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阻路的大山下,周然指挥百姓把火药放在指定的地方,然后同火药师谋划起来。
因陆小小和疤痕男耽误了些时间,落在了后面,陆小小远远瞧着山下,不觉加快了脚步。
南境前两几日连下了三日的雨,今日才堪堪放晴,是以山道有些泥泞湿滑,特别是下山时,需得扶着一旁的树才行,陆小小太急,险些滑倒,走在一旁的疤痕男想要扶她,却被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陆小小满心只想着快点到山下,所以语气听上去有些急躁。
饶是别人听了她这话,也知她此时的心境,不会再多言,可疤痕男似乎没眼力劲,竟是问她:“公主可是有心上人了,否则为何对我这般冷淡,还是说公主还怪我?”
陆小小只觉这人没完没了,白了他一眼,道:“我有没有心上人不关你的事,而且你身为火药师,就该做自己分内之事,别在这里耽搁时间,快些下山为要。”
陆小小的话,没有给疤痕男留面子,话里话外都是说他在磨洋工,方才与她言语纠缠想必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那样他就可以少干些活。
陆小小自认为她看透了疤痕男,油嘴滑舌,身心惫懒,要知道他如此,方才自己就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想,疤痕男也不是等闲之辈,看出了陆小小的意图,轻笑问她:“公主在拿话激励我?”
陆小小听了,冷笑一声:“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既如此,你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和我东拉西扯,还不快些?”
疤痕男看了她着急蹙眉的样子,笑得更甚。
“你在笑什么?”陆小小乜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脸皮可真厚,他就像田间的倔牛,打也不动,骂也不动,饶不是看他是火药师,等会有用他的地方,她是一点也不想理这种人。
“我在笑公主生气的模样真好看。”疤痕男盯看着陆小小,眸中有东西在荡漾。
“你……简直是个泼皮。”
陆小小决定不再管他,她可没闲工夫在这里和他胡扯。
可她才走出一步,便听疤痕男“哎呀”一声,陆小小有些心烦,不让自己去关注他,随他怎么样,然而就在她要迈出第二步时,便听后面传来闷闷的声音,陆小小忍不住回望,便见疤痕男坐在泥中,面上还沾了些泥点,很是狼狈。
“公主,你等等小的,我说了这里路滑,急不得,你就是不信,现在害我摔倒了,你得负责。”疤痕男倒是诉起苦来了。
陆小小担心又被缠上,立刻转过头去,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走出几丈远后,身边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眼望去,却是没看见任何东西,这时,身后之人再次叫唤起来,听上去,应该伤的不轻。
于是陆小小心中纠结几番后,还是折返了回去,她垂首看他,冷声道:“还起得来吗?”
疤痕男看着她,满眼无辜道:“不能,我的腿受了伤。”
陆小小叹了叹,无奈道:“我扶你下山吧。”
深山老林中,多有野兽,留他一人在这里,终是不妥,陆小小这般想着,让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扶着他往山下走。
“沉吗?”疤痕男问。
“你说呢?”陆小小没好气回答。
脚下道路湿滑,已是行走艰难,现在还有个人倚着她,怎么会不沉呢?
“那公主就走慢点吧,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听着身侧人满不在乎的语调,陆小小想把他丢下喂老虎,她道:“你不急,我急,要不你躺在地上,我拖你下山?”
如此,又快,又没有人在她耳边聒噪。
这一次,身侧的人很是识趣,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终于,没有人再烦她了,陆小小扶着疤痕男加快脚步往山下去。
只是在陆小小没有察觉的地方,疤痕男往树梢看了看,似乎得了什么消息后,他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周然不懂火药制作,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火药师,其中一个火药师,打开身后的包袱,里面是周然没见过的,褐色粉末,粉末散发甜甜的气味。
“这是何物?”周然不禁好奇。
那火药师,不屑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公主为何要听你这个外行的,麦芽糖可以加大……”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个看上去,是他们中年龄最大的火药师厉声何止住:“谁让你多言的,专心做你的事。”
被呵斥的火药师,立刻闭了嘴,不再说话。
周然只当三个火药师是心里存着对他的不满,所以不愿与他搭话,他倒也不在意,起身去看自己画的图纸。
他算过了,引线做两丈长,便可让前去点燃引线的百姓安全撤离,落下的山石也不至于砸到人,这般,青禾公主一定会满意。
想到这里,周然才发现陆小小没有跟上来,他下意识往火药师那处看去,一人在搓引线,一人在往每一个火药包上倾倒褐色粉末,还有一人在悠闲得喝着茶,只唯独少了那面上有疤痕的男子。
自周然第一次见疤痕男,便觉此人不简单,他总是有意无意靠近陆小小,言语举止也很是无礼散漫,除了满脸的因火药留下的疤外,看不出一□□师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市井无赖。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图纸,就要往身后的山上去寻人,却在刚要走入林中时,陆小小走了出来。
周然忙迎上,问她:“公主现在才来,是不是途中遇到了什么事,早知如此我就该等着公主一起的。”
不难听出他言语中的自责。
就当陆小小要告诉周然,她没事时,身侧噤声许久的人又说话了:“有我在,怎么会让公主出事,周先生还是去忙自己的吧,别在这里碍眼。”
疤痕男居高临下看着周然,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薄凉,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周然本要回呛的话,堵在了喉间。
不知为何,在疤痕男的身上,周然感受到了熟悉的,凌厉的,叫人不敢违拗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上位着,对普通百姓的睥睨,似乎站在他面前,仰望他都是罪过,只能匍匐在他脚边,毕恭毕敬,听命于他。
陆小小见周然身形有些僵硬,只当是被疤痕男的话气到,于是她忙解围,对周然道:“你别同他计较,他这里有些问题。”
陆小小手指着自己的脑袋:“他说话不过脑的。”
周然听陆小小这般说,说了声“好”便转身,去看自己的图纸了。
望着周然的背影,陆小小叹了口气,“你气死我就够了,周然这种人才,可受不住你的话,若他死了,谁来帮我做事?”
“我啊,我的本事不在他之下,公主何不把我留在身边。”疤痕男道。
“是,是,是,你本事大,你好好歇着吧。”陆小小把他扶去一个干净的大石旁,让他靠坐下。
听了陆小小的话,疤痕男还欲说些什么,立刻被陆小小出言阻止:“还有让你的嘴也歇歇。”
太毒了,受不了。
她话说完,头也不回去了周然身侧,接过他手中的图纸,认真看起来,一会儿眉心微蹙,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看着天空似在想什么,模样灵动可爱。
这时,一个黑衣人趁人不注意来到疤痕男身侧,对他道:“人已经到了十里外的集镇,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疤痕男点头:“务必让他们看到想看的。”
黑衣人领命离开。
疤痕男看着不远处的火药堆,眼神变得阴沉,里面好似蕴藏着千年冰霜。
“做的好。”陆小小拍了拍周然的肩对他道:“你当真是辰国的栋梁之材,回宫后,我一定要兄长好好赏赐你。”
周然听了陆小小的夸奖之言,有些不好意思道:“能在公主身边效力便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从未奢求其他的。”
不想,他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音对他道:“望周先生真是这般想的。”
周然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疤痕男点破,一时有些羞恼。
他当然不止想留在陆小小身边,他还想建功立业,想要有一番大作为,想要摆脱贫穷,做人上之人,但这些话他是不敢对陆小小说的,他希望在陆小小留下谦谦君子的印象,而非虚荣好利之人。
“你不是腿伤了吗,怎么又能动了?”陆小小乜了疤痕男一眼:“既然能动,还不快去做火药?”
疤痕男闻言,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天已经阴沉下来,看来要不了多久,将会迎来一场大雨。
他道:“公主,看来我们得早些开山了,否则就没时间了。”
陆小小点头,让火药师们加快动作,布置好一切,他们就得行动了。
一个时辰后,随着一声轰鸣响彻山谷,倾盆大雨随之而下,接着升起了袅袅青烟,阮太后沉声问回来的暗探:“怎么样,都死了吗?”
暗探跪地回答:“奴才仔细翻看了,在场之人,无一幸免。”
“好,非常好。”阮太后坐在轿中,面上浮起阴冷笑意。
一旁的嬷嬷见了不仅打了冷颤,问她:“皇上那边怎么交代?”
交代?
阮太后嗤笑:“火药是她要的,山是她要开的,这一切又同我有何干系呢?”
若皇儿觉得其中有诈,自去查便好了,送来南境的火药她可没动手脚,她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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