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在地上的容殷，阮太后似突然回过神，忙丢了自己手中的玉簪，整个人身形不稳，险些跌倒，一旁的嬷嬷上前扶住她。

阮太后虽然心狠手辣，但亲手杀人的事，从未做过，此时的她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被自己的举动吓得不轻。

嬷嬷拿出锦帕想要擦拭她指尖的血，却听她道：“去，把令牌拿给本宫。”

容殷已死，手里还紧紧握着阮太后方才给他的玉牌，能调兵遣将代表着权利的令牌。

嬷嬷朝地上的尸体看去，面露难色，容殷久病，早已形容枯槁，未来及闭上的双眼，还斜看着阮太后，满含愤怒，面部扭曲，看上去很是恐怖。

嬷嬷大着胆子，蹲身拿过容殷手中的玉牌递给阮太后，接过令牌的阮太后，立刻让兵士停下来。

桓景玉见状，也让暗卫住手。

霎时，原本还充斥着刀剑声的院落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阮太后让嬷嬷扶自己去桓景玉跟前，仰首看他，“文瑾，母后不是有意的，母后是受了他的蛊惑才对你……”

泪水充斥眼眶，嬷嬷用锦帕替阮太后拭了拭，附和道：“是啊皇上，太后娘娘对您疼爱有加，她怎么舍得伤害您了，都是那什么圣主的错，是他居心不良，骗了太后。”

“对啊，皇儿，你就原谅母后吧。”

说完，泪珠滚落，在大雍一手遮天的阮太后，此刻在她的皇儿面前放低了姿态。

任是谁看了，都会上前劝桓景玉一句，劝他原谅自己的母亲。

许是到底母子一场，上首站着的，居高临下冷眼看她的男子有了动静。

他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俯视着她。

阮太后望着一言未发的桓景玉，赶忙用手擦拭脸上的泪水，然后挤出笑意问他：“文瑾原谅了母后是不是，快让本宫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朕没受伤。”

面对阮太后替他查看的动作，桓景玉这次没有躲开，只是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言语冷硬。

阮太后也不在意，只道：“没受伤便好，没受伤便好，不过比之前瘦了不少。”

话落，门扉被打开，陆小小和陆渊从房中走出来。

阮太后见陆小小来，上前携住她的手，一改往日恨之入骨的模样，取而代之是刻意的亲昵。

她甚至亲切的唤她小小。

陆小小下意识收回手，朝桓景玉看了一眼，同时桓景玉侧身挡住陆小小，不让阮太后接触她。

陆渊也心生警惕，把陆小小拉到自己身后，对阮太后道：“你想做什么，大可以冲着我来，休要伤害小小。”

阮太后闻言，眉头轻蹙，她身边的嬷嬷对陆渊不满道：“太后这是欣赏青禾公主，君主怎可这般无礼？”

嬷嬷本意是在阮太后跟前讨好，不想，却被阮太后呵斥：“大胆奴才，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是……是奴才说错话了。”嬷嬷立刻跪下，掌掴自己。

阮太后不耐看了她一眼：“罢了，罢了，一边去吧。”

让嬷嬷退下后，阮太后面上又带上了笑意，看上去和蔼可亲，但藏不住眼眸中的疏离。

她绕过陆渊问陆小小：“青禾公主不介意本宫直呼你的名讳吧？”

若是往日，这种小娘子她怎么会放在眼中，莫说陆小小还只是一个穷困小国的公主，她话都不会对她多说一句。

但此时的她，满是讨好的望着陆小小。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小小从陆渊和桓景玉身后走出，来到她跟前，恭敬道：“不介意。”

四周空气凝滞，隐隐夹杂着血腥气和腐烂的气味在告诉众人，这里方才发生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可当众人还沉浸在其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阮太后却已经抽|离。

就仿佛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没有献祭，没有长生，没有母子相残，她还是那个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太后，她的皇儿还是养尊处优的大雍的皇上。

只要她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圣主，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从前的生活。

所以当陆小小告诉她，自己不介意时，她笑着褪下自己手上的紫玉镯，放在陆小小手心，道：“皇儿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救你，看来他对你是真的上心了，这镯子是传给未来皇后的，现在本宫把它给你，望你不要推辞。”

情真意切，倒叫人看不出破绽。

“可……”

然而，正当陆小小要拒绝紫玉镯时，眼前的阮太后突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陆小小见她醒了，给她喂药，阮太后举目四望，眼前低矮的茅草屋，显然不是大雍的皇宫，身下的干草让她浑身不适，空气中难闻的贫穷的气味，叫她不觉蹙眉。

可恶，这种地方是人该待的地方吗？

呵斥随行之人的话，就要脱口，但最后到底强压下来。

她问陆小小这里是哪里。

“南境。”陆小小没有多言，亦没有多余的表情，然后她把紫玉镯拿出来还给阮太后，对她道：“还请太后把此物收回去，我不需要。”

闻言，阮太后看了她几息，问她：“是文瑾的意思，他不让你收我的东西，怕我会再次谋害你？”

说到此处，阮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他还是不肯原谅我，既如此，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我去死，为何要救我？”

不待陆小小反应，阮太后从发上拔下金簪，往自己要害而去。

陆小小见状，丢下药碗，去抢她手中的金簪，同时听到动静的桓景玉快步走了进来。

见桓景玉进来，阮太后情绪更加激动。

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此时候在门口的嬷嬷也在一旁道：“是啊，皇上，你就原谅太后娘娘吧，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

在嬷嬷的劝说下，桓景玉终于松口，他冷眼看着阮太后，对她道：“母后既病着，就不要再折腾了，白伯说你这几日需要静养。”

他说完拿过阮太后手中的金簪，然后对嬷嬷道：“还不快扶母后躺下？”

听桓景玉言语缓和不少，阮太后这才不再闹，由着嬷嬷服侍睡下了。

桓景玉见阮太后躺下后，让陆小小随他一起出来。

他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问她：“她方才伤到了你？”

陆小小不想让桓景玉担心，摇头否认，却被桓景玉扣着手腕拿出来，只见纤细洁白的手指上，有一道被利刃划破的伤口，往外冒着血。

陆小小见自己的谎话被揭穿，忙道：“不疼的，用点药就没事，我皮糙肉厚……”

从前在大雍，她常是受这种小伤，都习惯了，虽然疼，但也能忍受。

不想，她话未说完，手指便被一股暖意包裹，柔然|潮|湿，是他唇瓣的触感。

顷刻间，陆小小觉得自己周身有暖流划过，酥酥麻麻的，她能清晰的感受自己的心脏，莫名得在胸腔雀跃。

绯色漫上脸颊，她想要收回手，却被牢牢扣住。

她不好意思道：“这里人来人往的，会让旁人看见。”

桓景玉闻言，却是用幽怨的眸光看她，问她：“小小不想做皇后？”

虽然，他不知阮太后为何会突然转性，但她手中的紫玉镯的确是历代传给未来皇后的。

小小不愿意收，就是不想做他的皇后。

“是这样吗？”桓景玉问。

陆小小摇头：“我当然想做文瑾的皇后，可眼下还不是时候。”

虽然从现在看来，阮太后似乎不会再为难辰国，圣主之祸患也已解除，但辰国积贫积弱，百姓困苦，百业荒废，想要重建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她不敢轻易承诺桓景玉。

“可我等不及想娶小小该怎么办？”

男子高出她一头，俯身而下，将她禁锢怀中，龙涎香萦绕鼻息，清冽中有淡淡的甜，他的下颌放在她的肩上，温润的气息，有意无意逗|弄着她的耳珠，说出的话更是往陆小小心里钻，“我担心时间久了，小小看上别的男子，不要我了。”

极尽暧昧的气息在二人之间弥漫，她呼吸有些困难，上涌的热意蒸腾着她慌乱无措的心，她甚至忘了回答桓景玉的话，直到耳珠痛意传来，她才稍稍回神。

“小小不回答我，是真的看上了别人？”

桓景玉迫不及待想知道陆小小的答案，所以在她愣神时，轻咬了她。

“胡说，我只喜欢你。”

“当真？”

“当真。”陆小小给了肯定，不容置疑的回答。

一张小脸红得似要滴下血来，因不好意思看桓景玉的眼睛，她说完便从桓景玉怀中逃离了。

看着陆小小离开的背影，桓景玉露出了得意的笑，此时此刻，他的心被陆小小方才的话熨帖的平整，没有一丝皱褶。

只要有小小这句话，再久他也等得起。

不过，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的光渐渐暗下来，他叫来暗卫首领对他道：“你派人跟着太后，她有什么动作，即刻来报，还有等朕离开辰国后，你将暗卫处的人都调来保护青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