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青石板路,纹理独特,色泽分明,少女梳着垂挂鬓,身着石刻青卷云纹对襟纱衣,缓缓步入其中,昳丽清雅,带的路上都萦绕起淡淡的花香。
这个身影,太像了!女人咬着颤抖的双唇,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小二在嘀咕,说人怎么不转过来之类的。也理所应当地错过了,那个身着黑袍侍卫的目光。
蒋珩听力敏锐,即便是细微的声响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别说这两个人为了看清胡明心的脸只躲在一旁的墙壁后。这个距离除非是蚂蚁走过,不然皆在他掌控之内。
听两人脚步声、呼吸声证明此两人并非高手,只是普通人,那么他们说这话是为什么?到底是行踪暴露追杀大小姐的人派来打探,还是区区路人自己发现了什么?
胡家富甲天下这么多年,必定有一些他所不知的熟人。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他弯下身子,手举在轿前,态度恭敬,换来的是大小姐冷冷撇了一眼,避开手臂从旁边上车。
已经是第四日,大小姐不理人了。
这样也好,这样才是对的,大小姐皎若云间月,不该对他这种人抱有别的想法。
晨光熹微间,街上没有多少行人,马车朝北行驶。他想大小姐刚才那一番动作,正脸显然暴露在两个人眼前。耳后传来窸窣的声音,蒋珩默默勾起嘴角,目光变得幽深。不管躲着的人是什么目的,只要对大小姐有威胁,就别怪他下手不留情。
正午时分,马车行到一处茶摊歇脚,蒋珩率先将老板打点好,开始动手铺板凳桌椅,又拿出大小姐专属茶具,一切准备就绪,胡明心方下车。
一旁偷看的小二瞪大了眼睛,胡家都落魄了还养得这么精贵?普通官家小姐都没这么大派头!
看那侍卫忙活半天连口茶都没吃上,小二心里更鄙夷了,这胡家小姐脾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他推了推自己媳妇,小声道:“按照我们说好的,你去探听一下虚实啊!”
“这···”
女人有些犹豫,小二见状直接伸手。“懒婆娘整天在家啥事不干,弄点钱畏畏缩缩的,小心老子打死你。”
蒋珩将两人所有话都听在耳中,心里更是对其身份存疑,为免当着胡明心的面过来搭讪他还不能出手,索性站起身走到一旁,用摊位遮住自己的身影。
这个位置处在两人视线的死角,两人信以为真,双双朝胡明心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方能看清,胡明心脸上婴儿肥未褪,肤色白皙,双瞳剪水,一看便是金玉堆中养出来的人。
过来的女人半天不吭声,小二气得从背后掐了一把,率先道:“姑娘是胡家小姐吧,我家那口子以前伺候过姑娘,今日特来拜见。”
这话说地圆滑,胡明心掀眼望去。
那女人不敢抬头,半旧的头巾包裹着丝丝缕缕白发,衣衫揉皱了好几个角,形象属实…
胡明心记得府里对下人待遇挺好的,赎身的皆返还卖身银,过了爹娘眼的还会另赏赐东西。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在外过得不好所以想要回府?府里可不收二次卖身的。
“抬起头来我瞧瞧。”
女人怯懦地抬头,弱弱喊了句。“姑娘…”
那张脸饱经风霜,虽眉眼轮廓还跟从前一样,但消瘦太多,精气神大不如前。皱纹爬满了眼角,说是奶奶辈都可信。险些跟自己院子里以前伺候的姐姐们对不上号。胡明心有些震惊,与女人同时开口。
“我知道姑娘可能不记…”
“姗姗,你怎么变这样了?”按照伺候时的年纪来看,姗姗今年应该刚二十出头才对,怎这般憔悴?
此话一出,姗姗和小二皆是一惊,显然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记得人,还能准确地说出名字。在印象中,小姐应该从不把下人放在眼里才对。
小二见胡明心记得,觉得更有戏了。“姑娘,不知如今胡老爷身在何处?我们夫妻两人想去拜见。”
胡明心闻言眼神都没给小二一个,先不说姗姗是她的丫鬟拜见她爹做什么,就说姗姗当年也只是三等丫鬟,主仆一场的情谊,她无需给面子搭理其他人。
“听闻胡家…”
话未说完,破空声传来,小二顿觉脖颈一疼,嗓子一紧,接下来的话无论怎么嘶吼都发不出声音。
姗姗站在一旁急得不行,转过头便跪下。“姑娘,是我们冒犯了,我们全无恶意。只是家中年景不好,才想着来找姑娘,求姑娘放我们一马。”
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胡明心站起身,还放人一马,她怎么知道什么情况?她才是那个受无妄之灾的人好不好!
而且这人说的什么意思?胡家怎么了?可惜正跟蒋珩闹别扭呢,没个商量的人。
看着姗姗只知道磕头,闭了闭眼,那种话的开头她都听烦了,随手拔下一支朱钗扔下,人匆匆回了马车。
而另一边,始作俑者从摊位后缓缓走出,她看着心急却满眼放光拿着朱钗的夫妻两人轻嗤一声,如果派来的细作真能伪装到这个地步,左家早该更进一步了。
不过即便只是小喽啰,也不该对姑娘心存恶意。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出手,胡家灭门的消息就泄露了。一想到小姑娘听到消息时的反应,他恨不得就地将人虐杀。
如此想着,他缓缓蹲下身子,看小二疼得直冒虚汗,蜷缩在一起,嘴角勾起。“小二这是怎么了?”
姗姗将朱钗藏至袖中,带着哭腔道:“想来您必是姑娘的侍卫了,我相公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说不了话,捂着脖子一直喊疼。还请您帮忙看看。”
“好啊!乐意至极。”
姗姗也没想到原来无论姑娘还是侍卫都这么好说话,赶紧让开身子。
蒋珩单手覆上小二的脖颈,霎时间,脆弱的青色血管停止流动。小二瞪着眼睛,才意识到他的脖颈已经被人生生扭断,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随着第二声骨头错位声响起,一具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的女尸倒在一旁。蒋珩下手太快,轿外风声轻过,没一点动静传出。
茶摊老板转过身,身体止不住的抖,一杯茶倒得溢出茶盏,蔓延至桌下的草地。蒋珩也不是弑杀之人,将朱钗拿回,放在怀中。马车继续启程,徒余下两具尸体,和战战兢兢的茶摊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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