳,有种做坏事的刺激感。
陆小言一脸淡定,进屋后,二话不说插上了门,陆大山正守着傅北,起身时也瞧见了托板上的鸡蛋和稠稠的粥。
他也有些惊讶,平时他娘分饭总是把他们放最后,每次只剩稀汤寡水。
今天咋回事?
陆小言说:“爹娘,每次干活,你俩都最卖力,却连饭都吃不饱,我看着心疼,同样都是人,凭啥叔婶就能吃好的,今天咱们也吃饱一次,赶紧把鸡蛋吃了,你们有伤在身,又干一天活,就算轮,也该轮到你们补充一下营养了。”
是呀,老二家的人可没少吃鸡蛋,也该轮到他们一次了。王月勤吞了吞口水,还是不敢吃,而是悄悄瞥了丈夫一眼,怕他万一怪闺女自作主张。
老太太要是闹起来,那可是能把屋顶拆了。
陆大山也看到了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一下更酸了,最近两天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老太太不肯给傅北看病的事,更是刺激了他。
他甚至觉得如果出事的是他,他娘也绝不会掏钱,他们每天这么卖力气,饭都吃不饱,图啥?
“吃吧。”他声音沙哑,率先拿起了鸡蛋,壳还没剥,就已经闻到了香味,他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先剥开一个,香味一下蔓延开来,刺激着味蕾,单是想象,都好吃到让人口水泛滥。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递给了闺女。
陆小言连忙摇头,将没剥皮的鸡蛋,揣到了兜里,小声说:“你和娘吃,剩下的这个等小北哥醒了,我再和他分。”
闺女时刻惦记他们,陆大山感动又欣慰,他舍不得吃,忍着香味,将鸡蛋递给了媳妇,硬是移开了目光,“你吃。”
王月勤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又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这也是她受了这么多苦,为啥任劳任怨的原因,她明明生不出儿子,男人对她还这么好。
这辈子也不算太亏。
她哪里舍得吃,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吃,你出的力气更多,得补充一下营养了。”
一个鸡蛋而已,两人让来让去的,陆小言瞧着都觉得心酸,干脆伸手拿过鸡蛋,直接掰开了,一人给一半,“爹娘,等有钱了,我肯定让你们顿顿吃鸡蛋。”
王月勤忍不住畅想了一下,老天哟,做梦都不敢想。
田桂凤在房间里歇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等来王月勤喊她分饭,她边念叨,边拍了一下老爷子,“咋这么慢,真是欠收拾,做个饭都磨磨蹭蹭!你催催去。”
她做梦也没想到,两人做好后会不喊她。
陆老头不太高兴地爬起来,念叨了一句,“就会使唤我。”
话虽如此,还是去了,他要不去,老婆子又叽叽歪歪,娶都娶了,孙子都有了,还能咋地,捏着鼻子认了呗。
来到厨房后,他才发现里面压根没人,只见锅台上摆着两碗饭,他掀开锅看了下,窝窝头只有俩,底下的汤压根不能喝。
他当即有些瞠目。
母女俩这是咋做的饭?偷吃了不成?
这时,陆二山带着两娃也回来了,大的叫陆林,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上一下午学早饿了,他记性好,还记得今天能吃鸡蛋的事,奶奶每隔四天会给他们煮一次鸡蛋。
他嚷着饿死了,鸡蛋呢,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厨房。
小的也跟着往厨房钻,瘪着小嘴,嚷嚷,“鸡蛋,鸡蛋,我也要吃鸡蛋!”
厨房哪里有鸡蛋,窝窝头都没几个,大的当即不干了,“鸡蛋呢,咋没给我煮鸡蛋!”
他嘴巴一扁,金豆子掉了下来,小的也伸着脖子往灶台看,一看真没,直接躺在了地上,蹬着腿哭,“奶奶坏,不给鸡蛋吃!”
田桂凤和刘蓉听到动静,也赶忙穿上鞋,跑到了厨房,瞧见厨房不仅没鸡蛋,粥和窝窝头只够两人的份,田桂凤顿时气坏了。
她就说咋做这么慢,敢情是又闹幺蛾子了。
这一家子,真是活腻歪了。
几个房间,唯独陆小言的房门紧闭,田桂凤撸起袖子,一把拎起扫帚,跑到了她门口,砸起了门,气势汹汹道:“还不给我滚出来,好啊,都敢偷吃了,一个个反了天了。”
陆大山和王月勤刚喝完粥,听到动静,一阵头皮发麻,王月勤忍咽了下唾沫,和陆大山大眼瞪小眼。
两人都有些心慌。
陆小言碗底的红薯也快见底了,她不紧不慢吃完最后一块,才放下碗。
陆大山这才去开门,刚打开,脑袋上,就劈头盖脸,挨了一扫帚,“我打死你个不孝子,我让你偷吃!”
顿时吃了一嘴的灰,陆大山狼狈地躲了躲,才没挨第二下。
见田桂凤还想打,陆小言拉开了陆大山,一把夺走了扫帚,田桂凤气得直瞪眼,三角眼都大了一分,伸手就想抢回来。
陆小言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反手,使劲一扔,将扫帚丢到了屋里,单薄的身子挡在了门口,“什么偷吃不偷吃的?做好了饭不就是让人吃的,锅台上又不是没给你和爷爷留,闹啥,是不是想将大队长又吸引来。”
陆小言喝农药的事,闹得还挺大,当时王月勤快哭成了泪人,自然惊动了李奶奶,连大队长都来了他们家,还让他们像话点,别动不动苛待孩子。
这事才刚过去两天,怕真将人招来,田桂凤的声音都小了一分,只敢低声吼,“没偷吃,你就留两碗饭,你叔一家子吃什么?”
陆小言挑眉,“他们吃什么关我们啥事,中午我婶做饭时,就没我们一家子的份,凭啥轮到我们就得给他们做?”
田桂凤气得直哆嗦,见两个孙子哭得可怜,又心疼得不行,“嘿,你个死丫头,不做饭,你还有理了,那俩鸡蛋怎么说?那是留给我亲孙子的,轮的到你们吃!”
陆大山闻言,也有些生气,亲孙子亲孙子,每日就知道亲孙子,难道他不是亲儿子?小言不是亲孙女?
陆小言直接怼了回去,“我们凭啥不能吃,他们一个月能吃掉十个,自从小北哥上交了工资,他们吃的不下五百个,我和爹娘可一个没吃过,不带这么偏心的!”
田桂凤啐了一口,“我就偏了咋滴,一个窝囊废,一个生不出儿子,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要同等待遇?你们咋不上天!偷吃还有理了?真是作孽哦,生了你这个小畜生,喝一次农药就长本事了是吧,醒来就给我闹事。”
陆小言冷笑,“闹事?不做叔婶的饭,就是闹事?你和爷是长辈,伺候你们是应该的,但是轮不到我们伺候他们一家子。就因为我们老实,活该被欺负十几年是吧!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想再欺负我爹娘,我头一个不同意,以后做饭,要么一家轮一次,要么就各做各的,吃鸡蛋也都轮着来,我们吃不到别人也别想吃!”
田桂凤气得捂住了胸膛,真想打死她,偏偏又说不过,她头一次词穷,跺了跺脚,“老头子,你也不管管。”
陆老爷子也有些生气。
气他们不安分,一张脸沉得能滴水。
刘蓉也一脸不快,她心疼地将儿子扶了起来,好容易才哄好,正想开口批评几句她不懂事。
陆小言就将矛头对准了她,“不服是吧?咋?还想让我们一家给你们做牛做马?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哪家媳妇整日让嫂子和侄女伺候?你们要是不满,那就去大队评理去,让乡亲们说说,你们能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就这我叔还是个小队长,我倒想问问,这种在自个家都偷懒,连媳妇都管不住的人,是怎么当上的小队长!”
说着陆小言反客为主,一把拉住了田桂凤和刘蓉的手腕,拽着她俩,就要往外走。
明晚十点见,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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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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