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半掩的办公室内有女孩轻蔑的笑声,男人有些无奈,转动着手里的黑色水性笔,提醒她任何玩笑都要适度。

小蝶为律所谈下了一个大单,标的金额上亿的建筑工程纠纷案件,律所光律师费就赚了大几百万。

小蝶向当事人极力推荐裴律,有律所合伙人侄女的背书,对方公司对裴准十分信任,几乎无磕绊的就签下了合同,付了定金。

好事从天而降,所有人都在真心或假意地祝贺他。

裴准看着办公室里同事们推进来的蛋糕,默默地揉皱了给HR的调职信,趁小蝶不注意的时候扔进了垃圾桶。

毕竟在职场,谁有本事为公司带来利益谁就是可以横着走的老大。

女孩半坐在裴准的办公桌上,穿着银色玛丽珍鞋的长腿悬在半空,脸上还泛着桃红色的醉意。

小蝶托着腮,看桌上的机器时钟摆件悄悄地往后翻动着数字。

女孩使坏按住了写着数字的黑页,不许时间翻篇。

裴准用笔敲了敲小蝶的手,小蝶才意犹未尽地收手,胳膊撑在桌面上,静静地看着他。

小蝶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视线落在裴准的手上:“其实裴律这双手,握手术刀也是好看的。”

当事人传来的文档多到让他头晕,裴准捏住自己的山根,闭上眼养神:“可惜我晕血。”

“究竟是晕血还是不想和某个人从事相同的职业?”小蝶更靠近了些,“澳洲的护工传消息给我,说阿姨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指着你的照片说这是她的宝贝儿子,坏的时候会骂你是畜生生的狗东西。”

裴准睁开眼,愠怒地看着她,难得加重了音量:“陈馥蝶。”

或许是酒劲,也或许是藏在心里的某些东西藏不住了,小蝶问他:“你又要说我过界了么?”

垃圾桶里的A4纸被揉成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可惜在昨天的时候她已经见过它——

是裴准要求更换律助的申请书。

为了能让他打消赶她走的念头,她托了朋友的关系才说服这个客户,很少喝酒的她抱着马桶恨不得将胆汁都吐出来。

她委屈,她认。

但她想争。

“因为林镜棠的原因,你想将我调职,可是又舍不得我带给你的利益?”小蝶讥讽他,“国内顶尖外科专家的儿子,却不愿从事医疗工作,而是来做律师。裴律,你比你自以为的更想出人头地。”

好脾气像是裴准面上戴着的面具,如今这幅面具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她看到了他的拒人千里,也看到了他温吞之下的**。

小蝶说:“难道你没想过,你的女朋友完全帮不了你么?”

“我不需要她帮我。同样的,如果你认为自己帮我拿下这个案子就可以在我面前撒酒疯的话,那你就错了。”裴准“啪”地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我不希望在工作的地方谈论私人的事情,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细微的裂痕被面具的主人迅速用冷酷遮盖。小蝶蜷缩的手指握紧,任由痛苦由指尖传递,蔓延到心。

小蝶尖叫道:“裴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一个高中毕业就出社会打拼的女人,她配不上你!就因为所谓的初恋情节,你就不愿意分手?你知道你的前途有多光明吗?你就算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也别让她毁了你的前途成吗?”

半掩的门外有道纯白色的身影,对方匆匆经过,站定墙角。

虽是惊鸿一瞥,但裴准还是认出了裙角的主人。

小蝶半跪在桌面上:“裴准,你看着我,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什么样的人会连大学都没去读?你好好想想!这样的女人真的能配得上你吗?”

“这种女人我见得太多了,她们把婚姻当做自己的第二次投胎,像毒蛇一样,会顺着藤蔓攀爬,只是为了有朝一日飞得更高,如果有朝一日她找到了更有钱能给她带来更多利益的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甩了你。”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小蝶的声音带着蛊惑,“只有势均力敌的人才有资格谈爱情,你对她……不过是怜惜。”

裴准的视线被小蝶吸引,他定定地看着她。

少女的眼眸清澈见底,是澄明如镜的贝加尔湖。

裴准去过太平南路的海棠花未眠,只不过那天乔伊不在,守店的是一位新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热情地像他推荐店内的首饰,说不同的玉石有不同的代表意义,可以送不同的人。裴准忍不住去看紧闭的隔间,问林镜棠在吗?

“你是棠棠姐的男朋友吧?我听乔伊姐说过。”小姑娘招待裴准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棠棠姐还没下班呢,她现在应该还在淮滨路的金生大厦。”

裴准的食指转着一次性杯子的杯口:“金生大厦?”

小姑娘不以为然:“猫咪TV直播啊,听乔伊姐说棠棠姐每天都泡在那里,非常辛苦的。”

徐峈曾私下将猫咪TV的运行计划书传给他,希望他能重新考虑是否要投资,裴准粗略的翻过,看见最后一页的页面上投资人赫然写着周叙白的名字。

有些事被自然而然的联系在一起,让他无法不去猜忌。

比如,周叙白口中那个聪明又漂亮的女主播。

再比如,现在站在门口等着他的林镜棠。

小蝶闭上眼,用力地抱住了裴准。

“或许吧。”裴准抬起头,看向门口那片裙角,“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夏天的大雨来得猝不及防。

黄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将黑色宾利的车顶砸的噼啪响。

凌越先下车替周叙白打伞,黑色的长柄伞漂亮的在雨中绽放,淅沥的雨花顺着伞边缘滑落。

周叙白弯腰钻进雨伞里,掀起陈家巷门口的惠民超市的透明帘,骂骂咧咧地走了进去。

周叙白收拾自己被雨淋的凌乱的发型:“什么鬼天气预报,不是说最近都没有雨吗?怎么说下就下,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凌越站在门口收伞:“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梦里看的。”周叙白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买的葱,“凌越,快看,那是不是葱?!”

凌越将眼镜上的雨水甩了甩重新戴上,在看清“葱”上面写的“特价韭菜”后,在心里祈祷雨下得再大点,将周叙白淹死在这得了。

跟在凌越身后进门的林镜语差点撞到了男人宽阔的背,她探出一个头,看向周叙白的方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凌越:“你们真的是我姐请来的客人吗?”

凌越没有回答,而是用手遮住了外面大爷撑起的雨伞,替林镜语挡住了连成线的雨滴。

“小孩,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凌越说,“但是放轻松,因为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讨人厌的坏人。”

凌越在办公室里刚看完这个季度的观金报表,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决定回家喝杯红酒后美美的睡一觉。

不速之客周叙白在这时候闯进来,先是行尸走肉鞋也不脱地瘫睡在他那张价值六位数的沙发上,等十几分钟后又突然满血复活,举着手机站了起来。

“我就知道他俩今晚必黄!”周叙白指着手机,与凌越重复,“必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主干道上的车流僵滞在原地,形色的喇叭声接连起伏,无力地催促。

凌越忍不住看向副驾驶,想问周叙白今天这顿饭是非吃不可吗?

“今天这顿饭是非吃不可!”周叙白握住了凌越的手,“老子这辈子的幸福就在你手里了。”

凌越明白了,今天这顿饭不仅非吃不可,还得吃的好吃的妙吃的林镜棠呱呱叫。

趁着后方的车没及时追上来,凌越骂骂咧咧地将方向盘向左打到死,压着实心的双黄线调了个头。

周叙白住得高档住宅附近不是没有进口超市,几十块的小葱专割有钱人的韭菜。

但是雨天车多路堵,凌越联系助手让对方从进口超市那买了些肉类后,到了林镜棠家里后才发现林镜棠家里还少些蔬菜,于是决定带着周大少去林镜棠家楼下的菜市场买几棵小葱和蒜头。

碰巧惠民超市今天搞鸡蛋特价,大爷大妈们正一窝蜂的挤在收银台排队结账自己手里抢到的积分鸡蛋。

凌越小心翼翼地侧身,生怕碰到大妈怀里那些还黏着鸡屎的蛋——

他向站在特价鸡蛋面前的周叙白挥手:“请你将那颗还沾了鸡屎的鸡蛋放下,不,不对,那是因为母鸡输卵管发炎了,所以才会那样,总之,那不是无抗的鸡蛋。”

“我还以为黏着鸡屎是鸡蛋新鲜的标志。”林镜语也端详起周叙白手里的鸡蛋,对着凌越惊呼道,“你懂得真多!”

凌越淡淡道:“只是一些生活常识罢了。”

周叙白拿起一颗蛋往凌越面前送:“可是你不能污蔑辛苦下蛋的母鸡,哪怕她的输卵管发炎了。”

凌越摆手拒绝:“你说得非常好,我司这就派你去为这只得了输卵管炎的母鸡颁发英雄母鸡的奖章。”

“你这么一说……”周叙白观察手里的鸡蛋,认真思考起来,“我们观金的黄金系列要不要出一个母鸡形状的金子?”

“卖给谁?卖给人类咯咯哒吗?你为什么会认为有人愿意在脖子上挂一个母鸡?”凌越长叹一口气:“孩子,回家吧,好吗?我们回家吧!”

周大少爷虽然不挑食,但做菜天赋方面显然欠缺。

一道普通的辣椒炒肉被炒成了黑炭,焦黑的肉沉默地诉说着周叙白的罪状。

凌越:……

林镜语:……

凌越拿着筷子下不去嘴:“……我觉得林镜棠可能应该大概maybe没有异食癖。”

“会不会是母鸡的诅咒?”周叙白恍然大悟到拍大腿,“我刚刚摸了她下的蛋但没有买,她一怒之下诅咒了我!”

凌越就差给他鼓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叙白是个天才呢?”

助手送来的菜里有半成品菜,超市还贴心的准备了锡纸锅,凌越点燃了煤气,用小火小心煨着锅。

周叙白将可以生吃的蔬菜扔进椰壳碗里,正犹豫是放油醋汁还是沙拉酱时,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林镜棠回来了。

周叙白洗了手,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看消息还以为你会迟些回来。”

他的本意是带着林镜棠去外面散散心,没想到后者语气冷漠地说老子现在只想回家。

就在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林镜棠又突然给了周叙白一个建议。

“要不你来我家吃饭?”

潜台词是,你想和我在我家打炮吗?

面对特效药的邀请,病人周叙白没有理由拒绝她。

大雨淋漓,天空下满了银色的细蛛丝,乌青色的云始终在筒子楼外徘徊不走,汽车喧嚣的驶过,短暂的车灯划过深夜的雨幕,在窗户后映出一束微弱的暖光。浑浊的雨水淹没了马路和街道,偶尔能听到有人踩着水奔跑过的声音。

周叙白看林镜棠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去卫生间拿来毛巾,替她擦拭。

周叙白替她擦拭发丝:“没带伞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可以去接你啊。淋雨了万一明天感冒了怎么办?”

“心里有火,淋淋雨会凉快点。”林镜棠一手拎着刚斩的鸭子,一手拿着手机,时而亮起的屏幕还有短信。

林镜棠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虽只是一瞬,周叙白也看见了短信的内容。

林镜棠用将裴准骂了个狗血淋头。

“淋雨纳凉不如用火烧我。”周叙白十分满意,他轻声地在林镜棠耳边说,“我想我会是很好的出气筒,可以去火。”

林镜语也闻声走了出来,看到自家姐姐这副模样忙要走上去关切。

凌越拉住了她。

“既然有人淋雨了,那我们应该再煮一份姜汤。”凌越微笑着问林镜语,“小孩,你能带我去买吗?”

林镜语本想拒绝凌越的请求,但后者握着她手腕的力气实在太大。

凌越领着不情不愿的林镜语往门口:“走吧。”

白色的大毛巾盖住了怀里人的头发,目送两人离开后,周叙白才轻声提醒林镜棠。

“好了。”

随着门“咔哒”一声落锁后,林镜棠压抑的情绪才终于爆发,成串的泪滴顺着眼角滑落,她握紧了周叙白的衣领,垂着头在他的胸口处抽噎。

暴雨带来的飓风砸的玻璃咚咚响,与之相反的是屋内的闷热与空气的停滞。

略显亲密的身体接触让两人都有了黏腻的汗渍。

隔着厚厚的毛巾,周叙白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

“难道你就这么爱他吗?”

“林镜棠,你真残忍。”周叙白叹息,“竟然让我看见你为别的男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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