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垂着眼,懒懒地盯着叶余时。那目光像刀,轻而易举剖开叶余时的表面,将他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叶余时渐渐有点不自在了,小腿蹭着地,脚尖磨蹭着地板,眉头越皱越紧。明明花钱的是他,怎么每次还要像求人的反倒是他?他心里窝着一团小火,却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
“到底行不行嘛……”他嘟囔着,气归气,却心甘情愿。毕竟是他自己喜欢的Alpha,哪怕对方冷着脸,他也还是想黏上去。
陪你干嘛?”江叙挑眉,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请求。
“你别管!我肯定不会让你无聊的呀。”叶余时凑近他,微微仰头,脸上写满了小小的执拗。“陪我嘛,陪我嘛,陪我嘛!有钱你不赚?”
叶余时皱起脸凑近江叙,“还是说你很烦我?”
“那你直接跟我老板说吧。”他最终叹了口气,语气不冷不热。
叶余时见江叙拧不过他,高兴得眼睛都亮了,忙不迭捣鼓起电脑来,计划着行程。
“去B市吧?”他兴致勃勃地抬头看着江叙,“我正好还有朋友在那儿。就算我哥要查岗也不怕,哼哼!然后我们分开一天,我得把你的信息素味儿散一散,不然回家肯定会被我哥或者我爸闻出来。完蛋了就。”
“哎,你说你要是个Beta该多好,哪有那么多事儿。”叶余时临走前还可怜巴巴地舍不得,眼神都黏在江叙身上。
他平时没事儿干的时候黏在江叙身上咬人腺体,哼哼唧唧说哥哥好香,要干活了又开始嫌麻烦,真是什么好话歹话尽让小少爷说完了。
叶余时回家的时候还鬼鬼祟祟的,生怕正好撞到父兄。
晚上,江叙的手机响了。他刚应付完包厢里的一群客人,脸被灼热的酒液烧得发烫。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叶余时咬牙切齿的声音:“江叙!”
“……知道了,祖宗。”江叙无奈地放下酒杯,对包厢里的人抬了抬手,走出酒吧。冷风扑面而来,烧热的脸却越发发烫。他靠在街边的柱子上,用肩膀夹着手机,点燃一根烟。
“你又抽烟!”叶余时立马炸了,“你喝酒是工作我不说了,抽烟干嘛!你以后肯定娶不到老婆!”
江叙笑了,笑声低沉沙哑,带着点不正经的戏谑:“那就找和我一样喝酒抽烟的Omega。”他这么说着,却顺手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又没当你面抽。”
“我不管!”叶余时理直气壮地嚷嚷,“我花钱了,你就得听我的!”
江叙叼着笑,“小粘人精。”
“我又不是和你谈恋爱,你凭什么嫌我粘人!”
“好,好,是我缠着你。”江叙顺着他的话说。
叶余时嘴上的金主意识倒是很强烈,但也仅限于嘴上。
“你为什么今晚还陪台?我不是给你老板打钱了吗?”
“那不是从后天开始吗。”
叶余时吵不过江叙,最后倒显得是他无理取闹一样,“反正我不许你回去了…我要睡觉了,你不许开静音,陪我睡觉。”
于是江叙就坐在路边花坛上慢慢哄叶余时睡觉,一直到后来叶余时眼皮都要睁不开,困的迷迷糊糊,轻声问了句,“江叙,你嫌不嫌我作。”
“不嫌。”
叶余时这样的Omega,娇贵、粘人、甚至有点作。但他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像一颗被雕刻得完美无瑕的钻石,注定被放在掌心宠着,就算是理直气壮地让Alpha给自己去天上摘星星,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他好像就是配得上最好的。
所以江叙很想不通他的品味,干什么非要每天缠着他这样的人不肯放手。
翌日,叶余时胡乱塞好了行李,一下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叶余时只看得到半个背影,正肩黑色西装裁剪地刚刚好,显得整个人都笔挺地端正,连坐姿都显得矜贵而有教养。
叶泊川听到声响回头,与像个小偷一样拿着行李箱的叶余时直直对望上眼。
“啊…哈…哈哈…好巧啊…哥…哥哥…你还在家呢…”
叶泊川上前几步接过叶余时手里的行李,“怎么自己拿。”
叶余时最近面对叶泊川总是有十分有十二分的心虚,他很怕叶泊川闲下来了每天盯着他,他就不能去找江叙了。
最可怕的是如果被叶泊川发现叶余时跟江叙的关系,他绝对会被叶泊川拿着皮带揍屁股的。
“要去哪?”
“和朋友们一起出去旅游,大概一个月左右吧。”叶余时不擅长撒谎,但叶泊川也不可能想到他这个从小乖到大的弟弟能干出来倒贴Alpha这种事儿,还是个不太干净的Alpha。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叶泊川拿出手机给叶余时转钱,“钱够不够用?你能收拾得好行李吗?肯定丢三落四,要不要我帮你重新装一遍。”
“哎呀不用不用哥哥我不是小孩儿了!”叶余时从桌上拿起个桃子塞自己嘴里啃,看着叶泊川给自己叫司机,拿行李,啰啰嗦嗦地一直把他送上车。
“你干嘛呀哥!我是旅游又不是出嫁!”叶余时简直感觉叶泊川在念紧箍咒,连忙关上车门跟他哥挥手说拜拜。
司机停在路口等红灯,叶余时抬眼,视线恰好落在一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大卡车上。
卡车车身是一整幅广告,江叙的脸被放大投在橙红的底色上,旁边是一行醒目的“NO.1”,宣传酒吧两个月后的店庆活动。
叶余时愣住了,目光随着车影渐行渐远。他从来都知道江叙的漂亮,可现在这么直白地被展示在公众面前,反而让他有点恍惚。
他在车里、在暖黄的灯光下看江叙,是独属于他的江叙;但这副脸被印上卡车,穿梭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时,叶余时忽然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为金钱和撒娇而拉近。
叶余时愣怔地看着那辆卡车呼啸而过,江叙的信息正好在这时候发过来。
“我到了。”
叶余时下车后看着司机开远,又打了辆出租车去找江叙。
一下车他就蹦蹦跳跳地往江叙身上挂,江叙今天难得穿的很休闲,黑色内搭配上灰色连帽开领毛衣,身上还有股干净的洗衣粉味道。
“你这样和我出去一个月,你哥哥真的不会发现吗?”
“不会啊。我哥就是怕我被带坏什么的…担心的比较多,顶多就是有点啰嗦,但是他还是很尊重我相信我的,不会没日没夜监视我啦你放心。”江叙开上了高速,叶余时坐在副驾驶啃薯片啃的咯吱咯吱响,“不过就是一会儿到了B市我得去和我朋友们通个气,假如我哥闲的没事儿想查我的岗,露馅了就不好了。”
到了酒店的顶层,江叙稍微收拾了下二人的行李,把叶余时送出门去找他朋友。
“我晚上就回来,你记得自己好好吃中饭哦。”
江叙关上房门走到落地窗边,这里视野很好,拉开窗帘能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今天的阳光很好,江叙就坐在矮桌旁边的榻榻米上给叶余时拨瓜子仁,他放空脑袋只干这一件事儿。拨完了一整盘,又沉寂下来,盯着桌子上被风吹的飘飘扬扬的窗纱落在桌上的影子。
“我回来啦。”八点半左右,叶余时刷了房卡进门,没见到人影,他走进几步才看到江叙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哦。”
“江叙。”叶余时皱眉,看着他头也不抬的样子。江叙正打游戏打得起劲儿,于是随口敷衍道,“干嘛?”
“你什么态度?”叶余时感到莫名其妙,一口气闷在胸膛。
游戏刚好打完一局,江叙把手机扔到一旁,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抬眸望向他,眼角下那颗泪痣显得格外妖冶魅惑,“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从小到大也没几个人给叶余时摆脸色,他把包一把扔在地上,几步上前揪住江叙的衣领,“我给的钱少了?还是你觉得我好欺负?”
江叙勾起唇角,觉得这张看上去就可爱的小脸现在倒是有了传闻里那种“杀人放火烧杀抢掠财二代”的感觉,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你觉得呢?”
叶余时气笑了,“你还真是现实,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今天我给你的钱花完了你就对我这个态度?”
江叙平静地微微仰头与叶余时对视,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甚至还挑衅般地挑了挑眉毛,“不然呢?”
江叙很少对客人这个态度,而且失去了叶余时这颗摇钱树对江叙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次又一次,都是叶余时妥协。
叶余时盯着江叙,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又气又怒,抓着人衣领的手都有些抖,僵持了几十秒,叶余时猛地撒开手,江叙顺着惯性往后一倒,“要不我还是回去上班吧。”
叶余时感觉江叙也不是真的非缺这点钱到跟他甩脸子的程度。
他深吸一口气,“你还真是…非要一遍又一遍提醒我…我们的关系呢。”
叮咚一声,江叙面无表情看着转账成功的提示短信,三秒后,弯起眼睛笑得格外灿烂,“还是你对我好。”
“收钱又态度好了是不是?”叶余时把手机揣进口袋,气鼓鼓地抱臂坐到沙发上。
江叙非常坦然地承认道,“对啊。”
于是几步靠近,轻言细语地和叶余时道歉,又勾住叶余时的腰亲吻他,一直把人亲的腿软,才把他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售后服务,还满意吗?”
“我讨厌你。”叶余时声音闷闷。
“没关系,我喜欢你。”江叙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你上一边去,见钱眼开的坏东西。”叶余时越想越气,扭过身不理他。
江叙在他旁边蹲下身,拉上衣领遮住嘴巴,只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模仿机器人的声音哄小孩,“主人,还有什么需要小的为您效劳的吗?”
叶余时忍了半天,江叙一边模仿还一边在他身上乱戳,点他笑穴,叶余时后来实在绷不住了,一边笑着躲一边拿脚踹他。
“那你给我按按。”
江叙把叶余时扶起来,坐在他身侧,伸手轻轻揉捏着他的小腿,倒还真像是学过的。
叶余时被他按的得意洋洋,俨然一副翘小辫子的骄傲模样,看的江叙觉得好笑,手换了下位置果然让满脸得意的小朋友炸了毛。
“你!往!哪!摸!呢!!!”
…… ……
江叙与叶余时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连说话都变得轻声细语起来,“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叶余时顿了一下,释出一口喘息,“我喜欢你…好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去酒吧上班了…太乱了…”
江叙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人生问题,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不去上班的话,你要养我吗?”
“我养你啊。”
江叙轻轻抚摸叶余时的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们说过好多次了吧,宝宝。”
“你会不会对我好一阵子,然后厌倦了就把我一脚踹开?如果我把工作辞了,然后你腻歪了把我踹了,我可怎么办?”
“我不会腻的!”叶余时连忙道。
江叙的指尖缠绕着叶余时的发梢,绕着圈儿玩得不亦乐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腻?”
“我真的喜欢你……”
江叙直起身抽了两张纸给叶余时擦眼泪,“喜欢就能一辈子吗?”
“当然能一辈子啊。”
江叙重新躺下来,身子背对着叶余时,用一种近乎冷漠地语气说道,“睡一觉吧。”
“你不高兴了吗?”
江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新的问题,“你能喜欢我多久?”
“很久很久。”
江叙转过身来看着他,两人此时此刻像极了幼稚的小孩,在鬼打墙似的谈论着永远没有结论的话题,“很久很久是多久。”
“一辈子呀。”叶余时声音轻软,却很坚定。
江叙突然笑了,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嘲讽,他声音有点哑,“那就祝愿你能够遵守诺言,陪我一辈子。”
“…睡吧。”叶余时沉默了一会儿,又握住了江叙的手,没再提让他从酒吧辞职的事儿。
江叙起身用另一只手关掉了灯,房间陷入黑暗之中,窗外月光倾洒进来,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柔色彩。可惜这一夜,谁都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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