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月考还有三天的周五，江敏直被一阵降温的秋风吹倒。
感冒来得很急，早上出门时还只是和赵敏说喉咙有点难受，到教室早读的时候站着都感觉头晕。
这些年晕倒的经验让江敏直一下子就能判断出，这阵头晕是低血糖还是什么别的。
成之扬又迟到了，绕了个弯特地绕过年级主任的检查，但是还是没能逃过班主任王林的火眼金睛。
“来，过来。”
王林直接在班级后面拦住背着包准备溜进教室的成之扬，挥挥手把他拉到走廊的死角。
现在这个年纪的学生，看鸟飞过窗前都会觉得是新奇的事，一切师生间的沟通都要在无视线的情况下进行，减少被吸引注意的学生观众，也减少面谈学生会去说话的可能。
毕竟无人注意到对话的展开，就没人能询问、好奇、浪费时间。
王林是经验丰富的班主任了，拉过成之扬也不劈头盖脸地骂，而是点到为止的点拨。
“你现在还想糊鬼吗？不遵守纪律是小，影响学习是大。”
“一天到晚迟到早退逃自习，”王林直接忽视某些自习是给体育生的训练时间，也可能是他故意模糊，“你想我不管你，可以，但别影响别的学生。”
像是才想到成之扬的同桌是江敏直似的，一下子又泛起对这个乖学生的怜爱之情。
这样刻苦努力，有上进心的学生如果身体更健康一点，排名肯定比现在还要靠前。
“江敏直身体不好还这么努力，你一个体育生…”说到这里，王林又叹口气，似乎是实在觉得成之扬的行为过分，扶了扶有点旧的银丝眼镜，“哎，我也不多说了，你能考进江城一中就说明你有能学好的能力，我看过你中考入学成绩，排名可以说得上是很靠前的学生了。”
“怎么了？学了一年学成职高的水平了？那我要去好好问问你高一的班主任怎么教的你了！”
成之扬被说得有些燥，有些些事情他不方便说，这样做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比较好的方式了。
一年多前，他也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不说顶尖的尖子生吧，也算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没想到上了一年高中，面对老师的教育和苦口婆心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成之扬苦笑着承认错误：“抱歉老师，我下次一定不迟到了。我现在可以回去早读了吗？”
王林看他转移话题的样子，也明白自己说的话是白说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最后一眼，转头看向走廊外的空荡校园。
“进去吧。”
还能怎么办呢？
该说的都说了，有愿意学的，就有不愿意学的，哪能所有学生都如老师愿。
成之扬将老师的行为看在眼里，但也只能当作无视，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他有些无奈地扶额，早上起得太早了，眼睛好酸，捏捏鼻梁应该会好些吧。
成之扬把包放下，从桌肚里摸出英语书，站着准备滥竽充数，真不是刻意，英语是他的短板。
或许现在每一科都是他的短板吧，至少成绩报告单上是这样显示出来的。
还没等他进入状态，旁边那个就晃晃悠悠地把他撞回椅子上，英语书也半道跑路随便地落到地上。
成之扬心里的“投怀送抱”才刚成型就被江敏直的状态吓得烟消云散。
他看着自己莫名接住，倒在自己怀里脸色发白如刚粉刷的墙一般的江敏直，热血一下子涌上头。
“我抱你去医务室。”
脸怎么这么白，成之扬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惨白的面色”。
江敏直扯开最上面的那个校服纽扣，吸气到一半就因为鼻塞堵住，一只手把书放在桌上，一只手捂着胸口艰难地喘了一大口气。
他们在最后一排，动作也算轻柔，没碰撞到前桌的两个姑娘，只让旁边的李佳霖注意到了。
在他的目光下，江敏直撑着成之扬又站了起来，江敏直又深呼吸几下，侧过脸对成之扬说能不能把窗户打开，他有点喘不上气了。
成之扬被他这个样子吓得手都麻麻的，愣了半秒就利落地把窗户打开，站起来拽他。
“你跟我去医务室。”
江敏直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小口小口地喘了两口气，安抚身边这个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同桌。
“我没事的，现在医务室还没开门。”
江敏直顿了顿继续说。
“上次早读下课被送去医务室，还在门口等了十分钟才等来了老师。”
成之扬低头骂了一句脏话，心里已经不知道怎么问候了。
“那你怎么办？你低血糖吗？我包里有糖的，你要不要吃一颗。”
江敏直想说不用，自己明白现在的晕眩是因为着凉了，而不是低血糖。
但看着成之扬有些六神无主地翻找着包，眼神里射出异样的惊恐，他又把话咽了回去，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
成之扬从挎包的侧边口袋掏出一袋没开封的大白兔，撕豁口的力气没止住，大白兔四散着飞了出去，他快速从桌上捡了一个剥去纸皮塞进江敏直的嘴里。
不知怎的，在成之扬的手指碰到江敏直嘴唇的一瞬间，刚才混乱的脑子一下子就停止思考了。
他的嘴巴好软，张开嘴巴时呼出一阵热气，惹得他的指尖也觉得烫烫的，暖意顺着指尖流经不知何处，他只觉得有片刻窒息。
喜欢男生的男生，嘴巴都这么软吗？
江敏直对他喂糖行为产生的惊讶让他的眼神在还没飘向他就又闪走，只耳尖有些痒意。
成之扬看他完全把白色的糖块收进嘴里，也收回手，还是有些担心地问：“这样就够了吗？”
江敏直在窗户打开后就舒服可许多，堵塞的鼻腔因为清新空气地灌入而一边通畅，至少比刚才要好了很多。
“嗯，这样就够了。”
没有融化的大白兔块头有些大，江敏直含着很难说话，只能把糖放进半边脸颊处含着回复成之扬，说完就拿起桌上的英语书，开始背着英语老师给扩展的知识点。
成之扬在桌肚里摸了半天才想起来书掉到地上去了，弯腰捡起书后看到半边脸颊鼓鼓的江敏直。
好可爱，像蜡笔小新。
还没浮现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成之扬第不知道多少次产生这个念头，按照之前惯例，他应该会板着脸命令江敏直去给他端茶倒水，跑小卖部买吃的，偶尔威胁着说要告诉驰禹让他求求他…
现在成之扬看江敏直站着都感觉他腿在软着打颤，这个时候还奴役他，那自己可就真猪狗不如了。
想到这成之扬终于把注意力收回到英语书上。
可能是命比较苦吧——
“成之扬，我都来了你才把英语书拿出来，装样子也有点迟了吧？”
秦明珍抱着试卷和书从后门进来，刚好看见顾左右而不看英语书，嘴巴连张都没张的的成之扬。
虽然第一节课这个孩子给自己留下蛮好的印象，但是接下来的课一看就在走神，常常气得她点名让他站着听课。
秦明珍一早来教室，也算心情好，点了他一句就没管了，把试卷放在江敏直桌上，说让他下课了发下去，看他脸色不好还问他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休息。
这一幕落进成之扬眼里就又不对劲了，对他就指指点点，对江敏直就关心十足是吧？
但成之扬想这些也就图一乐，他也不靠英语老师的关心活，如果他是英语老师他也会喜欢江敏直这样的学生的。
胡思乱想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下课铃声一响，站着的学生倒了大片，成之扬看江敏直还打算去发试卷，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试卷，却被烫了一下。
“你手怎么这么热？”
“你发烧了”
“我送你,我叫驰禹送你去医务室，试卷放这，我给你发。”
江敏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成之扬的连环问堵住了嘴，他刚要说等会就去医务室结果又被噎住。
“你要是没退烧就回班，别怪我找驰禹私聊，我认真的。”
江敏直被噎了一下一瞬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看对方表情严峻，想来是有些认真的，还是先顺着他吧。
“我知道了。”
说完就乖乖坐下，仿佛回到了没认识成之扬的时候。
驰禹本来也打算用课间休息一下，一听成之扬说的立刻弹射起步，扶着江敏直就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严文轩已经进入梦乡，根本没注意他俩的对话，
但是很可惜，成之扬看着一沓写着名字的英语试卷，还是很不厚道地把严文轩拽起来帮忙发试卷，毕竟他能发的试卷只有七张…
江敏直说不用扶了，但还是被驰禹驳回，两只手搀着一只胳膊慢慢走，嘴里念叨着天冷多穿衣小孩都懂的道理你不懂吗、自己身体什么状况还逞强，还说要回去和赵阿姨告状。
说到赵敏，江敏直才扭捏地说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感冒会这么严重。
成之扬再见到江敏直已经是午饭后了，一个人趴在桌上浅眠，蜷成小小的一个，只露一颗毛茸茸的头，等他走进才发现额上的发被汗湿贴在皮肤上，看起来有些痒。
成之扬一开始以为江敏直真的这么听话，不退烧不回班，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从驰禹口中得知江敏直对某些抗生素过敏，学校医务室里没有他要挂的那类药水，是驰禹陪着江敏直等他妈妈来接她去医院的。
刚才听说的时候，成之扬就有些心麻麻的揪着，现在看着进入睡梦的江敏直，才知道他刚才是在心疼他。
不知怎的，成之扬的手伸向江敏直的额头，微微湿润感从接触处传来。
像是被这触感吓到，他又倏得一下收回，落点是自己的唇，柔软湿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