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价值六位数的Brunello Cucinelli烟灰色外套被周叙白凌空一抛,凌越稳稳接住后得到对方一句毫不走心的“Nice”。

凌越在心里对着周叙白的背影比了个中指,默默地将大衣收纳叠好,放在车里。

副驾驶上的周叙白手机按键音始终没有停,凌越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他在和谁聊天。

周叙白藏宝似的收起了手机,敷衍道:“……没谁。”

凌越:“……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过了上班高峰期的新街口人流量变少,前面红灯亮起,凌越慢吞吞地踩了刹车。

凌越提醒周叙白:“有一批泰国来的宝石猎人,他们指名道姓要找你,说带来了一批你看了绝对会满意的鸽血红。”

“告诉他们,我很期待,如果成色合格的话就将他们的宝石买下,我很看好鸽血红在国内彩宝的市场。”周叙白说,“对了,让他们帮我找最好的祖母绿,我想用它做一顶皇冠。”

凌越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问周叙白就看见对方下车:“你要做什么??祖母绿是你家后院的石头吗?周叙白!这里是红绿灯!你要去哪?”

周叙白大摇大摆地下了车,临走前不忘嘱咐凌越:“等等去观金把我前两天收的蓝宝石拿给我。对了,就普通那颗就行,成色最好的那颗给我留着,我要做项链。”

“周叙白你有病吧?!我送去哪?你要去哪?”绿灯亮起,后面的车辆“嘟嘟嘟——”的催促,凌越对着周叙白的背影大喊,“周叙白,你特么混蛋——”

后者仿佛双耳失聪,彻底消失在人海里。

林镜棠已经在心里拟好了辞职信。

如果玺悦要求,那这次的损失她会承担,离职时的赔偿她也可以不拿。

但今天,她必须得争这口气。

替小语,也替自己。

她高中没毕业就出社会打工,虽说阿谀奉承欺上瞒下的事一件没少干,但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只是没想到的是,周叙白会从天而降。

周叙白拎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装袋,狭长的眼笑得促狭:“好端端过个生日,怎么弄得这么难看?”

向阳眼睛一亮,跑了过去:“叙白哥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向阳没想过周叙白会来,他们几家的长辈都算在南京有头有脸的人物,之所以没去发展更发达的地方,无非是老一辈对这片土地还有些感情。

但她们这辈年轻的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全世界各地到处飞,在喜欢的国家和城市置办房产。有的因为生意上的蓝图而短暂停留某个城市,更多的是像她一样玩世不恭的富二代,无所事事,承欢膝下,以啃老为生。

但周叙白不一样。

他是周曾山独子,过早就展露了经营的天赋,早在高中时,向阳就听家里人说过,周叙白将会是他们这一圈小孩里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那时向阳还不明白“最有出息”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始终半游离在她们这群人的圈子里。

周叙白讲起话来看似没谱,不着吊,但做起事来却是最认真,最靠谱的那个。

她爸爸就形容过周叙白,说他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向阳想也没想就反问道,难道有主意不是好事吗?

“男孩有主意是好事。”她爸迟疑了会道,“但是太有主意的男人,不适合做老公。”

向阳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周叙白,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比如这次生日,她虽然邀请了周叙白,也在心里期待他能来,却始终不敢再多做期盼。

她怕自己会恼他烦,却又心念着想对方能主动靠近她。

周叙白笑了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我女朋友发信息给我,说她今天要替人布置一个特别梦幻的生日现场,我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了。”

周叙白看向林镜棠:“你还别说,向阳,我女朋友的审美是不是还挺不赖?”

刚拿到礼物的喜悦被冲刷了一半,向阳呆滞在原地,问周叙白:“……她是你女朋友?”

周叙白“嗯”了一声:“是啊……哎哟,我小姨子怎么眼圈都红啦?向阳,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啦?”

向阳心冷了半截,但还是乖巧地回应周叙白:“我没欺负她,她是我同学……哇塞,叙白哥,这个宝石真漂亮!我想要这种质地的蓝宝石很久了!”

“去年在日内瓦佳士得拍下来的,十克拉的斯里兰卡皇家蓝,又叫兰波的海。”周叙白问向阳,“怎么样?喜欢吗?”

向阳满心欢喜地戴在手上:“太喜欢了!”

周叙白说:“向叔叔让我挑块好的石头送给你,算预祝我们两家合作的顺利。”

手上的蓝宝石瞬间黯淡了几分。

向阳有些失落。

也对,周叙白怎么会记着她的生日?

无非是借着送礼想趁机敲打她,警告她,林镜棠是他的人。

父亲为了得到与周家合作的机会煞费了苦心,如果她在这时闹出不愉快,无疑是给向家打脸。

这个圈子里长大的孩子都不是傻子,向阳明白今天就算林镜棠打她一巴掌,她也得把这口气咽下去。

向阳对着林镜棠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我应该向嫂子道个歉。”

嘈杂的生日宴在向阳的道歉里落下帷幕。

向阳向周叙白保证自己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联系玺悦。

林镜棠拿到了满意调查表,嘱咐小柔将表带回公司,自己要先出去一趟。

小柔同情地看了一眼躲在林镜棠身后的林镜语,想帮忙又没有立场,只能服从林镜棠的安排。

送走小柔,林镜棠瞬间变了脸,她急切地要带小语去某个安静的地方,她们姐妹需要深刻地聊一聊。

刚刚向阳的话成了一个提醒,提醒她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小语。

林镜棠问林镜语:“林镜语,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如果被人欺负了,要告诉我……”

“我已经辞职了。”林镜语打断林镜棠,小声道,“我就是想攒钱,还有两个月就到你生日了……”

直到走出家门的前一秒,林镜语还在挣扎着不想来。

但想到林镜棠每天为了工作奔波的模样,她又无法真拂了她的意思。

她习惯了听姐姐的话,林镜棠的话于她就是圣旨。

林镜语相信,哪怕有一天林镜棠告诉她自己要拉着她跳火坑,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

所以,她也会愿意听林镜棠的话来到这种不属于她的地方。

林镜语闹别扭:“我想给你买块手表,还差点钱,之前兼职的地方不招人了,我就去食堂了,也就过年那段时间……你别听向阳瞎说,食堂大爷不是骚扰我,他就是替我搬土豆而已……”

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就连向家姐妹带来的人也看了过来。

周叙白“恰好”地挡住了林镜棠的方向。

周叙白去拍林镜棠的肩膀:“女朋友,这里可不是发泄情绪的好地方。”

“小语。”周叙白侧头,微笑着去看林镜棠身后的小语,“能不能让我和你姐姐单独聊一会儿?”

林镜语求之不得,匆匆丢了句“那我先坐地铁回家了”就溜之大吉。

林镜棠也硬着头皮要走,却被人用身体挡住了去路,她听见周叙白懒洋洋地问她:“我都帮你忙了,不请我喝杯咖啡再走吗?”

林镜棠还真请周叙白喝了咖啡。

只不过是在自动贩卖机的前面,老式的自动贩卖机被贴上了支付码,林镜棠选了一瓶最便宜的速溶咖啡,等它从机器里掉下来后递给周叙白。

周叙白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两条长腿交叠,晃动着脚,看着林镜棠将咖啡送到他的面前却没有去接的意思。

周叙白抬眼看了一眼咖啡,别过脸去:“没打开。”

林镜棠在心里冷笑,翻着白眼将咖啡打开,送到周叙白的嘴边。

周叙白勉强接过,问林镜棠:“怎么没给自己买瓶别的?”

他记得高中时林镜棠就接受不了咖啡的苦味,在别的优等生都在卷生卷死干嚼咖啡豆的时候,林镜棠每天抱着她那个巨大的塑料杯,雷打不动地喝至少800ml的白开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上辈子是渴死的。

这种话周叙白只敢在心里腹诽,在与林镜棠同桌的时候,他不敢透露丝毫冒犯的意思。

林镜棠站在他的身边,一脸的不耐烦:“我不想喝,你喝完了就抓紧走,我还要去公司。”

周叙白抬头晒太阳去感受春天的气息:“天气这么好,你不觉得我们像在春游吗?林镜棠,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啊?”

林镜棠冷笑:“我只看到了资本主义的情调和劳动人民的艰苦,我国的贫富差距在此刻形成鲜明对比。”

周叙白小口地啜着咖啡:“那亲爱的劳动人民,你急着走,究竟是去公司还是回家找你妹算账啊?”

林镜棠说:“这是我的事。”

周叙白看着林镜棠,过了半晌才幽幽开口:“你以前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是在周家钟山的大别墅里。

林镜棠躲在屋里拿着周叙白妈妈的珍珠项链拍照时,推门进来的周叙白神色平常,问她是不是喜欢,如果喜欢就拿走,反正这本来就是他妈留给他送给未来儿媳妇的。

手中银白色的珍珠项链颗颗饱满清透,还泛着丝幽蓝色调。

林镜棠没有接受周叙白的好意,而是问他等会儿能不能陪她演场戏。

周叙白在听完林镜棠的请求后脸色逐渐变冷。

林镜棠说:“我只想平静的过完高中生活,不想再出现一点风浪了。你马上就要走了,你在国外,再长的手也管不到我。”

面对周叙白的反复拒绝,林镜棠明显不耐烦起来,生活里的事已经足够操心,她无法再分身乏术了。

林镜棠十分强势:“周叙白,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我的事,我的决定。你要做的,只有配合。”

头顶的日光晒人。

周叙白听见林镜棠站在那儿,冷冰冰道:“我不记得了。”

周叙白用手遮挡日光:“林镜棠,我说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你的事我的事啊,你以前对我可不这样啊?”

林镜棠反问:“我以前对你哪样?”

“就那样呗……”周叙白试探着问她,“我就好奇了,你对裴准也这样吗?”

林镜棠问他:“难道没人告诉你,好的前任应该和死了一样么?”

周叙白耍无赖:“我不一定是好的前任,但我一定是好的现任。”

林镜棠要走:“懒得和傻逼废话。”

周叙白“啧”了一声:“好歹也算帮了你,而且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林镜棠问:“什么清白?”

周叙白耍起了无赖:“她们现在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传出去哪家姑娘还敢来追我啊?”

……

“你狗日的清白。”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多这一句嘴。

林镜棠站在风里烦躁:“那你想怎么样?”

周叙白没有回答,他被林镜棠骂爽了。

周叙白站了起来,他走到林镜棠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周叙白侧到林镜棠的耳边,问她:“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林镜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周叙白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说:“我狗日的想日狗。”

公园是宠物友好公园,四处都有随地撒欢的狗。

林镜棠点点头:“那你自便。”

“林镜棠。”周叙白叫住了林镜棠,他比了个“六”放在耳边,“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愿意替我认识的那个林镜棠摆平所有她摆不平的事情。”

马路上有飞驰而过的汽车,林镜棠站在公园鹅卵石路的尽头,她看见周叙白举起咖啡向她告别。

锈色的潮水疯涨淹没过梦核,无人的荒野带着泥沼蹚过春潮,被撕碎的信纸自我拼接化作飞鸟。

空气中有太阳弥漫的颗粒,像金子的灰尘在周叙白身上镂光落影,她看见周叙白的身上擦出了轻盈的火星。

林镜棠凝视着他,过了良久才转过身,没有再回头。

周叙白站在原地苦笑,临近傍晚,日光式微,葱郁的梧桐树下阴影渐冷。

他甚至分不清,他这是第几次被林镜棠扔下了。

周叙白双臂搭在长椅上,仰着头,去呼吸梧桐树下藏着的那片阴冷。

“我就是觉得你可以先等等再发火。”高中生周叙白挠挠后脑勺,觑着林镜棠的脸色,“毕竟事缓则圆嘛……”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变成金色的光柱洒在女孩带着细微绒毛的脸上,头顶有树叶窃笑发出的“沙沙”声。

裴准说女孩美得像天鹅,可他却觉得女孩此刻更像是会咬人的大鹅,伶仃着她的长脖子,怒视着周叙白。

高中生林镜棠讲起话来和机关枪一样:“学校是什么地方?学校里给学生上课学习的地方!老师是什么人?老师是教书育人,给我们做榜样的人!可是班主任做了什么?他私下受贿,拿了班上同学家长送的超市卡,将长得高,成绩不好的同学调到最前面。这对长得矮,成绩好却坐在最后面的同学公平吗?我不是在为乔伊说话,我只是希望以后我们出学校了进入社会了,回想起学校的时候,想起的不是在学校里就受到的不公平!”

“男人都是孬种”林镜棠上升到性别层面,机关枪乱扫,“就该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周叙白小声解释:“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孬种……”

她向来如此,义正言辞,心中正义感爆棚。

爱多管闲事的同时从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周叙白被四连问干.到沉默,在林镜棠总算冷静下来问他觉得自己说的有没有道理时,他才给林镜棠竖起来大拇指。

周叙白衷心道:“你说得可真6。”

他高中时可能有病,就喜欢她满口大道理,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样子,哪怕凶巴巴的模样有些咄咄逼人。

更可怕的是,二十五岁的周叙白发现自己的病还没好。

脸被从天而降砸了一件衣服,周叙白闻到了一股子灰尘味,刚嫌弃地拿起来,就看见林镜棠重新站在了他的身边。

她口不对心,斜睨着他:“睡在这里,冻死你得了。”

周叙白看着她,笑得灿烂:“这里的风景太美,一直在挽留着我……反倒是你,我还以为你真走了。”

林镜棠是真的走了,只不过折返的路上看到周叙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

他穿得不多,丝毫不在意暮春的风还带着冷峭。

林镜棠嘴硬:“我只是顺道扔件不要的外套而已。”

嘴硬的女人,心软的女人。

周叙白笑得更开心了。

周叙白仿佛没听见林镜棠的话,他抱着衣服,笑得喜滋滋:“我说这谁的衣服,怎么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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