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眼神极冷，死死盯着刘浩道：“他先动手的。”

四眼气的脸色发青，眼神在几人中间来回打转，最后手指颤抖的指着刘浩：“你这次摊上大事了！”

打架斗殴这事，本来就是谁先动手谁理亏，更何况打的还是贺思扬。

刘浩垂着眼睛，说话语气极冲：“那又怎样？”

贺思扬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黑脸：“你把我打了你说怎么了！”

刘浩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怎么没把你打死？”

……

何夕的眼神极冷：“你再说一遍！”

刘浩满不在乎的笑道：“再说几遍都是这样，小畜生打死了又能怎样？”

四眼憋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好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犯了什么程度的错误！”

“你要还是这个态度！学校是要给你留校察看处分的！”

留校察看，这是最重的处分。半年内再犯任何错都会被开除，半年后还得所有任课老师进行评级，一个低分就前功尽弃。

刘浩的笑容渐渐收敛，冷冷的看着贺思扬，半晌才道：“怎么不干脆把我开了？”

四眼心梗都快犯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何夕一个胯步来到他身边扶了他一把。

“你们三个！”四眼指了指他们三人：“跟我回办公室！”

何夕有些担心的看着贺思扬，小胖子冲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头就跟上了四眼的脚步。

何夕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事有些怪异。

来到办公室后，刘浩就缄口不说了，只留贺思扬讲完了事情全过程，何夕的眼神一直锁在刘浩身上，那种怪异的感觉愈发强烈。

虽然贺思扬阐述的是事实，但正常来说刘浩怎么都应该为自己辩驳几句。

可他没有。

甚至满不在乎的扣着自己的指甲。

他是故意的。

故意挑衅贺思扬，故意激怒何夕，故意在赵忠山面前态度恶劣。

可为什么？难不成他想被开除？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怎么会有人真的这么干？

何夕递给了贺思扬一个眼神，又瞟了瞟刘浩，贺思扬也是皱着眉头。

他也察觉出了这件事的怪异。

“扣扣——”

一道好听的青年音传了进来：“主任，乔老师让我来填一下竞赛表。”

何夕转头。

是魏岑。

少年的眼神极快的扫过了何夕像是不经意的一瞥。

何夕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有一种直觉。

魏岑来看她的。

四眼指了指何夕的身后：“表在那个柜子里，自己找找。”

魏岑走到何夕面前，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何夕歪头不合时宜的想逗逗他。

“何夕杵在那当桩子呢！”

四眼怒吼道：“还不让开！”

何夕有些惋惜的侧开了身。

“刘浩！”

四眼拿出了河东狮吼的架势，眼睛瞪的像铜铃：“你眼里还有没有校纪校规了！”

刘浩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没有。”

四眼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坐在椅子上：“你现在怎么这样了？”

“你成绩那么好，二班是文科的尖子班，你只要再学两年你就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了，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啊！”

“自己作践自己吗？”

刘浩沉默半晌才道：“别管我了，赵老师。”

“没用的。”

赵忠山睁开眼，良久才道：“贺思扬，你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你认为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贺思扬转头看着何夕。

何夕思索片刻道：“医药费肯定要赔的，该做检查就检查，至于处分，学校看着来，我们相信学校会公正处理的。”

赵忠山看着刘浩，有些头疼，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道：“贺思扬同学，我希望这次能不能商量一下。”

“不记刘浩的处分。”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向了赵忠山。

魏岑站在何夕的身后，看了看赵忠山，又看了看刘浩，极轻的挑了挑眉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慢条斯理的从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又放了回去。

贺思扬皱着眉头开口：“为什么？”

赵忠山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刘浩，无奈道：“这次是他犯的错，本来最少要记大过的，但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爸妈……”

刘浩匆忙打断：“老师！”

赵忠山严肃的看着刘浩：“这件事本来错就在你，贺思扬有知情权！”

“扣扣——”

敲门声再度传来。

一会娇小的小姑娘探了个脑袋进来。

是一班的数学课代表刘妍。

“主任，魏岑在吧？”

魏岑适时的从一堆文件里找出了一张表，转过身道：“我在。”

刘妍迅速道：“老乔让你快回去。”

魏岑点点头，转过身向赵忠山道了别。

走的时候不经意的碰到了何夕的肩膀，转过头向何夕说了一声抱歉。

何夕与他对视，有些不解，她不知道魏岑想干什么。

出了办公室，魏岑停下了脚步，温和的向刘妍开口道：“刘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刘妍有些茫然的停下了脚步。

“帮忙和乔老师说，我被赵主任留下了，要晚一点再回去。”

刘妍的眼睛猛的瞪大。

魏岑微微弯腰，一双凤眼里满是祈求：“可以吗？”

刘妍被他这幅样子噎到，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迷迷糊糊的点了头。

魏岑的嘴角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容。

办公室里，刘浩梗着脖子与四眼对峙：“不可以。”

赵忠山不管他，自顾自的站起身，冲着贺思扬道：“刘浩的家庭情况很复杂，经常没有地方去，他爸妈都不管他……”

赵忠山无奈道：“孩子心不坏，上学期期中我才知道他家里的事，因为他父母的情况不符合贫困补助标准，所以我单独向学校申请了特殊项目扶持金，手续全部都下来了。”

“如果他这时候记了处分，他就拿不到这笔钱，没有生活费，和退学也没什么区别了。”

贺思扬有些怔愣，何夕看出贺思扬有些心软，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道：“所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要的是公正的处理结果。”

赵忠山拿出一张表，走到刘浩身边，转头向贺思扬语重心长道：“所以是在和你们商量，如果可以不记处分，刘浩可以在下周一升旗仪式上检讨道歉，我也可以负责你的医药费。”

赵忠山的意思就是，该惩罚的都罚，但是不记处分。

贺思扬挠了挠头，思考半天才道：“医药费不需要老师出，都是小钱，但是我需要刘浩的一个解释。”

刘浩愣愣的看着赵忠山手里的表，眼眶有些发红，他看了很久，他知道只要处理好了这件事，他就能从家里那个火坑跳出来。

啪！

刘浩把那张纸打掉了。

双眸猩红的看着赵忠山，眼里是人读不懂的情绪：“你为什么要管我？”

说完就甩门走了出去。

何夕眉头紧蹙，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让刘浩现在一个人待在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毫不犹豫，转身就追了出去。

刘浩的脑子很乱，他冲进了教学楼的地下室，地下室里满是尘土，在十几间废弃教室中，他随机挑选了一间走了进去。

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用力撕咬着自己的手腕，头埋得很低，叫人看不清他这里的情况。

何夕冲下来的时候在地下室的楼道里看到了一个少年的清瘦背影，皱着眉走了过去。

少年转过了身。

是魏岑。

魏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教室里。

何夕走了过去。

他们站的位置很刁钻，从这个角度可以很轻松的看到刘浩的情况，但刘浩却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刘浩在干什么？

何夕眼睛瞪的溜圆，抬脚就想进去，魏岑把她拦了下来，附在她的耳畔小声道：“给他一点个人空间，你去了他容易应激。”

温热的气息打在何夕的耳畔，麻麻痒痒的，何夕下意识想躲开。

魏岑以为她还要进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何夕有些呆滞的看着魏岑。

魏岑的手冰凉得像块玉，何夕却觉得被触碰的皮肤烧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上次魏岑给她包扎的时候，手好像并没有这么冰。

魏岑一手抓着何夕，一手拿出手机打字。

[他出办公室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就跟来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去了容易再打起来]

何夕别扭的挣开魏岑的手，木讷的点了点头。

何夕和魏岑的预感是对的。

因为他们看到了让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刘浩颤抖的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在自己心口位置比划着！

何夕瞳孔猛地一缩，直接冲了上去，一脚踢在了刘浩的手腕处，水果刀因为惯性甩了出去。

刘浩满眼愤怒的看着何夕：“你干什么！”

何夕一把捞起了刘浩，大声吼道：“我还没问你想干什么呢！”

刘浩别扭的别开脸，一个接近一米八的男生，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泪痕，怎么看怎么可怜。

何夕松开了刘浩，看到了他手背上刺目的红，整个人都被惊到了。

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好不容易把视线从他的手上抽了回来，才嗫嚅的开口道：“为什么想不开？”

刘浩缄默不语。

魏岑突然出声道：“你不是想退学吧？”

刘浩垂下眼睑，一声不吭。

“你是想死。”魏岑陈述道：“你扛不住了吗？”

刘浩猛的抬头瞪着魏岑：“你知道什么？”

魏岑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我都知道。”

刘浩因为情绪过激而有些脑部缺氧，此时所有的逻辑能力全部下线，根本分辨不出来魏岑所说的真假。

“你是被拍的？”

何夕猛的睁大了眼睛。

拍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炸响在了所有人的脑海，让何夕的理智都有些断了弦。

魏岑没有丝毫讶异，只是摇头：“不是。”

刘浩奋力朝着魏岑的方向扑来：“那你就是那群畜生！你去死！”

何夕迅速反应了过来，一把扼住了刘浩的喉咙，刘浩想要越过何夕，却被她死死压制。

“我不是他们。”魏岑歪头：“但我知道他们对你做的事情。”

刘浩像是被钉住了一般，过了好一会才泄气的坐在了地上，把脸深深的埋进了臂弯之中，一开始是小声啜泣，后来哭声逐渐变大。

魏岑蹲了下来，安抚道：“没事的。”

刘浩猛的甩开胳膊想要把魏岑推开，却被魏岑轻松挡了下来。

魏岑像是哄孩子一样，一边给他递纸，一边说着一些心灵鸡汤。

何夕看着魏岑像个男妈妈一样哄着刘浩，有些呆滞。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不过五分钟，这个刘浩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魏岑歪着头想要与刘浩对视：“还难受吗？”

刘浩把脸埋在臂弯里，觉得自己丢人，不愿抬起头，瓮声瓮气道：“没事了。”

魏岑站起身，拉着何夕的袖子走了出去：“我和你说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