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精神病院的铁门在雨后泛着冷光。李明哲出示搜查令时,门卫室的老头手都在抖,说院长一早就去市区开会了,没人敢做主。
“我们找307病房的林岚,还有苏护士。”李明哲的目光扫过院内,爬山虎爬满了灰色的围墙,像片蠕动的绿虫。
307病房在住院部三楼的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消毒水味里,混着淡淡的松节油味——和陈墨画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背对着门,坐在窗边的画架前,手里握着支炭笔,在画布上勾勒着什么。她的头发很长,遮住了脸,身形消瘦得像片纸。
“林岚?”李明哲轻声喊。
女人没回头,炭笔却停住了。画布上,一艘沉船在黑色的海浪里挣扎,桅杆上缠着两条交缠的鱼,鱼眼涂成了诡异的红色——和陈墨那幅《红瞳女人》的风格如出一辙。
沈巍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个画筒,款式和陈墨画室丢失的那个完全一致,但里面是空的。“《沉船》呢?”他问,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
女人终于缓缓转头,露出张苍白的脸,眼睛很大,瞳孔却异常收缩,像惊弓之鸟。“他们拿走了。”她的声音嘶哑,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那个带蝴蝶的女人,她说要还给‘双鱼’。”
带蝴蝶的女人?李明哲和沈巍对视一眼——是那个戴蝴蝶纹身的凶手!
“苏护士呢?”
林岚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炭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是坏人……她给我打针,让我忘记沉船……”她指着自己的手臂,静脉处有密密麻麻的针孔,“但我忘不掉,那船里有军火,有好多好多枪……”
沈巍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炭笔,笔杆上刻着个极小的“陈”字——是陈墨的笔。“陈墨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林岚的眼泪突然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我们都姓陈,他是画家,我也是……直到他们把我抓来这里,说我疯了。”
陈墨是林岚的哥哥!这个隐藏的关系让李明哲心头一震。陈墨一直在暗中保护妹妹,试图通过绘画揭露真相,结果被灭口。
病房的墙壁上,贴满了林岚的画,全是沉船和鱼的图案。其中一幅的角落,画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左手手腕有个蝴蝶纹身——正是苏护士!
“苏护士就是带蝴蝶纹身的人。”沈巍的指尖拂过画中的蝴蝶,颜料还很新鲜,“她不仅是眼线,还是凶手。”
这时,住院部的护士长匆匆赶来,脸色惨白:“苏护士……苏梅她今天没来上班,考勤记录显示她昨晚就下班了,没再回来。”
“她的宿舍在哪?”李明哲问。
苏梅的宿舍在医院后院的平房,门没锁,推开时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宿舍里很整洁,衣柜里的护士服叠得整整齐齐,但最下面的抽屉里,藏着件黑色的连帽衫,袖口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经初步检测,与陈墨的血型一致。
“找到这个了。”沈巍从床板的缝隙里,抽出个密封袋,里面是半张被撕碎的画,正是《沉船》的一部分,船身上隐约能看到“7304”的编号——和李伟的肩章编号一致!
画的背面,用红笔写着串地址:“城东旧仓库,丙区3号”。
“她把《沉船》藏在了那里。”李明哲握紧密封袋,“这画是‘双鱼会’军火库的地图,苏梅要把它交给上线。”
沈巍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相框里,照片上的苏梅穿着军装,肩章是少尉军衔,背景是海军仓库——她曾经是军人,而且在海军仓库待过!
“苏梅不是普通护士,她是苏振邦的远房侄女,1995年海军仓库油漆失窃案后退役,被安排进精神病院当眼线。”沈巍调出苏梅的档案,退役原因栏写着“违纪”,但具体内容被涂黑了,“她的蝴蝶纹身,是用激光去除旧军衔后纹上去的,边缘还能看到淡淡的疤痕。”
线索终于串起来了:苏梅是苏振邦安插在精神病院的棋子,负责监视知道军火秘密的林岚;陈墨试图通过妹妹的画揭露真相,被苏梅发现,用琴弦勒死他,再用青铜底座伪装现场;她偷走《沉船》,准备交给“双鱼会”的上线。
林岚的精神评估报告显示,她五年前被送进医院,诊断为“妄想型精神分裂症”,但沈巍发现,报告的签名医生是刘志强——就是那个被王强杀害的放疗科医生!
“刘志强也是帮凶。”沈巍的声音很冷,“他伪造了林岚的诊断报告,把她强行关在这里,掩盖她知道的军火秘密。”
林岚突然抓住沈巍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哥哥说,《沉船》的真正秘密在船底,那里有个‘鱼目’,藏着名单……”
鱼目?沈巍想起陈墨画筒里的空白画布,忽然明白:“《沉船》的画筒夹层里,藏着真正的名单!苏梅只拿走了画,没发现夹层!”
他们立刻赶回陈墨的画室,在画筒的夹层里,果然找到张卷起来的羊皮纸,上面用密写药水写着串名字,第一个就是“苏振邦”,后面跟着“军火交易坐标:公海北纬17°,东经118°”——正是苏振邦现在藏身的菲律宾群岛附近!
精神病院的监控显示,昨晚十点,苏梅穿着黑色连帽衫,背着个画筒离开了医院,打车去了城东旧仓库的方向。
“她拿到名单了?”小张看着监控画面,“还是在等上线?”
“她在等一个能解开‘鱼目’秘密的人。”沈巍指着羊皮纸的角落,那里有个极小的印章,刻着“沈”字——是沈敬言的私章,“这张名单是沈敬言当年藏在沉船里的,只有沈家的人知道怎么解读‘鱼目’。”
李明哲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苏梅等的人,很可能是沈巍!
城东旧仓库的丙区3号在仓库群的最深处,铁门锈得不成样子,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李明哲示意特警待命,自己和沈巍悄悄摸过去,透过门缝看到苏梅正背对着门,手里拿着《沉船》的画,对着灯光仔细看,左手手腕的蝴蝶纹身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鱼目在哪?”她对着空气说话,像是在等人,“沈敬言的儿子该来了,他肯定知道……”
突然,仓库深处传来脚步声,不是他们的人!李明哲示意特警准备突入,自己则和沈巍踹开门冲了进去。
苏梅惊恐地回头,手里的画掉在地上。仓库深处的阴影里,一个人影缓缓走出,穿着黑色风衣,脸上带着个蝴蝶面具——不是苏梅,是另一个人!
“你不是苏振邦的人。”苏梅的声音发颤,“你是谁?”
面具人没说话,手里的匕首突然飞出,精准地刺中苏梅的肩膀。苏梅惨叫着倒地,面具人趁机捡起地上的《沉船》,转身想从后门逃跑。
李明哲立刻追上去,沈巍则蹲下身按住苏梅,防止她失血过多。“谁派你来的?”他问,手指压住苏梅的止血点。
“是‘先生’……他说要拿回属于沈家的东西……”苏梅的意识渐渐模糊,“面具人是‘先生’的手下,他也在找军火库……”
“先生”?又是一个新的神秘人!李明哲追出后门时,面具人已经消失在仓库群的阴影里,只留下个被丢弃的蝴蝶面具,内侧刻着个“高”字——是高明的人!
高明也在找这份名单!
仓库里,苏梅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被紧急送往医院。沈巍捡起地上的《沉船》,画的船底果然有个凸起的“鱼目”,用紫外线照射后,显出一串数字:“19950712”——是1995年7月12日,李伟走私步枪的那天!
“这是军火库的密码。”沈巍看着数字,“沈敬言当年把军火库的密码藏在了画里,只有林岚这样的画家,才能通过绘画一点点还原。”
林岚的画不仅是艺术,更是加密的情报。陈墨兄妹用生命守护的,正是三十年前被掩盖的军火走私真相。
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仓库的铁皮屋顶,像无数个鼓点在催促。李明哲看着那个被丢弃的蝴蝶面具,忽然觉得“双鱼会”的水比想象的更深——苏振邦、高明,还有这个神秘的“先生”,他们都在争夺这份名单,争夺那批沉在海底的军火。
“林岚不能再留在精神病院了。”沈巍的声音很轻,“苏梅的上线还在暗处,她会有危险。”
他们回到精神病院时,林岚正坐在窗边,重新画着《沉船》。这次,她在船底画了个小小的“沈”字,旁边是个“陈”字。
“哥哥说,沈叔叔是好人,他想炸掉军火库,救好多人。”林岚的声音很平静,“我要画下来,让所有人都知道。”
李明哲看着画中的两个字,忽然明白沈敬言和陈家兄妹,其实是在用同一种方式战斗——用画笔对抗罪恶,用色彩记录真相。
苏梅在医院醒来后,交代了部分真相:她确实受苏振邦指使,监视林岚,但偷走《沉船》是高明的意思,他承诺给她一大笔钱,让她脱离苏振邦的控制。那个面具人是高明的手下,代号“蝴蝶”,专门负责回收与沈敬言有关的物品。
“但我没拿到画筒夹层里的名单。”苏梅的眼神空洞,“高明和苏振邦都想要,他们就像两条饿狼,谁拿到名单,谁就能独占那批军火。”
傍晚的精神病院,夕阳透过云层,给林岚的画镀上了一层金边。李明哲站在病房外,看着沈巍在教林岚用特殊颜料作画——那些颜料里掺了荧光剂,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显现,是沈敬言当年发明的“密写术”。
“她会成为很好的证人。”沈巍走到他身边,白大褂上沾了点荧光颜料,在夕阳下泛着淡绿色的光。
“但高明和苏振邦还在抢名单。”李明哲的目光看向城东旧仓库的方向,“那个面具人‘蝴蝶’,很可能还在附近徘徊。”
沈巍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证物袋,里面是片从苏梅指甲缝里找到的皮肤组织,DNA检测显示属于一个男性,和之前在陈墨画室发现的皮肤组织一致——是面具人“蝴蝶”的。
“他受伤了,跑不远。”沈巍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他手里的《沉船》是假的,我在苏梅宿舍找到的才是真迹,她故意给了假画。”
真正的《沉船》被藏在了沈巍的证物箱里,画底的“鱼目”里,除了密码,还有个微型芯片,存储着沈敬言当年拍摄的军火库照片——这才是“双鱼会”最想要的东西。
夜色渐深,精神病院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守护秘密的眼睛。李明哲知道,名单和照片只是新的导火索,高明和苏振邦的争夺才刚刚开始,而那个神秘的“先生”,至今还藏在幕后,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沈巍最后看了一眼林岚的画,画中的沉船正在沉没,两条鱼却跃出了水面,朝着太阳的方向游去。他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即使沉入海底,真相也会像鱼一样,总会找到浮出水面的那天。”
而他们,就是帮真相浮出水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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