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柔看了眼桌上摆着的衣匣,喊来前头宴席上帮忙的嬷嬷,问她:“苏韵来了吗?”
嬷嬷回:“没有,苏小姐兴许是有事耽搁了。”
高柔说:“去把苏韵,给我叫来。”
苏府,屋中烧着滚烫的热炭,苏韵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块红布,她低着头正在刺绣,一针一线,绣得极为认真。细看红布上是对鸳鸯,她在绣的,正是与李迟意的婚服。她手上这件,是新郎的红袍。
丫鬟回来,苏韵没有抬头,细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衣裳已经送进裕王府,白霜拿着银子,离开京城了,若她被抓到,也追究不到小姐身上,小姐大可放心。”
苏韵这才抬头轻飘飘地瞧了她的脸一眼,复又低头,凉凉道:“可是她认识你啊。”
丫鬟脸色一僵,“我不在她面前出现即可。”
谁知苏韵摇头道:“不,这不保险。”
“那按小姐的意思……”丫鬟话音未落,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则锁住了她的双手。
苏韵起身,走到她面前,柔声道:“你跟我,也有两年了,对我也算衷心,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死,但是没办法,”她双目一狠,“你非死不可。”说完她挥挥手,那人松开她的口鼻,苏韵用钳子夹起一枚烧得滚烫红亮的炭,贴在了丫鬟的脸上。
丫鬟嘴里发出惊天的惨叫,声音穿透耳膜,阖府上下都能听到,但无一人敢来一探究竟。
这些年,整个苏府上下,凡是与苏韵作对的,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直至现在,她在苏家已经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苏家主母更是对她百般讨好,就连苏老爷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一个家仆匆匆赶来,禀报道:“小姐,裕王府派人来了,郡主邀你去王府一叙。”
苏韵停了手中的动作,此时丫鬟已经奄奄一息,她用锦帕擦了擦手,吩咐下人,“用草席裹了,丢去喂狗。”
随后随便带了个丫鬟,去裕王府。
高柔穿戴好,坐在案前,喝着厨房端来的月子汤。
苏韵脸上堆笑着走进来,“姐姐不在床上好好歇着,怎么倒起身来了?我娘曾说过,这女人呐,生了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得好好养着才行,姐姐还是快躺下吧。”
高柔瞧了一眼她身后丫鬟,扯了扯嘴角,“几日不见,妹妹又换丫鬟了?”
“没办法,一个个毛手毛脚的,”她看了眼晚纱,道,“不像姐姐身边的晚纱姑娘,心灵手巧,让人喜欢。”
晚纱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道这苏家四小姐,可真真,太会演戏了。她应该去当戏子,说不定,是个名角。
高柔没有接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时苏韵轻‘啊’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今日姐姐的新衣到了吧?”她试探性地问道,“姐姐,可试过了吗?”
高柔盯着她的眼睛,说:“还没试,这不等着妹妹来了,一起试吗。”
苏韵脸上笑意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姐姐的衣裳,妹妹怎敢试呢,”
“你与李少卿的婚期将至了吧?”高柔说,“我呢,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正好这衣裳我一时半会儿穿不着,就都送给妹妹,当贺礼吧,反正,我们俩眼光差不多,想来,我喜欢的,你也会喜欢。”
说完,高柔不容苏韵拒绝,对外喊了声:“来人呐,把衣裳拿来,给苏小姐穿上。”
门外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苏韵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立马跪了下来,弱声道:“苏韵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若是不小心惹了姐姐生气,姐姐贵为郡主,不要与我计较才是。”
“不与你计较?”高柔拔高声音,“你我二人第一次见面,那日你冲撞了我,我便没有与你计较,此后还与你姐妹相称,可你呢,你居然想害死我,这还不够,还想害我儿子!”只听“砰”的一声,桌子被高柔一掌拍得发出巨响。只听‘啪——’的一声,高柔摔了手中的碗,莹白的汤汁流了满地。
苏韵被吓得浑身一抖,她换了脸色,对着高柔声泪俱下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妹妹怎会害你,还有小世子呢,你莫要信了她人的挑拨,”她想了想,继续道,“定是杜若兰,她此前就扎小儿加害你和腹中胎儿,所以才在衣裳料子上动了手脚。”
“够了!”高柔一巴掌扇在苏韵的脸上,她满脸怒容,“我根本没提衣裳有问题,你怎知我说的是此事?”
苏韵心下一凉,知道自己是怎么说,也不可能让高柔相信自己了。
这时晚纱从屋子里,端出装着新衣的衣匣。
苏韵满脸惊恐地看着将她双手束缚住的嬷嬷,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放了我,我可是苏家小姐。”
"苏家小姐?"高柔冷笑一声,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苏韵,你不过是苏家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罢了,你爬得再高,你也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说完,她重新坐回去,冷眼看着苏韵的衣衫被扒开,直至浑身**,耳后一个嬷嬷手上戴了套子,拿起匣子里一件藕粉色留仙裙,套在了苏韵的身上。
其间苏韵大声嘶喊,可惜,这里是裕王府,不会有人来救她。
没多久,那套裙子歪歪扭扭地穿在了苏韵的身上,很快,身上的皮肤就像被火烧火燎了一样,伴随着剧痛,卷曲皲裂开来。
苏韵痛不欲生,嗓子都喊哑了,倒在地上像条濒死的鱼儿翻滚扑腾,她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高柔,阴狠道:“高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缠着你,还有你儿子,让你们夜夜不得好梦。”
她话音刚落,就挨了嬷嬷狠狠一脚。
哪怕二人交心时,高柔也总是有意无意提及她的庶女身份,苏韵在剧痛中突然失了神智般口中狂笑,她忍气吞声,在高柔面前伏小做低这么多年,她早就受够了。临死前,她要把她憋在心里的话和怒通通吐出来。“高柔,你口口声声骂我是庶女,可你也不过是个高氏旁支的女儿罢了,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宋皇后收了你爹当儿子,你跟着你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角落苟活度日呢,哈哈哈哈哈……”
“你闭嘴!”高柔被她的笑声刺激得两眼发红,高捡起地上的瓷碗碎片,狠狠地扎进了苏韵的喉咙里。
碎片划开皮肉,刺破血管,苏韵再也说不出话来,随着她张口,嘴里咕噜噜往外冒血,不多时,她便睁眼,盯着高柔,脸上挂着狞笑,了无声息了。
王府后厨。
一个小仆端了一壶‘儿酒’离开后厨房,他十分小心,因为这壶酒,王府上下,只此一壶。这是给喜得贵子的姑爷李青云准备的敬客酒。
在大厉有个旧俗,那便是满月酒席上,身为孩子的父亲,敬宾客酒时,都是用掺了自家孩子新生儿童子尿的酒,也叫‘儿酒’,喝了此酒,可保未来儿孙满堂,后世子孙延绵福长。
那小仆走到花园廊桥时,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壶里的酒差点倾洒出来。那小厮稳住手,急忙抬头,本以为是冲撞了贵人,见对方只是一个脸生的小丫鬟,于是恶声恶气道:“你是谁家的,这么不长眼,要是撞倒了我手中的这壶酒,你可担待不起。”
蓉儿对那小厮抱歉地笑笑,“这位小哥,实在不好意思,我先前路过这廊道时,掉了半吊钱,就跑过来找,心中一时着急,没注意到你端着酒过来,不小心冲撞,实在抱歉,”
那小仆弯身一看,地上果真有散着一串铜钱,他目露贪婪,这吊钱够他两个月的俸禄了,紧忙将乘着酒壶的托盘放在了石墩上,然后去捡那枚铜钱,嘴里道:“这半吊铜钱是刚刚从我兜里掉出来的,你的,定是掉到了别处,你再找找吧。”
他不知道,在他弯身去捡钱的时候,杜若兰出现在他身后。
宾客们皆聚集在前院,这时后院廊桥并无他人,趁四下无人时,她碾碎了手中阴阳花粉凝成的药丸,悉数将药粉丢进了酒壶里。
蓉儿见事情得逞,于是让了路,有些没头脑地嘟囔着:“哎呀,那我那串铜钱能丢哪儿去呢……”
那小仆怕她追究,拾起铜钱后,起身端起托盘,连忙往前院赶。
等他走了一会儿,杜若兰带着蓉儿走向前院。
人多眼杂,倒是没人注意到她俩姗姗来迟。
杜若兰在领客仆人的安排下,落了坐。
蓉儿有些紧张,见无人察觉,大家各自闲聊,这才放下心来。
菜上齐了,很是丰盛,只等初为人父的裕王府姑爷李青云过来与大家一一敬了酒,便可开宴。
在众人的祝贺起哄声中,只见那小厮端着酒托,另一个小厮斟酒,随着李青云从左至右,一一敬过酒来。
第一个要敬的,自然是裕王。裕王坐在主桌,笑得满面春风,等李青云过来,他小声问了他一句,“交代你的事情,解决好了?”
李青云一边端起酒杯,一边低声回道:“岳父放心,白银已悉数上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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