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岫到教室的时候，林汐的课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黑色镂空长方形礼盒，没有纸条留言，也没有任何送礼物的人的信息。

但是，钟岫就知道是谁送的，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一只钢笔。

早在林汐生日的那一天，钟岫就送了一支相同品牌的钢笔给了她，现在应该还放在林汐卧室的书桌上。

那是钟岫提前一个月预约，在市中心排了三个小时长队才买到的限量版钢笔，林汐平时常用的文具品牌。

生日的日期是有一次统一上交身份证时，她借口帮林汐一起交，偷偷记住的。

沈知秋要送的话，应该不必这么复杂。

看到礼盒上独一无二的黑金VIP标志，钟岫想，大概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在合适的时间把这份礼物送出去。

考试的时候，钟岫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分散，即便第一门是她最拿手的语文。

实验中学的月考座位是按照成绩排名的，林汐在顶楼，而钟岫在倒数第三楼，隔了整整两层楼，五百二十一名理科生，钟岫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追不上她。

除非这次林汐没来考试，她也交白卷，就能遇上了。

胡思乱想一通以后，她还是不得不拿起笔写作文，没有别的原因，交白卷，她不敢。作为语文课代表，她会被老于的唾沫星子淹死。

从考场出来，钟岫感觉脑袋已经被蚕食得一干二净，连名字写没写都完全没印象。

倒是外面很热闹，大家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反正不是跟语文考试有关的，钟岫没什么胃口，只想回教室补个觉，没认真听。

“钟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有人叫她。

“怎么了？”是跟她住在同一个小区的Beta女生，叫叶淑文。

“可以帮我把这个带给翟勇吗，”女生递给她一杯奶茶，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太方便，他现在应该就在教室，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去？”钟岫对送奶茶这种有些暧昧的事情，很避嫌，万一让翟勇误会就不好了。

而且，她都没有送过林汐奶茶。

“怎么不方便，你们不是同一个班的吗。”叶淑文抬头往上面的教室看了一眼，“你就帮我给他，不用说什么的。”

“容易让人误会，”钟岫摸着晕乎乎的脑袋，当机立断拒绝。

“你是怕林汐误会吗？”叶淑文立马回答，“不会的，林汐已经分化成Alpha了，她应该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不过大意钟岫听出来了——Alpha不会对Beta有想法的。

她知道钟岫有暗恋的人，还猜测过钟岫暗恋的人是林汐，尽管钟岫没有承认。但有时候，不否认就是最好的承认。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对，你怎么知道林汐分化成Alpha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钟岫，好像钟岫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可怜虫，“全校都知道了，林汐分化成Alpha，还是顶级Alpha。”

钟岫拉着书包沉默不语，难道这件事是沈知秋说的？似乎只有她才有这个资格，也只有她有这种影响力。

然后她就看见叶淑文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钟岫，”喊她名字的人声音再熟悉不过。

钟岫立马转头，双眼绽放惊喜的光芒，“林汐，你怎么来了？”

同样是蓝白高中生校服，Alpha的身材修长，校服在她身上显得休闲，细腻的腕骨和脚踝随着走动若隐若现，那是独属于女孩子的秀气骨架。

领口露出来的小片皮肤像是冬日里的一捧白雪，柔顺的乌发被风微微吹起时，是所有学生心中初恋情人的模样。

只不过，所有的学生都可以脱口而出林汐是他们的梦中初恋，只有钟岫不敢诉之于众，这是独属于她心里最深处的秘密，是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

从高一夏天的某个傍晚开始，也许是雨水洗刷过的清新空气来临之际，也许是落日余晖正好熄灭之时，林汐对于钟岫，已经从千万繁星中的普通点缀，变成了不可或缺的皎皎月光。

“为了老唐的奖金，”林汐走到她身边。

钟岫恍然察觉，她又长个了。

实验中学班主任的工资和学生成绩密切相关，尤其是全校第一这个位置，所有班级的班主任都虎视眈眈。

所以这次林汐请假，除了钟岫惶恐，老唐大概也是头发都愁得要掉光。

钟岫笑得特别灿烂，连叶淑文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注意到。

“那你中午去哪里吃饭？”

往常林汐中午都有阿姨特意过来送饭。

“食堂，”要不是学校中午不准出去，林汐有点想去学校后街逛一逛。

“那我们快去吧，去晚了就没菜了。”钟岫一听，赶紧拉着她的校服拔腿就往食堂的方向跑，几乎完全忘记，她原本的目的地是教室。

根据Alpha昨晚的表现，一份食堂的饭菜完全无法满足，钟岫第一次这么匆忙地跑向食堂。

林汐也是第一次，被她的Beta同桌拉着狂奔，跟那么多人一起，像数万只蓝色蚂蚁，涌向食堂。

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钟岫把书包往上面一甩，让林汐坐在那里等。

“我也要去。”林汐对打饭这件事充满了好奇，初中的时候，她就看着同学们成群结队地一边敲碗一边去食堂排队，看起来就很快乐，只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参与。

爸爸的奔驰，是她在学校唯一的用餐场所。

“好吧，那你直接过去最里面的窗口，那里的菜会好吃一些，分量也多。”对于跃跃欲试的Alpha，钟岫有点无奈。

打菜的时候，钟岫不放心地多打了一份，食堂的饭管饱，但是给菜的阿姨总是帕金森一样的手抖，似乎学生吃得是她们家里的猪肉，多一片也不行。

看着一大勺的分量，最后到碗里不到半勺。

虽然对她一个Beta来说，足够了。

“为什么只有这么点？”林汐对着那盘土豆排骨，用筷子比划着数数，百思不得其解。

她已经说了三遍，钟岫觉得好笑，“你以为有多少？”

林汐摇头，她也不知道应该有多少，可是这也太少了，当时食堂阿姨说下一个同学，她没反应过来，还等着阿姨给她加量，直到后面的同学把碗递进去她才知道已经结束了。

“这还算不错的，来晚了连这个都没有，你只能吃白菜豆腐了。”钟岫笑着把打的另一份菜推到她面前。

“要是吃不饱，怎么办。”

这还吃不饱，钟岫眨了眨眼，要不是昨晚已经见识过，她都怀疑林汐是不是地球人。

“要不，你先吃着。”

可是吃着吃着，眼看着饭就要见底了，不只是钟岫，本来就关注着Alpha的周围同学也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今天因为某人的到来，平时不怎么来食堂的同学也都跟着往食堂跑，她们两个周围的位置，都坐满了人。钟岫也习惯了，林汐没分化之前，就已经是众人的焦点，理一班下课的走廊外面从来没有空过，现在分化成顶级Alpha，变本加厉一点儿也不奇怪。

林汐自然地抬头环视一圈，大家纷纷低头收回目光埋头吃饭，整齐划一的动作，就像老师进教室时收起书本下的小说杂志。

钟岫本来在偷笑，但是对面的人眼神很快落在她身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她面前没吃完的盘子上。

现在这个点，食堂阿姨已经在擦桌子收碗，窗口那边也没有人在排队，肯定没有饭菜可以打了。

“这个我吃过的，”钟岫有点难以置信，虚着声音说道，她都怕被别人听见，说不定第二天她就要成为全校同学公敌。

“我知道，”林汐有点疑惑地指着钟岫的盘子，“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

盘子里的食物似乎只是被挪动了一下，从左边挪到了右边，分量并没有减少。

“啊，”钟岫突然有点心虚，她不可能承认，刚才一直在偷看对面的人吃饭，“我吃了的。”

“你是不是挑食？”林汐动手清点她盘子里的菜，“香菜，胡萝卜，生姜，大蒜……你只吃了菠菜和南瓜。”

“是有一点点，”这人记性怎么这么好，钟岫耳朵有一点点红，爸爸也经常说她挑食。

林汐没说话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钟岫的爸爸身为大厨师，做饭那么好吃，钟岫还会挑食。

“我这是遗传啦，我妈妈也挑的。”钟岫还想找补一句。

林汐脑袋里浮现出一个极其优雅，但同时面无血色无比虚弱的女人身影，钟岫的妈妈，是极少数的在她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你还饿吗，要不等考完，我带你去后街吃东西吧，你不是还挺喜欢那个鸡蛋仔的。”林汐越不说话，钟岫越不安，她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

“好，”尽管看出对方在转移话题，但是Alpha想去后街吃鸡蛋仔的目的也算间接达到了。

两个人端着吃完的盘子准备放到回收区，刚起身各自背上书包。

“哟，这不是林汐吗？怎么来学校食堂吃饭，都吃光了啊，我记得爷爷家养的猪，最爱吃土豆了，每次都要把盘子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