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你这个设计非常独特！”项目总工程师陶宇满脸惊喜，拍着顾喻的肩膀赞叹，“不愧是启星首席工程师，未来可期啊。”
顾喻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脸上却没太多的情绪：“谢谢陶总工。”
“大家最近辛苦了，咱们这个项目的第一步终于也是圆满结束了，公司举办了庆功宴，晚上七点哈，我把位置发群里了。”
压抑了几天的氛围一下子都轻松不少，陶宇突然想起了个事，接着说：“对了，今晚御恒公司的总裁也会来，也就是此次项目的大股东。年轻有为，据说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创业了，短短两……”
顾喻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庆功宴总得去。他回酒店换了身舒适点的衣服，打车往饭店去。
结果他上车没多久，就在一个路口发生了意外。惯性带的他身形猛地往前一弓，得亏系了安全带，不然准结结实实撞在了前排的椅背上。
他刚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查看情况，就听见出租车司机爆了句粗口。
“操，前面这人怎么开的车，不长眼吗？”司机骂骂咧咧地开门下车，敲了敲对面的车玻璃，就开始“友好”交涉。
顾喻看了眼手上的腕表，还有二十分钟七点，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打辆车的时候，就听见警笛声由远而近的传过来。
根据法律规定，他这个当事人也走不了，也只能先给陶宇发信息说出了点事，晚一会儿到。
顾喻下车时，对面路虎SUV上也下来个人。那人背对着他跟警察说着什么，黑色西装裤裹着修长的腿，上衣一丝不苟。单看豪车配西装，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不过责任认定结果还是得等调查。
“你们两个过来。”交警朝顾喻和司机招手。
两人走过去，跟那个气场迫人的男人面对面站着。这时，一束远光灯扫过来，顾喻下意识闭了眼。
“我操，当着交警的面开远光灯，不想活了吗？！”司机也被晃得骂了句。
顾喻缓了一下，眼神逐渐聚焦，抬眼的那刻顿时怔住了，心跳也跟着漏了半拍。
即使六年没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是自己的竹马——赵澈！
现在的他已经褪去了曾经的稚嫩，五官更加的立体，那双笑起来弯弯的桃花眼也染上了几分凌厉，从上到下都透露着成熟稳重的气质。好像比最后一次见他时又高了一点。
一阵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将顾喻的思绪拽了回来。
“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是以这种方式。”
顾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才显得自己并不紧张。手不自觉的攥住衣服的一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淡淡地开口：“嗯，好久不见。”
出租车司机闻言，凑到他耳边横插一句：“你们认识？太好了！能不能帮着求求情，私了得了？”
顾喻：“……”
声音能不能再大点，场上一共几人全听见了。
他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就听见赵澈说：“都没什么大碍，这事就这样吧。后续赔偿问题联系我助理。”
赵澈的司机递了一张名片给出租车司机，他盯着名片上的字念了出来：“御恒公司总裁助理，林淋。”
震惊之余，又说：“御恒公司？那您岂不是御恒公司的总裁？！”
出租车司机拍着自己的胸，给自己顺气，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交警见没什么大事，说：“行了，你们在和解书上签个字走就行了。”
赵澈在纸上潇洒一挥，转头看向正在发呆的顾喻问：“去哪？”
他下意识地回答：“XX酒店。”
“正好顺路，我捎着你。”
顾喻还没从重逢的震惊与恍惚中缓过来，然而等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时，人已经坐在赵澈身边了，鼻尖还萦绕着车里清新的熏香。
他忽然想起陶宇的话：项目大股东是御恒公司的总裁……
那人，不会就是赵澈吧？
赵澈忽然开口：“这次回来，我妈知道吗？”
“嗯，昨天打过电话。”
“找个时间，一起回趟枫景园吧，他们很想你。”
顾喻听后，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发闷。
从小学起他就住赵家，赵叔雪姨待他如己出，赵澈也处处照顾他，保护他，可他却不知好歹，慢慢喜欢上了赵澈。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被他死死摁在心底，却像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发芽，几乎要破土而出。
高考填志愿时，他跟赵澈约好一起报南大，可最后一刻偷偷改成了海大。他就这么逃了六年，也清楚地记得赵澈最后的那条语音，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嘶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骗我？”
世事难料，刚回南城没几天，竟这样遇上了。
当他再次撞进赵澈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时，愧疚与害怕像潮水漫上来，淹没了重逢的惊悸。他怕，怕这点龌龊心思被看穿，怕玷污赵家的好，更怕赵澈怨恨他当年的欺骗和不辞而别。
既然回来了，他也总要回去的，于是答应了：“好。”
好在一路上再无其他言语，直至XX酒店。
“哟，顾工来了。听说出车祸了，没伤着吧？”有个同事开口，语气不像关切。
顾喻还没答，身后的包间门就被推开，赵澈走了进来。
陶宇连忙迎上去：“赵总，快坐！您来了也不吭声，失远迎了。”
顾喻淡淡瞥了眼刚才说话的人，礼貌道：“没事，来晚了，抱歉。”
众人再不敢多言，毕竟庆功宴的主角也来晚了。
“没事没事，你可是大功臣。”陶宇打圆场，招呼赵澈坐主宾位，自己和顾喻分别坐在他的两边。
“人齐了，服务员，起菜吧。”
几道精致凉菜上桌，没人动筷，都懂餐桌礼仪。
“小顾，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御恒公司总裁，赵澈先生。”陶宇笑着引荐。
“赵总好，启星顾喻。”顾喻克制着语气，尾音还是险些发颤。
“嗯，你好。”
两人象征性握了手，短短几秒，顾喻手心已经出汗。
他想逃，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快跑！
陶宇看出氛围微妙，打岔道：“小顾，你和赵总一前一后进来，楼下见过了吧？”
没等顾喻开口，赵澈先道：“嗯，路上碰到，顺道一块来的。”
陶宇来了兴致：“赵总和小顾……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气氛瞬间尴尬。陶宇识趣地把话题转回项目上。
顾喻听着他们交谈，低头吃着碗里快见底的小米海参，余光能瞥见赵澈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一张一合的唇。
“这次最终方案，听说顾工出力不少。”不知为何，赵澈突然提起了他。
顾喻强迫自己抬头，忍住闪躲的冲动，扯了扯嘴角：“赵总谬赞了。方案是大家一起做的，我只是在基础上改了改，加了点想法。”
说完他就呆不下去了，站起身：“失陪。”
走出包间后，脚下有些虚浮。他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中气息紊乱的自己，用凉水摸了一把脸。
久别重逢的窒息感像只手，把他往水里按，偏又逼着他挣扎着浮出水面，连呼吸都带着轻颤。
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敢面对……
回包间后，顾喻开始给自己灌酒。别人敬的喝，没人敬也喝，直到意识发飘，他又倒满一杯，杯沿刚碰到嘴边，一只戴银色腕表的手按住了他。
“别喝了，宴会快结束了。”
顾喻循着声音望去，眼神发直，没说话，也没动。
“哎呀，小顾喝多了。有没有顺路的，捎他一程？这样打车回去不放心。”陶宇看着担忧。
“赵总，陶总工，我送他吧。他住XX酒店，我俩来时一车，正好顺路。”任易走过来，想扶顾喻，可手还没碰到人，就听赵澈说：“不用，我和他一个酒店，更顺路，我送。”
说完礼貌的跟各位道了别，扶着摇摇晃晃的顾喻上了那辆路虎SUV。
任易：“……”
车里很静，连呼吸都放轻了。顾喻靠在赵澈肩上眯着眼，从司机角度看，倒像是赵澈抱着他。
一路维持着这个姿势到了酒店。
下车后，赵澈从顾喻外套口袋里摸出房卡，看清上面的门牌号，没费什么劲就把他送进了房间。
赵澈没立刻走，转身从整齐摆放的泡饮区拿了条蜂蜜，冲了杯温水搅匀，递到顾喻面前：“喝点，不然明天该难受了。”
他放低声音，看着眼前小口喝水、一声不吭的人，又说：“等会儿会清醒点，有事给我发信息。我走了。”
门关上后，顾喻猛地脱力般倒在床上，眼里清明了许多。
其实一上车他就醒了。
那会儿意识还有点懵，他靠在赵澈肩上，两人贴得很近，一阵阵柠檬沐浴露的味道绕了过来，舒服又熟悉。
他不知该说什么，又贪恋着这梦里都在想的人，索性装醉，一路没睁眼。
直到回了酒店，他也没打算醒，只是呆呆地接过赵澈递来的蜂蜜水。直到听着关门声响起，才彻底松了口气。
顾喻弓着身子陷在柔软的大床上，赵澈那份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从前一模一样，半分未改，那种感觉像针扎一样，一下下刺进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温热的眼泪洇湿了捂在脸上的被子，却一直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原来再见到赵澈，自己会这样控制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