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戴眼镜的男生被人从背后一脚踹翻在地。

他挣扎起身，手撑在身后仰起脑袋，眼镜斜挂在鼻梁上，怒喝：“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

目光在倒地的黑色机车周围到处转，凡是他视线掠过的地方，那些人立即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眼镜男愤愤起身，拍掉屁股上的灰，继续加入围殴。

“你，你是从何方冒出来的？”他惊恐看向已闯进围殴中心的高马尾女生，讶然惊呼。

刚从贺川冗手中挣脱的成梦捂着腹部，弓着身子，手颤巍巍地搭上离他最近的人，暴躁发令：“动手，直到他们爬不起来为止！”

先前剑拔弩张的几人见贺川冗来了帮手，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但其中一人见识过余芮的厉害，于是弯腰、侧头、手掌遮在嘴边，向成梦低语。

只见成梦眉头迅速拧成川字，目光在贺川冗那边瞄了几下，眼中的不甘就要溢出，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带着人离开。

“哎，老大……规矩还没给姓贺的那小子立下呢！”眼镜男对擦身而过的成梦大喊。

然而对方没理会。

铩羽而归的眼镜男顿感自己像夹着尾巴逃跑的丧家之犬，心中对贺川冗的厌恶更甚，见后台全部走了，他也只能悻悻跟在其后离开。

“你这厮等着，日后我一定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末了，眼镜男回头阴恻恻地往贺川冗的方向瞪去。

人走后，余芮搀扶贺川冗到长椅上休息，随后将机车扶正，“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再去……”

她想说再去找成梦算账，但话刚到嘴边，就听贺川冗开口。

“芮姐，今天的事儿，能不能别告诉勇哥，我不想给他再添麻烦，也不想你卷进来，相信我，我能处理好。我也不想去医院。”

他哑声说，额上细汗密布。若是忽视他校服纯白区域上的脚印与灰尘，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而造成的面容苍白。

成梦那群人很鸡贼，拳头都是往衣服遮盖住的地方落。

余芮狭长的双眸半眯，思忖片刻点头。

“我先送你回去换身衣服，勇哥问起来我就说送材料的路上耽搁了。”

“嗯，谢谢芮姐。”

贺川冗歇了会儿，才跨上机车。

路上，余芮再次提议先送他去医院，但都被贺川冗拒绝。

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他不会去医院。

“那个小眼镜儿好像对你敌意蛮深的，你们之间也有过节？”

贺川冗与成梦间的冲突，余芮当时还帮忙处理过几次，所以比较清楚，可那个小眼镜儿她倒是第一次见，对方阴鸷的眼神让她感到些许不舒服。

贺川冗回想了下，对对方并没有什么印象。

成梦是因为被贺川冗从校草的位置挤下来，之后堵贺川冗时又被其狠狠教训一顿，他逼着他认错才记恨上贺川冗的。自那以后的两周时间里，成梦确实没再找茬，可之后不知从哪里结交到校外混混，他带着人险些把贺川冗打住院，也正因如此，他被留校观察。但这正合他的意，不时出没学校周围。在那些校外人员的“拥护”下，他更有恃无恐。

直到郭勇出面，才使得事情解决。再后来，贺川冗转来一中，与他们彻底断开。却没想到今天倒是碰上了。

“总之，多留意，那小眼镜儿脸颊过于瘦削，不像好人。”

“嗯，我会的。”

换完衣服，去往郭勇修车场的路途中，两人都接到郭勇的信息，问他们是不是遇上麻烦了。余芮扯谎说送材料耽搁，贺川冗则说在学校摔倒擦伤手背，回家消毒包扎花了点时间。

郭勇将信将疑，只是叮嘱两人骑车来的时候慢些。

“永盛修理厂”几个大字在LED灯光的包围下十分耀眼，给昏暗的夜空增添几分魅影。

贺川冗从机车上下来，站在一旁等待余芮将机车停进由货车篷布搭盖而成的开放式停车棚里。

“走吧。”

修车场占地三百多平方米，简易停车棚挨着一大间自建屋子，平日里郭勇就在这里吃住。

屋子虽小，家用设备却很齐全。

余芮敲开门时，郭勇正端着菜往小客厅走。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他笑盈盈道。

两人点头，钻进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两人跟在郭勇身后一人端着一盘菜放到折叠餐桌上。

“汪大哥。”

两人放下菜，对正摆放碗筷的汪琏乖巧打招呼。

贺川冗能进一中，汪琏帮了不少忙。

汪琏为人温和，戴一副烟灰色边框眼镜，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严肃，然而他此刻眼底浸满笑意，招手让两个小孩坐下。

“刚才我听阿勇说你摔倒了，没伤到骨头吧？”他问道。

端着正冒热气的汤走来的郭勇视线也停在贺川冗脸上，汪琏帮他解开围裙并搭在身后的椅背上。

两人都在等贺川冗的回答。

贺川冗只得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笑笑，“就是蹭破了点皮。”

郭勇心里跟明镜似的，但碍于汪琏在场，他不好说什么让对方担心的话，于是招呼几人吃饭。

饭后，郭勇出门目送汪琏驾车离开，而余芮跟贺川冗在屋里收拾碗筷。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一路上都是郭勇问，两人答，待余芮下车后，贺川冗才惭愧开口。

“勇哥，谢谢。”

今天的饭局是为答谢汪琏帮他转进一中而设，但自己既没出钱也没出力，他很是羞愧。

“你好好学习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最好年年第一，高考拿个文科状元什么的。”郭勇笑道。

贺川冗思忖片刻，答：“好，我尽量。”

郭勇见他眼神坚毅，哈哈笑起来，“你只要尽最大努力就行，别给自己过多压力，状不状元的不重要。”

“嗯。”贺川冗紧绷的神色松下来，不过下一秒却听郭勇语气严肃。

他问贺川冗是否把他当作亲哥。贺川冗自然而然点头，在他心中，郭勇已然是哥哥的角色。

“那说说手上的伤哪儿来的？是不是跟成梦那小子有关？”

他不清楚在青州镇时贺川冗与哪些人结怨，可那些人也不至于专程坐四五个小时的高铁过来就为跟贺川冗打一架。因此除开成梦那小子，他实在想不出其他人，难不成是与一中的学生闹矛盾？

“是成梦，但勇哥你放心，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好。”贺川冗保证道。

“小屁孩儿安心学习，我来处理。”

“可，我已经给你添太多麻烦了。”贺川冗垂着头，说。

“我是你哥，这小屁孩儿。”郭勇腾出手轻拍贺川冗肩膀。

他的话仿若镇定剂，让贺川冗登时安下心来。

看着贺川冗进屋后，郭勇才离开，转身时敛去脸上的笑容，快步下楼驾驶着车去老街规模最大的那家网咖。

由LED灯光组成的“极夜”两个大字将周围的墙体照亮，斑驳的墙面露出来。郭勇将车锁上，径直走进去。

“找你老板。”

还未等新来的网管开口，他就说。

网管以为是老板朋友，于是客客气气让他在休息区坐会儿，表示马上跟老板联系。网管手指刚要摁下拨号键，就看到成梦从“办公室”出来，他如获大赦，小跑过去。

见他火急火燎的模样，成梦身上的疼痛褪去大半，被恼怒占领，听完他的话，成梦脸色很更难看，将他训了几句，准备自己去接待那人。武哥在忙，他也想帮武哥分忧，顺便证明自己能独当一面。

于是迈着自信步伐踱步前往前台。

看清来人的一瞬，成梦悍然一惊，有把网管丢出去的冲动。

“怎么，赵武不在？”郭勇偏头，往成梦身后的办公室瞧去，门半合，里面应该是无人的。

“找我也一样。”成梦咽了咽唾沫，壮着胆子说。

“呵。”

郭勇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随后警告，“你与小川的矛盾也该放下了，看在你还是个未成年的面上，这次我放你一马，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他知道成梦如是没有赵武的支持，也不敢如此放肆。何况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儿说起来与之前的恩怨纠葛颇深。

彼时，赵武还在他手下混，对他也言听计从，可自从进监狱后，赵武便蚕食了他的“地盘”，并卷走他小弟，以致出狱后，为谋生他只得找修车师傅继续学习修车手艺、另租地盘。眼看生意逐渐起来，赵武眼不甘，又开始暗戳戳找茬。

尤其近来为针对他，赵武不惜变着法儿讨好朱潜。

而成梦就是最好的踏板，一来成梦是朱潜侄子的好朋友，二来成梦父亲还是个小包工头，他也能与之合作，不时捞一笔。

当然，这是郭勇的猜测，可以他对赵武为人的了解，这些也八/九不离十。

听他这样一说，成梦顿感让人狠狠奚落了一番，心中更不服气，于是怒上心头，直接让看店的几个混混当即对郭勇动起手来。

“你猪油糊心脑袋勾芡了，不识好歹？”郭勇抬脚踹开气势汹汹的黄毛，一把抓住其中一人将其双手反剪，踹跪在地。

在监/狱待久了，他心性也磨得差不多，不再轻易动手，可今天这成梦却不知天高地厚，势必要给他点苦头尝尝。

“成梦，蠢一点可以，但蠢到做别人的铺路石，你的书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郭勇呵斥，质问他。

音落。

成梦脸涨成猪肝色，窘况毕显。

他想冲上去揍郭勇几拳，奈何肋骨处传来的疼使得他龇牙倒吸冷气。

混混不是郭勇对手，他三下五除二便将其全部撂倒。见对方眼神凶狠，成梦发怵，想转身逃离，却不曾想被郭勇拎起后衣领丢到吧台。

“给赵武打电话。”他冷声命令。

成梦瑟缩着摇头。

“啧，欠揍。”郭勇说得风轻云淡。

成梦却感到拳头破开面前的空气，正朝自己面颊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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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旧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