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皇宫有几日了,这日正在院内扫雪的陆小小,被人突然从身后扔了一颗雪球,雪球兜头扔下,落了她满头,脖颈间的碎雪融化,冰冷刺骨。
“岂有此理,是谁?”陆小小气极回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蹲在地上团雪球,还欲来砸她。
陆小小怎是受气之人,在那孩童正要起身时,她抬腿一扫,让那孩童吃了个大马趴,糊了满脸雪。
孩童当即哭起来:“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宫女,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陆小小叉腰冷哼一声:“我管你是谁,谁惹我我就揍谁?”
“好大的口气,哪里来的这么放肆的宫女,来人拖出去斩了。”
说话的女子身着牡丹绣暗纹袄裙,外面披着孔雀翎羽大氅,脚下的鹿皮靴面上,镶嵌的红宝石似落入雪中红梅,很是惹眼。
陆小小认识她,安平郡主阮茵。
顾公公跟在阮茵身边对她道:“郡主,您和小世子不能来这里,还请离开。”
阮茵却是对顾公公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走到陆小小跟前,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后道:“皇帝表哥竟在寝宫中养了这么多美人,难怪不让我来。”
孩童见自己的靠山来了,立刻躲到阮茵身后:“姐姐,方才就是她打我,你快叫人把她拉去斩了。”
陆小小看着狗仗人势的孩童,朝他翻了个白眼:“分明是你先动手的。”
“他先动手的又如何,莫说他只是用雪球砸你,就是他打你踢你,也没有你个宫女还手的道理。”阮茵道。
陆小小冷笑道:“原来郡主方才都看见了。”
任由自己的弟弟欺负她,却不出来阻止,自己的弟第吃亏了,又出来耀武扬威,喊打喊杀。
这就是大雍的皇亲国戚,令人不齿。
阮茵当然看见了,不过她没想到这宫女会还手,她本想让自己的弟弟偷溜进表哥的寝宫,然后自己再以寻弟弟为由进来。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表哥了,想以此来见他,不想倒遇见这么没大没小的宫女,她着实气恼。
“看见了又如何,你们这些下人就是该死。”阮茵说完,看向顾公公道:“我说顾公公你是老糊涂了吗,我是未来的皇后,来皇帝的寝宫名正言顺,你却处处阻拦,这宫女打太后的侄子,我的胞弟,你却视而不见,我要去太后姑母那里告你去。”
顾公公虽已年过五十,但最是厌恶旁人说他老,他回怼道:“郡主想告自是告去便是,无需支会奴才,还请郡主领着小世子离开。”
阮茵被顾公公怼,心中一肚子火,但顾公公是宫中的老人,向来受皇帝表哥器重,她不能得罪他,所以这火她只能撒在软柿子身上。
而打了她弟弟的宫女,就是这个软柿子。
饶是皇帝表哥不喜欢她,但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宫女和她翻脸。
阮茵抬手要掌掴陆小小。
她想这宫女就是再凶,再伶牙俐齿,也是不敢得罪她安平郡主的。
不想,那宫女却是扣住她的手,眸中含着冷意道:“顾公公说了,这是您不该来的地方,还请您离开。”
陆小小已经是很客气了,她知道眼下自己是宫女,若得罪了权贵,会带累“文瑾”的。
阮茵却是不依不饶,干脆叫嚷起来:“皇帝表兄,您快出来看看啊,宫人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但叫嚷半晌,无人理她,后面或许是她喊累了,于是拉上自己的弟弟便离开了。
耳朵终于清净了,陆小小吐了口气,问顾公公:“皇帝真要娶她?”
大雍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故要娶一个泼妇?
顾公公无奈摇了摇头:“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该讨论的,你该忙什么便忙去吧!”
顾公公走后,陆小小看了看不远的水榭,寒风拂过,掀起水榭四周的帷幕,露出其中对饮之人的手。
手掌宽大,看上去应该是两个男子。
真是惬意啊,陆小小无不感叹。
有钱就是好,可以活得随心所欲,悠闲自在,不像他们辰国的臣民,每日为了生机奔波劳累,莫说休息,就是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想到这里,陆小小干劲十足,她要好好学大雍的宫规,混进皇陵,偷更多的东西,赚更多的钱,让辰国的百姓,也有悠闲度日的本钱。
*
陆小小低头扫雪,全然没有注意到从水榭处看来的目光。
“臣下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小娘子了,能屈能伸。”裴莫自顾自说着,不防被桓景冷眼警告:“你不能喜欢她。”
裴莫假做不知,看向他:“为何,为何臣下不能喜欢她,你不总说臣下年岁不小,是该娶亲了,眼下有这么好的女郎,赐给……”
裴莫本是玩笑之言,却见桓景玉当真了,一张脸似被冻了千年,冷冰冰的,于是他立刻闭嘴,转移话题道:“陛下真的打算娶安平郡主?”
桓景玉未置可否,只是问他:“阮焘私养兵士的地方找到了吗?”
闻言,裴莫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他展开卷轴放在桓景玉跟前,指着上面一处对他道:“他们的的兵士就养在那里。”
裴莫所指是京城北门外的一处山丘,“他们以挖银矿为由,凿空山体,目的不仅是为了养兵,还为了合围京城。”
桓景玉冷笑:“看来母后从未信任过朕。”
表面和他母子情深,背地里却是为防他反扑,和阮家人做了这么多防范。
裴莫道:“陛下该有所行动了,不该再她进一尺,您还一尺,您该为大雍的江山考虑,彻底绝掉后患。”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群仆妇簇拥着阮茵和太后往桓景玉的寝宫走来。
阮茵气极,却又拿那宫女和顾公公无可奈何,只能请阮太后来。
她指着自己通红的脸颊道:“姑母您得为我做主,那宫女不把我放在眼中,还打我。”
阮茵哭哭啼啼的,显然受了很大的委屈。
“还有这样的道理,皇上太仁慈了,把这些小蹄子宠得无法无天,早该给她们教训了。”
一旁的嬷嬷添油加醋,火上浇油。阮茵和她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后,拥着太后去了皇上的寝宫。
此时扫完院中积雪的陆小小正准备去休息,不想几个仆妇上来就是几脚,把她好不容易扫拢的积雪提散,弄得满院都是。
陆小小提着扫把上前阻拦道:“你们这是作何,这可是我扫了很久的。”
其中一个仆妇却是大声道:“太后娘娘,宫女打人了,她打人了。”
打人?她何时打人了?
正怔忪间,阮茵搀着太后从廊下走来,她指着陆小小对太后道:“就是她,就是她打了我。”
已经被拱了一路火的阮太后,上前就要掌掴陆小小,却在陆小小要抬手阻拦前,被人拉去一旁。
阮太后手落空,质问对面的人道:“皇儿这是何意?”
闻言,陆小小看向身侧之人,他身穿双龙戏珠云纹襕袍,头戴金冠,腰间的玉带上一把镶嵌着各种宝玉的匕首,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光芒。
竟是大雍的皇上,陆小小朝他面上看去,想一窥他的容貌,却叫围帽挡住了视线。
青天白日的,带围帽作何?
桓景玉垂首去看陆小小,对上她不解的眼眸。
“皇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您不要被别人利用了。”桓景玉瞥了阮茵一眼,虽然隔着围帽,面对他的目光,阮茵还是有些心虚。
“被人利用?”阮太后叫来阮茵:“你告诉皇上,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阮茵畏畏缩缩不敢面对桓景玉。
阮太后见她这般,对她道:“没事,你大胆说,有本宫在,我看谁能把你如何。”
有了阮太后的话,阮茵底气足了些,她指着陆小小道:“是她打的,皇上表哥要为茵儿做主,不要放过她。”
阮太后看向桓景玉,“皇儿还有什么话好说,不能因为这宫女有几分颜色你就偏袒她,她以下犯上,就该罚她。”
“来人,把她给我托下去,掌掴两个时辰。”
那些仆妇就等太后令下,立刻朝陆小小围拢上来,全然不把桓景玉放在眼中。
“放肆,到底朕是皇上,还是太后是皇上,这宫中到底是朕做主,还是太后做主?”
这话,桓景玉虽然是对那些意图拉走陆小小的仆妇说的,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阮太后。
阮太后似乎也发现了桓景玉不同寻常之处,往日对她从不干违拗的儿子,今日竟当众说她越权。
陆小小也听出来了,皇上和太后其实在借由她的事,争论着什么。
闻言,太后笑起来,笑容却不达眼底,她看着桓景玉问:“皇儿今日带着围帽,声音沙哑,是不是身体不适,意识不清,才会胡言乱语。”
言语中的警告不要太明显。
皇宫,乃至整个大雍何人不知,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是其母亲阮太后手中的傀儡。
而如今这傀儡竟是和她顶撞起来,不是胡言乱语又是什么?
阮太后本以为自己给了桓景玉台阶后,他会妥协,把这宫女交由她处置。
不想却听他道:“母后慎言,朕是皇宫的主人,大雍的皇帝,您这般诅咒朕,又带人闯朕的寝宫,是何意,朕又该如何罚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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