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喜欢看日出,太阳会从远远的地方升起来,照亮整个荣寨。
太阳永远不落多好啊!
荣寨是孟笙从小到大的地方,她没有离开过这里,也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孟笙的母亲孟希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她们都逃不开这个牢笼。
她们就像荣寨附近的树木,在这里无奈的生根发芽,也要在这里无望的死去……
这里看似林木葱郁,广阔自由,其实狭窄逼仄到喘气都觉得费力。
这是毒枭荣古罪恶的巢穴。
孟笙是荣古众多女儿中的一员,她不愿称荣古为她的父亲。站在亲情,荣古不合格,站在正义,荣古更是让孟笙唾弃。
荣古是不会在意,在这个他只手遮天的鬼窟,他享受着众人对他的臣服。
孟笙脑子愚笨,容貌普通,从小到大,都被嫌弃。然而比她样貌出挑,聪明伶俐的姐姐们也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荣古有很多的女人,他只需要儿子为他传宗接代。
罪恶的人还要子子孙孙延续他的罪恶。
这是一个重男轻女很严重的地方,女儿是不配随父姓。
孟笙这个名字,是她的母亲孟希为她取的。比起荣古那些儿子平平常常的名字,孟笙的名字最好听。
孟笙认为她的母亲真的是最有文化。而有文化的母亲仿佛与周围一切的人格格不入。
母亲总是会看很远很远的地方,孟笙除了看到起伏的山峦看不到别的东西。
“山的那边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孩子会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最后上大学,在大学里允许自由恋爱,会遇到灵魂伴侣。”
孟笙即使想象力再丰富,还是想不出来母亲说的美好世界。
后来母亲的灵魂去了她思念的世界。
而也正是有母亲,孟笙才能知道,与周围人格格不入,是不与罪恶为伍。
孟笙记事以来,母亲耳濡目染且偷偷告诉她。
“笙笙,不要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也不要觉得周围的环境正常。也不要成为你所看到的这些人。”
母亲会告诉她,荣古抓到的不是敌人。
“他们是缉毒警察,他们守护和平,他们是正义的化身。”
荣古有个令人发指的血腥癖好。
当着他的孩子们面前,折磨缉毒警察,以及他们的家人。
孟笙六岁那年,荣古残忍的折磨一名男性警察。
她的哥哥姐姐们哈哈大笑,围着看被折磨的缉毒警察,荣古的大儿子往正在流血的伤口上泼凉水。荣古看着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鲜血溅到脸上也觉得甚是满意。
生命在这个地方是如此轻贱,像被动物一般残忍的虐杀,践踏。
这里的人真的是疯了。
孟笙的胃里翻江倒海泛起止不住的恶心,手止不住的发抖,灵魂也在颤栗。
孟笙一连几日,都作噩梦,梦中虐杀者不是荣古,换成了他的儿子们。
他们残忍的折磨女性警察,甚至连与孟笙年龄相仿的孩子也不放过。
绝望的哭喊和挣扎被他们的狂欢所淹没。
明明第二天会有太阳升起,黑暗与血腥永远笼罩这个地方。
荣古会很长时间过来看孟笙她们母女,孟笙很反感他,他就是一个魔鬼。
但是母亲会让孟笙装乖,装听话,这里佯装的温顺会避免拳打脚踢。
毕竟在离开这里之前,她们还要在这里苟活。
孟笙很想很想离开这里,带着母亲。
很想很想,那种迫切的渴望时常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而她只被两种梦纠缠不休,一个来自地狱,一个梦想天堂。
逃也逃不出去,那能如何,那能如何呢?在这个地方腐烂一生。
还是等着母亲所盼望的那样,缉毒警察会发现这里,还这里一片光明。
那一天快一点快一点来吧……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与难熬,孟笙如今已经成年了。
成年的女子比不受宠的女儿处境更是艰难。
孟笙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们一个个地成为荣古的棋子,又被一个又一个无情的抛弃掉。
荣古有个很美丽的女儿叫阿雨,孟笙一直想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然而这里的人出生就是死局。
阿雨像个交际花穿梭在荣古的手下,后来染了性病,不堪病痛折磨,又染了毒,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六岁。
孟笙今年十八岁,想必只有残存的八年岁月了。
不知道这倒计时的几年,会不会如愿以偿。
她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幸运,只能寄愿望于来生。
来生不入此处,最好来生没有此处。
孟笙对郑归曜的第一印象,就跟荣古一样。
她希望自己手里有一把刀,要么捅死荣古,要么捅死郑归曜。
郑归曜是荣古这几年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荣古是施令者,郑归曜就是一个刽子手。
冷血,无情又残忍。
阿雨染毒后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荣古慈祥地说着恶毒的话,
“阿雨,父亲送你上路。”
孟笙听到了枪声,而后鲜血从阿雨的嘴角流出,阿雨死不瞑目对上荣古,他亲手结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荣古收起枪,退到一边喝了一口茶。
“归曜,后山的狼饿了。”
郑归曜拖着死不瞑目的阿雨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
后山的狼为何要吃死人,为何不能将他们这些恶鬼都生吞活剥去腹!
在这个地方浸泡久了,孟笙无法善良,无法慈悲,只能恶毒,只能诅咒!
还是如幼时一样的众人围观,不过那些孩子成为了大人,荣古是想告诉他的儿子们,上位者心狠,弃子要被无情的丢掉。而孟笙也明白,作为他的女儿,弃子会被无情的丢掉。
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郑归曜,那是她最痛苦的时刻,母亲倒在血泊之中,荣古命令郑归曜将母亲丢到后山喂狼。
孟笙什么办法也没有,她跪下拽着郑归曜的裤脚,放弃尊严与自尊,拼命地磕头祈求恶魔帮凶的怜悯。
“曜哥!曜哥!求求你!求求你!”
“将我母亲还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这辈子,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孟笙狼狈的样子就是一个笑话,恶魔空有心却无情,他的帮凶同样如此。
郑归曜冷酷地像荣寨门口的大石头,什么也没有说,将孟笙打昏过去……
等孟笙醒来,去后山,她找不到,母亲的尸骨,她没有看到分食母亲的饿狼,却能听到凄厉的哭喊声惊飞丛林的飞鸟……
孟笙恨郑归曜,恨荣古,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
多少次,孟笙都坚持不住了,可是母亲在梦中让她活着,母亲有她的遗愿。
为了生存,孟笙还是要乖乖地唤荣古“父亲”,郑归曜“曜哥”。
荣古将刚刚成年的孟笙成为他的棋子,打着出卖身体的如意算盘,将她随手如商品赠给郑归曜。
“归曜啊!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身边不能没有一个暖床人。”
郑归曜与孟笙都皮笑肉不笑地接受这个安排。
荣古私下里对孟笙可是打的亲情牌。
“笙笙啊!父亲的好女儿,父亲不信任归曜,你会为父分忧。”
去世的阿雨,荣古是否也违心的露出父爱的獠牙,将其送给猛兽,尸骨无存。
母亲本来可以活的好好的,是荣古,为了更好的控制孟笙,不惜让她沾染毒品。
母亲求着荣古,替孟笙承受这个折磨。
荣古当时脸上的笑容阴恻恻。
“母爱真是伟大。”
瘾君子,成为荣古很好控制的棋子。孟笙看着母亲一点一点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想替母亲承受如此折磨。
母亲清醒时第一次浑身颤抖的给孟笙一巴掌!
“这是毒品!沾上,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是母亲,你这一辈子也毁了!”
母亲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我这一辈子早就毁了。”
孟笙她们抱头痛哭,可是这个地方,眼泪毫无意义。只能默默地控诉毁了不知道谁的一辈子的深渊……
孟笙看着母亲清醒,毒瘾发作,清醒,周而复始。
孟笙需要服从荣古的安排,荣古才会赏赐给她母亲的解药。
孟笙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到了阿雨,孟笙与阿雨变成了一样的人。
当孟笙第一次堕胎时,母亲哭的不能自抑。
母亲照顾虚弱的孟笙好久好久,久到她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切伤害没有来临的短暂的时光。
母亲会讲很多很多的事,她的愿望,她对孟笙的希冀,希望她好好活着。
后来想想,那都是遗言。
母亲不愿拖累孟笙,抱着必死的决心,拿匕首给了荣古一刀,上天偏袒恶人,没有伤到要害,孟笙赶到时,正看到荣古将母亲一刀毙命。
孟笙发了疯朝着荣古冲过去,被郑归曜困住,拿着枪顶着头。
“你开枪啊!打死我!不然你们一定会遭报应!”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是报应怎么来的那么迟,那么迟……
孟笙尾随着郑归曜进屋,郑归曜关上门发出来了轻响,她发现屋里那么黑那么黑,无边的黑暗似乎将她吞没……。
孟笙听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就像催命符!
孟笙又看到了阿雨,若是以后几年过如此的人生,不如就一开始结束。可是母亲让孟笙活下去,去替母亲看外面的世界。一个幸福的世界。
只要活着,一切就会有希望,有转机。
孟笙果然遇到了转机,郑归曜什么也没有做,黑暗的房间,能看到零星的火光,闻到烟味。
两个人都是各怀心事。
月光照进来,落到郑归曜的身上,烟酒气浸泡透的一个俗人。
烟燃尽了,郑归曜又点了一根烟。
郑归曜转头一撇,对上孟笙的目光。孟笙不怕他,因为她恨他,恨者无畏。
郑归曜将手覆盖在孟笙的眼上,
“闭眼,睡觉”
孟笙在他的掌心下睁着眼睛,不知道当时的母亲会不会听话的闭上眼睛,作了一个无尽的美梦……
他一个魔鬼的帮凶,又怎么会超度母亲,让母亲死时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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