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皇帝的话振聋发聩,百官人人自危,跪在地上谨听圣令,平日里与潘河走得近的几个大臣更是瑟瑟发抖,生怕皇上的怒火会牵扯己身。

李迟意带了人前去监督典狱司行抄家事宜,可典狱司的人翻来覆去,掘地三尺,也没找到赃款所在。

李迟意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潘河是裕王的人,这赃款,必定是在裕王手中。

潘河,不过是个替死鬼。

可是赃款找不到就算了,整个潘府,就连与裕王有任何书信往来的密件也找不到。

看来,还是得去典狱司审讯潘河,才有可能找到赃款和他与裕王勾结的证据。

从潘府回去的路上,李迟意正巧碰到杜若兰从雁回堂出来。他心里有些吃味儿,而杜若兰好似没看见他似的,带着丫鬟从他身侧走过。

这边宋清然洗完手回来,却见杜若兰已经走了,而门口,站着一脸不善的李迟意。

他越过宋清然走进医馆,“应该称你为宋大夫,还是宋家二爷?”

知道对方是来找不自在,宋清然本不想搭理,突然想到什么,他对李迟意道:“李少卿,你的头疼症,我兴许知道是何种原因所致了。”

李迟意以为此人要用言语激他,本不想搭理,可宋清然下一句话让他顿住了脚步,“是蛊。”

蛊与病,还有毒都有所不同,惯常的医术能瞧不出来的,所以那日,他并没有看出他的病因,以为此人是在装病博杜若兰同情。可是今日杜若兰带来的那枚蚕茧,莫名启发了他。

李迟意早就知道,他不是病,也没有中毒,而是被人下了蛊,而且,是从母体带到他身上的,他还没出生,这蛊就种在他身上了。军中能人异士颇多,但也只能为他缓解蛊虫侵蚀所带来的痛苦,没有办法一劳永逸地替他解了此蛊。没想到李青云确实有点东西,身为普通医师,竟能看出他体内是蛊。

军医说若此蛊不解,他活不过二十岁,而他离二十岁,还剩短短十月而已。这也是他迟迟不敢与杜若兰坦白心意的原因,那日两人一夜缠绵后,她选择回避,也没有站出来指证苏韵的谎话,令他不得不应下与苏韵的婚事,他虽心中有气,但他并不怪她,因为他心知,此蛊不解,他便已经……没有多少时日。

“宋大夫,可知如何驱蛊?”李迟意收起敌意。

宋清然摇摇头,道:“我虽熟读医书,看过许多疑难杂症,但我并不知道如何解蛊,不过……”他看向李迟意,“我可以去问问,我的,恩师。”说到‘恩师’二字,他短暂地顿了顿。或许,他与那人的关系,用师徒来形容,更准确些。

杜若兰在思索蚕茧一事,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街边的李迟意,并非故意不搭理他。

李迟意从医馆出来,默默走在她的身后,保持着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时庞文回来,见李迟意在,刚要出声打招呼,被他伸手制止。

他指指前方杜若兰的背影,“去吧。”

庞文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今日的将军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样了?”见庞文回来,杜若兰边走边问他。

庞文说:“我跟着那丫鬟前去,只见她在裕王府后门站了一会儿子,我本已打算要走,可转眼一瞧,她已经离开,我再跟上去,发现她从正门进了苏府。”

“苏府?”这京城还能有哪个苏府,自然是光禄大夫苏家的府邸。

她就是觉得那丫鬟的声音耳熟,尚在清池宫时,高柔的丫鬟她虽打过照面,但没有说过话,只有宋诗龄和苏韵,这二人的丫鬟,她曾听过她们说话,自然也记得她们的声音。果不其然,是苏韵。

“竟是苏家四小姐苏韵?那郡主并不知道那批料子是有问题的,她和小世子若是穿了这批布做的衣裳,便会命丧当场,到时再查到娘子的头上……”蓉儿脑子也转过弯来,有些后怕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她这是要借娘子你的手,对付郡主,然后再借裕王府的势力,对付娘子,而她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

“她想引我们二人窝里斗,自然不能如她的意,”

杜若兰低声道:“她想杀我,是怕我揭穿她的勾当,我能理解,不过这高柔与她,有什么过节?”

这世家之间的关系,旁枝末节,弯弯绕绕,里面的水,深得很。

可要说苏韵和高柔有什么过节,或许就是在几年前,那时苏韵还是个不受待见的苏家庶女,在一次宴会上,因为不小心冲撞了高柔,还与高柔穿了同一件衣裳。以两人的身份地位,苏韵怎可与高柔同袍?于是晚纱二话不说上前去扒她的衣裳,却被高柔制止了。高柔没有责罚她,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从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苏韵旁边走过去,轻飘飘说了句:“区区一个庶女,我若与她计较,有失体面,罢了吧。”

高柔或许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这句话,却在苏韵心中记了很多很多年。那日,她在众人或嘲笑或同情的视线里起身,这一刻带给她的耻辱,她终生难忘。她虽保住了她的衣裳,但却没有护住她的尊严,它被高高在上的高柔,无情地践踏在脚底,碾碎成泥。

如果说杜若兰与高柔,她更恨谁,那高柔,可以说当之无愧。

所以,她要让她,以世间最残忍的死法死去。

这几年,苏韵忍气吞声,靠自己的手段,在苏家取得了重视,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她与高柔,也在一次两次的碰面中逐渐相熟起来,长此以往,二人甚至,也可以称得上一句‘闺中密友’。

得知高柔生子,她作为好友,自然是要去看望她的。

高柔生完子后,以前的衣服便穿不了了,肯定是要做新衣裳的,碰巧苏韵过来,便主动提出让苏韵帮忙给她和孩子做几件新衣裳。两人对衣服首饰眼光雷同,苏韵的眼光她向来信得过,她许多衣裳首饰,都是她帮忙挑选的,于是便把这件事交给苏韵去做。

她只需要,等着苏韵为她送上新衣即可。

没想到,正中苏韵下怀。她都还没开口,高柔便提出来了。苏韵心道,这简直是上天都在帮自己。

那批送到兰和布庄的蚕茧,是她为高柔“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在宣纸上画了京城最时兴的衣裳样式,然后送到兰和布庄,让他们按照这个样子,直接把布料做成成衣。

此时白霜手里拿着这张宣纸,裁剪布料,缝衣做鞋。

巧娘子,巧娘子,自然是做什么都心灵手巧。

大多数人,会织布的同时,自然也会缝衣。

不过这大多数人里,都没有白霜这样好的手艺。这几件衣裳交给她去做,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其余十人,也不上赶着去接这烫手山芋,万一做得郡主不满意,岂不是得罪贵人。

典狱司。

潘河披头散发,脸色灰败地蹲在囚房里,这时,耳边传来铁锁转动声,他缓缓抬头,只见铁绣斑斑的牢门开了,李青云步履稳健地走进来,而他的身后,跟着典狱司司刑——裴昭,一个下巴上有刀疤,神色略显阴鸷的年轻男子。

“李翰林,你来了。”潘河顿时两眼放光地扑到李青云跟前,“是不是裕王派你来救我出去?”他又看向他身后的年轻男子,求道,“裴昭,不,裴大人,现在典狱司全凭你做主,你们偷偷放了我,没人会发现。”

李青云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潘河,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而裴昭则把一只手握着拳递到潘河面前,摊开一看,手心里赫然是一粒黑色药丸。

见此情状,潘河回过味儿来,他喉间一紧,微微后退,瞪着眼紧张道:“你们是来杀我的?你们就不怕,我向皇上,告发你们和裕王吗?”

李青云缓缓开口,“裕王说了,你要是乖乖去死,他可以保你妻儿一命。”

潘河仍是不肯主动服毒,所谓狗急也跳墙,他对着铁牢门冲将出去,想做殊死一搏,谁知被裴昭一把抓住了后领。

潘和死命挣扎,“这些年,我在户部,不知道给你们捞了多少脏钱,而我潘河呢,到头来一穷二白,落了个满门抄斩,你们不想着救我,居然过河拆桥,要杀了我灭口,我绝不会,如你们的意!”

“你们过河拆桥,我为裕王,做了这么多肮脏事,这些年,我在户部,一分钱没捞着,给裕王,还有皇后,不知道捞了多少脏钱,而我呢,一穷二白,现在你们居然过河拆桥,要杀了我我灭口,我绝不会,如你们的意。”

李青云朝裴昭使了个眼色,裴昭掐着潘河的下颌,迫他张口嘴,提手要将毒药喂进他的口中。

眼看毒药入口,这时一个狱卒来报,“司刑,大理寺少卿来了,说要提审潘河。”

李迟意来了?

李青云脸色一变,对动作顿住的裴昭道:“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过。”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裴昭看着落荒而逃地李青云,眼底闪过一抹讥嘲,而后把药交给狱卒,“你,喂他把药吃下去。”

而后携了长剑,前去应付李迟意。

这厢李迟意不顾狱卒地阻拦,带着庞武,进了典狱司大门。

正巧碰到裴昭带着人从里出来。

见李迟意已经进来,裴昭眼眸微缩,走上前去,刚要张嘴道一声"李少卿",可李迟意略过他,直直地朝关押潘河的牢房走去,边走边问:“潘河呢?”

裴昭被无视得彻底,心下不痛快,上前拦住他,语气薄凉道:“李少卿,你已经查明了此案,剩下的事,交由我典狱司即可。”

李迟意想都没想,直言道:“那可不行,万一你与潘河是一伙的,把他放了怎么办?”

“你,”裴昭没想到李迟意张嘴就是一顶大帽子给他闷头扣下,猝不及防被将了一军,顿时目露狠厉,咬牙道,“李少卿,说话要多三思,没证据,就少血口喷人。”

李迟意语带威胁道:“那你为何拦着我,不敢让我审问潘河?”

再不放他进去,只怕真会引来猜忌,这时一个狱卒从牢房中出来,那狱卒冲他使了个眼色,裴昭心知事已成,于是绕开了路,冷声道:“李少卿,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审问期间,犯人出了什么差错,到时,你可难脱干系。”

李迟意一听,心道不好,不再与裴昭废话,猛地推开他,冲进了牢房。

只见潘河躺倒在地,他脸色乌紫,眼睛暴突,掐着喉咙像是呼吸不上来,嘴里发出呜咽声,双脚对着空气踢动了两下,很快便当着李迟意的面,一命呜呼了。

他急忙退出来,冲尚在门口的庞武道,“快,抓住刚刚出去那个狱卒。”

庞武一听,知事态紧急,立马提剑去追,可追出去一看,哪儿还有人影。

裴昭佯装诧异地跑到关押潘河的囚房门口,见潘河死了,于是喊了人来。

此时典狱司也迅速集结人手,去追查此人。

李迟意扶起潘河的头,想逼他吐出嘴中的毒,可毒药毒性霸道,已经无力回天。

他抬头看着同样蹲身查看潘河情况目露焦急的裴昭,他知道,这人,他们是抓不住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他跟前站着呢。

李迟意担心的是潘河能不能救活,而裴昭担心的,是潘河有没有死透。

见潘河了无声息,裴昭暗中松了口气。

李迟意冷冷地盯着他,心知再待下去也无用,丢了潘河的尸体,招呼庞武,“我们走。”

在李迟意快要踏出典狱司大门时,裴昭前来相送,他在身后嘲声道:“李少卿,慢走不送。我会抓到,那名狱卒的。”

庞武握了握拳头,自他跟着李迟意,何时见他吃过这种亏,想回头打回去,被李迟意抓住了拳头,“小不忍则乱大谋,京城是裕王和宋皇后的天下,不是我们还在军中的时候。”

待二人走后,李青云从一间牢房绕了出来。

见潘河已经死得彻底,放心地离开了典狱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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