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队伍一时无法去皇陵,只能在靠近东门的几个酒楼住下。
宫人住在次一些的酒楼,皇亲国戚则住在一旁邻县最大的“明月楼”。
外面北风呼啸,天阴沉得可怕,看来要不了多久又会有一场大雪。
陆小小回酒楼时,已是掌灯十分,她按照裴莫所说找到了和慧娘同住的房间。
慧娘并未问她为何这么晚才回,只是去楼下端来一碗姜汤递给她:“喝了驱寒,免得生病。”
她说完,便回榻休息了。
陆小小知慧娘言语不多,没有再打扰她,待姜汤喝完,沐浴一番后,她也睡了。
第二日,外面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看来他们还要在城中留一日。
在楼中吃过早膳后,陆小小找旁的宫人打听,果如她所料,队伍还要在城中停留几日,待侍卫和县中的兵士清除挡道的积雪后,再出发。
陆小小回屋披上一件斗篷,对慧娘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只是在她前脚刚跨出酒楼的门,后面就有两个宫人偷偷跟上了她。
大雪下了一夜,屋外积雪寸余厚,脚踩在里面,很快便会陷下去,行动艰难。
北风裹着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陆小小紧了紧兜帽,往不远处的一个医馆走去。
不过很快她又从医馆出来,是被人用扫把赶出来的,隐约可听见医馆的人骂道:“去,去,别把病气过给大爷。”
陆小小见此,只能把装着一大包银钱的荷包收回袖中。
辰国的疫病是会要人命的,也不怪大夫不愿前往。这般想着她继续往下一个医馆走去。
大雍不仅国富民强,大夫的医术也高超,而辰国的大夫大多是巫医,能否救人全凭天意,而眼下的疫病显然不能放任不管,让其自己消失,必须要真正的大夫前往,开方治病。
可陆小小一连去了五个医馆,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正在她不知该去何处寻医时,陡然有声音在叫她:“陆公子,陆公子。”
陆小小循声望去,声音是从不远处的马车传来的,马车中的人探出脑袋,唤她。
“是我,沈良,陆公子你别走。”
陆小小见是沈良,转身就要走。
但她跑得再快,也比不过马车,很快马车追上她,横在她身前,挡了她的去路。
沈良从跳下马车,拉住意图逃跑的陆小小的衣袖,却是不小心扯下了她的兜帽,叫她女儿家的身份暴露。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陆小小慌忙用兜帽罩住脑袋。
“陆公子别掩饰了,我沈某早就知道你是女儿家。”沈良道:“如今既然被我撞见了,无需再隐瞒。”
闻言,陆小小回身看他,他额前的长发挡住了他不大的眼睛,但从他上扬的唇角,不难看去他的得意。
陆小小甩开他的手,和他隔开距离:“既然被沈老板发现了,那沈老板想如何?”陆小小冷眼看他。
沈良已经习惯陆小小待他冷淡,他不在意收回手道:“不如何,就想请陆公……不对,再下想请陆娘子喝一杯。”
“我还有急事处理,下次再说。”陆小小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沈良一个跨步拦在她身前。
“陆娘子在寻医师去辰国?”
沈良虽是在发问,语气中实则透着了然。
“你在跟踪我?”陆小小眉心微蹙。
沈良唯恐陆小小误会,解释道:“我方才在前面那家药铺买药饮,在后院无意听到了陆娘子的话,我并未跟踪你。”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上次黑市被烧后,沈良便没有继续让暗探跟踪陆小小。
毕竟养暗探也是要花钱的,黑市一场大火,让他损失不少,为了早日赚回损失,他只能开源节流。
不仅遣散了手下的暗探,还做起了药饮买卖。
他来邻县便是为买这里最有名的“白家药饮”。
从这里进货,在京城卖,一瓮能赚十两银子,一马车能拉一千瓮,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而且白家世代行医,名头响亮,打着白家名头的药饮不愁卖,一千瓮一天就能卖完。
陆小小无意和沈良争辩,她到底要靠他才能把古董卖出去,得罪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便没有吧,我还有事……”
“陆娘子真是个冷心冷意之人,你我之间难道除了古董交易外,就不能有别的话说了吗,说不定沈某就能帮你找到愿意去辰国的医师。”
听了沈良的话,陆小小停下脚步,问他:“当真能找到?”
*
城中一处香火旺盛的庙宇禅房内,青烟袅袅,檀香扑鼻,端坐团蒲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漆眸被烛火点亮,驱散面上的寒意。
“白伯,陛下的病如何了?”裴莫问正在给桓景玉把脉的白伯。
白伯用手摸了摸早已没有长须的下颌,讶然道:“怪了,真是怪了,老僧用了十年没治好的病,如今才不到半年,竟好得七七八八,莫非陛下是遇到了神医?”
裴莫打趣道:“并非是陛下遇到了什么神医,而是遇到神女。”
“神女?”白伯信以为真看向桓景玉。
桓景玉乜了裴莫一眼,然后对白伯道:“休要听他胡说,不过是遇到了一个会祝由术的女郎罢了。”
“这就难怪了。”白伯颔首:“祝由术是辰国上古秘术,据说能治心疾,超控人心,只在巫女族内流传,且自从几年前辰国国岳母病逝后,这术法便遗失了,没想到竟还有人会,想来这也是陛下的造化。”
“辰国的国岳母是辰国巫女族人,那照这么说,那小小女郎也是巫女族的人?”裴莫道。
桓景玉闻言,未置可否,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有人在吵架。
“分明是我先来的,这药饮归我。”一妇人说着打开陶瓮昂首把其中药饮一口喝下。
另一妇人抢过空瓷瓮,怒道:“不可理喻,活该你怀不上孩子。”
“我怀不上孩子怎么了,你不也一样吗,你不仅抢不过我药,你连夫君也抢不过我。”喝下药的妇人一脸得意离开。
“你……”没抢过的妇人恨恨道:“你不过是个妾,我才是正室。”
“无妨的,无妨的,贫僧这里还有。”一个年纪看上去快五十的胖和尚,从脚下的木盒中拿出一个翠绿的瓷瓶,看上去比装药饮的陶瓮贵上不少。
“娘子给我五十两,这药你喝下,保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孕,倒时你生下大胖小子,你正室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了。”
胖和尚的话音透着循循善诱。
妇人面露难受,她的夫君不过是个清贫小官,一月俸禄不过二十两,现在让她一下只拿出五十两,着实有些困难。
不过,胖和尚口中的大胖小子的确诱人,她如今快三十了,一直无所出,前不久婆婆给夫君又纳第二房小妾,若她再生不出孩子,只怕会被婆婆赶出门。
“好,我买。”妇人心下一狠,从袖中拿出四十两碎银子,又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要递给胖和尚。
不想,正要给银钱时,一个女郎拦住她:“且慢。”
胖和尚见到手的钱被人拦下,面露不耐道:“你是哪来的娘子,在这里多管闲事?”
陆小小道:“我倒要问你是哪来的和尚在这里骗人?”
和尚被戳痛处,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乃神医白伯,在此处行医多年,治病救人无数,你这无知女郎还不快走。”
“行医多年,竟不知男子也有不孕的?”陆小小冷笑。
那妇人看向陆小小,疑惑道:“生不出孩子也可能是男子的原因?”
陆小小转身看她,问道:“你和方才那妇人同伺一夫?”
妇人点头,那妇人是夫君纳的第一房小妾,入府十年,亦未有孕。
“这就对了,有病的是你的夫君,让他去治病,你们何故浪费钱,喝这没用的假药。”陆小小道。
听了陆小小的话,妇人把钱收回袖中,道谢后,转身归家了。
“别走啊,你别走。”胖和尚气急败坏,质问陆小小:“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挡我的财路?”
一旁许久未言的沈良,把陆小小拉到身边,对她道:“他的确是神医白伯,切不可得罪了他。”
听了沈良的话,胖和尚头昂得更高,用鼻孔看人。
“是又如何,神医就不会骗人吗?”陆小小甩开沈良的手:“别拉着我,我要去寻真的神医救辰国的百姓。”
陆小小心道,她真是昏了头了,会信沈良的话,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人唤住,她朝佛像身后走来的身影看去,又是一个和尚。
胖和尚在见到那和尚后,立刻收拾包袱忙不迭逃离了寺庙。
“你是……”陆小小疑惑看着笑盈盈朝自己走来的和尚。
“贫僧是真的白伯,方才那和尚不过是打着贫僧的名义招摇撞骗罢了。”
想到方才胖和尚仓皇逃离的模样,陆小小信了白伯的话,双手合十朝他行礼。
“敢问娘子寻贫僧作何?”
“我想请大师去辰国救人。”陆小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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