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拿马科隆港的集装箱码头在暴雨中扭曲成一片灰色海洋。李明哲和沈巍穿着防弹衣，蹲在国际刑警的指挥车里，注视着监控画面里缓缓移动的“CBHU3857291”集装箱。这个编号在老陈的航海日志里出现过三次，此刻正被吊装上一艘悬挂利比里亚国旗的货轮。

“行动组就位。”耳机里传来巴拿马警方的通报，“目标集装箱已进入B3区，准备实施登临检查。”

沈巍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眼睛紧盯屏幕。根据陈浩U盘里的录音，这批青铜器将在巴拿马城的地下拍卖行转手，买家包括东南亚的文物走私巨头。但他们更在意的是——

“高晓燕的航班还有两小时落地。”李明哲调出航班信息，“她用假护照买了去巴西的机票，国际刑警在法兰克福转机时截住了她。”

高晓燕被逮捕时，随身携带的LV手包里藏着一张瑞士银行的电汇单，汇款人正是高明。这张单据将成为引渡高明的关键证据。但沈巍更关心的是孙国梁在审讯室里的最后一句话：“高明的秘密，在沉船的龙骨里。”

集装箱的铁门被炸开的瞬间，暴雨突然停了。行动组冲进货柜，却发现里面只有二十个装满鹅卵石的木箱，青铜器不翼而飞。

“中计了！”李明哲一拳砸在桌上，“高明早转移了货物！”

沈巍的目光落在货柜角落的一枚青铜鼎残片上，边缘有新鲜的切割痕迹。他用镊子夹起残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这是西周时期的夔龙纹鼎，真品应该在故宫博物院。”

李明哲立刻联系国内文物局，得到的回复让他脊背发凉：“三个月前，故宫博物院曾收到匿名捐赠的青铜器残片，经鉴定是真品，捐赠者身份不明。”

高明用真品残片混淆视听，真正的文物早已通过其他渠道转运。但他漏掉了一个细节——残片上的泥土含有巴拿马运河区特有的火山灰成分，这意味着文物曾在科隆港附近停留过。

“通知巴拿马警方，搜查运河区的所有仓库。”沈巍站起身，防弹衣的金属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高明的货，还在巴拿马。”

与此同时，国内的审讯室里，孙国梁正对着单面镜狂笑。他的假牙夹层里藏着的微型芯片被取出，里面存储着高明近十年的走私路线图，包括从加拿大到东南亚的“河豚-文物”双向走私链。

“沈法医，你知道你爸为什么坚持要在船底装防震钢梁吗？”孙国梁忽然开口，“因为高明在货舱夹层里藏了二十箱青铜器，1995年那次‘事故’，其实是高明故意让船触礁，好把文物沉入海底，等风头过了再打捞。”

沈巍的瞳孔剧烈收缩。父亲日记里提到的“船底异响”，竟然是青铜器相互碰撞的声音！他站起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发白。

“你父亲发现了文物，想报警。”孙国梁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高明让我在他的降压药里加了河豚毒素，让他在船沉前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审讯室的空气突然凝固。李明哲按住沈巍的肩膀，阻止他扑向孙国梁。沈巍的呼吸急促，眼神却异常清明：“所以你炸沉了船，伪造了事故现场。”

“错了。”孙国梁舔了舔嘴唇，“炸船的是高明的另一个手下，赵大海。他当年负责运输偷来的炸药，后来被高明灭口，尸体就埋在造船厂旧址的水泥桩里。”

李明哲立刻联系现场勘查队，果然在造船厂的12号水泥桩里发现了赵大海的骸骨，头骨上嵌着半枚子弹——和高明那把枪的弹道吻合。

巴拿马传来消息，运河区的一个废弃冷藏库里，警方找到了真正的青铜器。当沈巍看到那些精美绝伦的鼎、簋、编钟时，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他们用文物做船锚，却不知道历史的重量会把他们拖入深渊。”

高晓燕在引渡回国的航班上服毒自杀，被及时抢救。她醒来后交代，高明在加拿大的海鲜加工厂下面有个地下金库，存放着走私所得的黄金和钻石。国际刑警突袭工厂时，发现金库的密码是沈敬言的生日——19550715。

“高明在向你父亲致敬。”李明哲把金库照片推给沈巍，“他用你父亲的生日做密码，却偷走了他的船和人生。”

沈巍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照片里堆成小山的金条，仿佛看到了父亲在船台上挥汗如雨的模样。那些金条上，赫然刻着“沈氏造船厂”的钢印——是用沈敬言的工具打的。

孙国梁在看守所里用磨尖的牙刷自杀，留下一封遗书：“高明的账本在温哥华的公证行，密码是‘自由号’的沉没日期。”李明哲赶到温哥华时，公证行的保险箱里只有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标题是“1995年沉船事故调查结果公布”，背面用红笔写着：“沈敬言，你输了。”

高明在巴西被捕时，正在和当地□□交易。他随身携带的皮箱里，除了现金和护照，还有个青铜酒樽，内壁刻着“高明制”三个小字——这是他亲手铸造的罪证。

沈巍站在法庭的证人席上，看着高明被法警押解进来。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曾经是父亲的挚友，此刻却像具被抽干灵魂的空壳。

“我承认所有指控。”高明的声音沙哑，“但我要见沈巍。”

在候审室里，高明盯着沈巍的眼睛，忽然笑了：“你父亲当年说，船要造得坚固，才能经得起风浪。可他不知道，再坚固的船，也抵不过人心的贪婪。”

沈巍没有说话，只是把那枚从齿轮箱里找到的引信碎片放在桌上。高明的笑容凝固了，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你炸沉‘自由号’的证据。”沈巍的声音很冷，“老陈和陈浩的死，你也逃不掉。”

高明的喉结动了动，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这是提纯的河豚毒素，我给自己准备的。”

沈巍猛地扑过去，却被法警拦住。高明仰头喝下毒液，眼神却始终盯着沈巍：“告诉……你父亲，我……”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瞳孔迅速扩散。沈巍站在原地，听着监护仪的蜂鸣逐渐变成直线，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高明最近总说，海的那边有更大的世界。可我知道，他眼里的世界，只有金银财宝。”

三个月后，沈巍站在造船厂旧址的码头上，看着“自由号”被拖出水面。这艘承载了两代人恩怨的渔船，终于重见天日。船舱里的暗格里，藏着老陈的航海日志和沈敬言的录音带，记录着高明走私的全过程。

李明哲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孙国梁的遗书里提到，废弃鱼塘的负责人是高明的表弟，现在在马来西亚。国际刑警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

沈巍点头，目光落在“自由号”的船徽上。那个被孙国梁刻成“7”的船锚标记，此刻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船锚是船的根，根扎得越深，船才越稳。”

“该收网了。”沈巍轻声说，海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咸涩的气息。远处，一艘货轮鸣笛驶过，惊起一群海鸥，翅膀掠过波光粼粼的海面，飞向更远的天际。

李明哲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明白，这场持续三十年的罪案，终于到了该画上句号的时候。但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愈合；有些真相，永远会在深海里沉浮。

不过至少，他们已经让那些被埋葬的灵魂，有了安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