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升是大学的老师,每个礼拜都会来看孟笙。
他每次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看看孟笙胖没胖,瘦没瘦。
莫婆婆一度以为步升是孟笙的父亲,每次看见步升,都会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说话。
“您是小孟的父亲吧!都说女儿随父亲。”
步升不是孟笙的父亲,他是孟笙母亲错过多年,有缘无分的恋人。
当时孟笙在警局时看到步升,步升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错过一秒,孟笙就不见了。
“你的眼睛,和小希很像。”
“小希”是步升对孟笙母亲的爱称。
孟笙的母亲火化,魂飞天际间,自由自在,步升就那么静静地默默地看着,孟笙注意到步升红了的眼眶。
孟希没有给步升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除了步升这么多年残存的记忆。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流逝,步升渐渐有点模糊孟希在他记忆里的青春模样。
步升只记得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步升的梦很遥远而又很漫长,梦到了小学时候,与孟希同班,每周一升旗时看着孟希在台上骄傲的演讲,步升想离孟希近一点,他看到了孟希一头乌黑的长发,此时此刻时初中,步升与孟希是前后桌。
步升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抚摸孟希的发丝,可是他忍住了。他觉得自己不尊重孟希,像一个轻薄的登徒子。
不过,步升将孟希不经意落下的一根轻轻的发丝,隐秘地收藏在他的书里。
高中的时候,步升成为了孟希的前桌,老师发卷子时,他总会借着传卷子的时候偷偷看一眼孟希。
他没有打扰孟希,而是努力地追赶上孟希,与她考入同一所大学。
新生开学,两人碰面,这一切都是步升的刻意相遇。
而后,步升如愿了,他与孟希一同去图书馆……
步升能记得她们最亲密的时候,盛夏蝉鸣,时光静谧,他背着孟希往学校走,路灯下,他们的身影那么长,那么长……
步升将孟笙当做孟希留给他的遗物。
“以前啊,我还乱点鸳鸯谱,觉得小郑与小孟很合适。不过小孟说两人只是兄妹,我瞅着不太像,不过小郑说小孟有个青梅竹马,我就对他们两个的姻缘死心了。”
莫婆婆很健谈,与步升说着话,还要留意孟笙她们有没有回来,这可都是背着她的话。在莫婆婆的印象里,孟笙似乎很不愿意与郑归曜成为一对,反应可激烈和明显。
“小孟的青梅竹马是什么工作啊?什么时候娶小孟啊?”
“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总是担心参加不了小孟的婚礼。”
莫婆婆很容易被孟笙和郑归曜糊弄,步升听着莫婆婆口中郑归曜青梅竹马,孟笙哥哥妹妹的说辞,心中跟明镜似的。
孟笙心里有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孟笙一开始只是很感激郑归曜,可是不知道怎么什么时候,这份感激变质,她很担心郑归曜,到了对郑归曜牵肠挂肚的程度。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对郑归曜是家人之间的关心与在乎,就像她对阿阮与追风一样。
可是直到孟笙去医院照顾郑归曜,被郑归曜的同事安震稀里糊涂地唤了一声“嫂子好!”
孟笙心里率先流淌过的是一层甜蜜的涟漪,而后就是清醒地一惊,她发现有什么心事窥见天光。她慌忙解释。
“我是曜哥妹妹。”
郑归曜:……
“你们长得真不像。”
孟笙:……
她好爱好爱郑归曜啊!爱到不敢让任何人发现,最好能迷惑过她自己。孟笙可以看着郑归曜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幸福终老。
孟笙爱郑归曜,哪怕新娘不是自己。
她的过去污秽又黑暗,她认为自己与郑归曜不般配。
至少这辈子是不般配的。
孟笙想,如果她与郑归曜有来生的缘分。等下辈子,下辈子,她清清白白的……
今生,孟笙只想远远的以一个妹妹的身份陪着郑归曜。
反正郑归曜也要打光棍一辈子,郑归曜不娶妻,孟笙也不嫁人。
孟笙就带着阿阮与追风组成一个家,等着郑归曜回家。
若是阿阮与追风还有郑归曜离开孟笙,她就在阿阮与追风还有郑归曜存在过的家里,守着她们的记忆,过一辈子,就像莫婆婆那样,过一辈子……
孟笙想,那她们一家四口要拍一张全家福,不对,是一家五口,还要带上莫婆婆,不对是一家六口,还要带上步叔叔……
这样等她如莫婆婆一般的年纪,不利索地打开钱包,一眼就能看到很多很多年前的幸福……
步升是过来人,很轻易就看穿孟笙极力想掩饰的细腻的情感。
“笙笙,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步升提醒地很含蓄。孟笙想,步叔叔与母亲真的是灵魂伴侣啊!只有她们两个会唤自己“笙笙。”
“步叔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步升:……
孟笙见过爱情美好的样子来自楚虞的大哥大姐。她也见过爱情让人心疼的痛苦来自步升。
孟希失踪的漫长岁月,步升没有一刻放弃寻找,他找啊找啊,没有找到孟希,不过他发现他不年轻了,变了模样了。小希也变模样了吗?他不知道啊。也不知道,再重逢的时候,小希能不能一眼认出自己。
步升一直心里记挂孟希,就像孟希的父母记挂孟希。孟希的父母车祸去世思念得以终结,而步升还活着,他的思念遥遥无期……
步升这么多年只立业,没有成家,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家里人也劝过他娶妻生子,不过他认为,他心里都要让孟希的回忆占满了,结婚,对另一个女子不公平。
“步叔叔,我是说如果,如果母亲已经不是你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满目疮痍地从荣寨出来,你还会爱她吗?”
“我依然会爱她,依然会娶她成为我的妻子。”
孟笙想母亲可真是幸福,纵使涉过痛苦的河流,被河水腐蚀的面目全非,到了河岸,依旧有那么一个人透过她残破的皮囊,而钟情于美好的灵魂。
孟笙的生日过后两周,郑归曜送给孟笙一个戒指。
郑归曜当时表情很睡意,但孟笙无缘无故有点紧张。
“最近不安全,这是定位戒指。”
孟笙还以为,还以为……
她以为什么呢?她看见戒指的那一刻的心为何会怦怦乱跳呢?
孟笙笑了笑,安抚自己内心的胡思乱想,克制自己心的心思疯长,她用吹风机帮阿阮吹头发。阿阮的头发很黑很长,她的黑发就像每晚孟笙给阿阮读的入睡读物里面公主的头发。
孟笙的想法一点一点脱离轨道,不受控制,她一开始不会用吹风机,洗过头发就用毛巾擦干。当时还是郑归曜替她吹头发。郑归曜拿着吹风机等在沙发上,招手示意孟笙过去。
孟笙能感觉到她的一缕发丝被握在郑归曜的手中,她有点像喝了酒,可是她是千杯不醉的,却还是觉得晕晕乎乎。
后来郑归曜在家的日子里,孟笙洗过头发,总会犹豫好久,是依旧耍心机的盖着毛巾出去。可是镜子里氤氲的雾气散了,孟笙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她看到了自己处心积虑的可怖嘴脸,她不想放纵自己。
她规规矩矩地吹干头发出来,她不需要甚至尽量避免与郑归曜的亲密接触。
孟笙怕自己越陷越深,给郑归曜造成负担。
她甚至都不敢与郑归曜直视,她只敢偷偷的观察郑归曜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坚毅,像是竹子,透着竹子的风骨。
孟笙觉得在郑归曜身边可真安心,仿佛天塌下来,都有郑归曜顶着。
莫婆婆最近总爱给孟笙看以前的照片,这些承载记忆的照片对莫来说说是宝贝。
“这是我丈夫迎亲背我的照片。我还记得我结婚的时候,我父母让我哭出来,说是在娘家泪流,以后就是好日子,可是我哭不出来啊!我怎么想难过的事情,我也还是想笑,我的爱人要来娶我。”
“这是我二儿子三岁的照片,被他大哥抱着可乖了,安静不哭,还笑呵呵的玩玩具。”
“这是我的孩子们上小学,六一儿童节拍的照片。你仔细看,能发现我的小儿子裤子破了一个洞。这是他穿的新裤子参加长跑,到了转弯的时候,摔了一跤。哈哈哈哈,我当时看着他摔跤,觉得他既可怜又可爱。他的哥哥们哭笑不得将他们的弟弟扶起来。”
……
莫婆婆会每一张每一张很仔细很仔细的看,还要告诉孟笙每一张关于这个照片背后的故事……
温馨安详的时光中,孟笙每日照着视频给阿阮梳各种各样的头发,有时候还要在追风的头上别一个漂亮的小头夹。追风只好勉为其难的扮演小公主的角色,其实他一个帅气的小王子。
孟笙在阳台处,养了一盆云竹,新发的芽是生机勃勃的嫩绿色,而深绿色的叶子一层又一层像是一个波谲云诡的梦幻王国。
阿阮有时盯着这个梦幻世界看,不知道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奇思妙想。或许会在这里看到精灵王子或者精灵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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