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不是兄弟姐妹亲情的喜欢。

是想要更进一步温存的喜欢。

其实，只要方亦天刚才说的是“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林夕繁都可以不扣手指，躲过这一劫。

可是偏偏说的是“人”。

林夕繁也可以死不承认反正也没人知道。

但是当他看到旁边俞归絮微微曲了下无名指好像在犹豫的时候，他一咬牙，果断地把手指蜷了进去。

不知道俞归絮有没有偷窥他的答案，但是在他扣手指的那一刻，身边的人也扣了。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的，在那个“百分之五”正确的答案里，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俞归絮有喜欢的人。

而且对方之前还说过“从小看着长大的，跟亲人一样”，所以排除暗恋自己。

“我去！谁啊！”陈多炽也不顾自己的秘密了，“你们都知道我喜欢谁，我咋能不知道你们喜欢谁！够不够义气！是不是兄弟！！”

一脸我为兄弟倾囊相告，然兄弟待我如粪土的模样。

“你俩藏这么深？是谁啊？我们认识吗？”严以凑过来，他们一群人几乎把两人团团围住。

“是我们班上的，还是他们a班的？”方亦天也问，和严以勾肩搭背。

林夕繁拒绝回答，一挥手：“只说扣手指喝酒，可没说要回答多余的问题啊！”

众人只好看着他闭着眼把小酒杯里还剩一半的酒一口全咽下去。

可能是酒喝得有些上头，他睁开眼的时候眼眶有些泛红。

“少喝点。”林夕繁正要再倒一杯，被俞归絮皱眉拦了一下。

“少管。”林夕繁嘟囔道，自顾自地把杯子灌满，甚至不小心洒出来一点。

见两人表情不太好，严以和方亦天转变了目标，面向陈多炽，开始对他上下其手地逼问。

包厢里的氛围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冷下来，反而更加火热。

只有林夕繁自己知道，他动荡了三两天的心已经有些平静下来了。

看着男孩们半劝半灌半哄地套问陈多炽，直到他全盘托出。

然后大呼小叫：“什么？！林夕繁的妹妹！”

“什么？繁哥这你能忍？”

林夕繁冲他们抬抬酒杯，面上从容，似乎没有半点很在意刚刚的事的样子，僵持着保持微微上扬的嘴角，看起来笑眯眯的。

手上却不停，喝得比陈多炽还多，好像被灌的人是他自己。

“几点了？”俞归絮抿着果汁，余光一直装着林夕繁，看着他哐哐炫了三听罐装小酒。

“唔…”林夕繁又抬起酒杯，里边的冰块脆生生地撞在杯壁，也撞着脑海里那根弦，“不知道。”

“别喝了。”林夕繁握着杯子的力道不重，俞归絮直接抢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林夕繁看着他喉结上下翻滚两下，还没来得及阻止，酒杯就已经空了，眼睛微微瞪大：“你不能喝的！”

俞归絮把那句话还给他：“少管。”

把杯子放下，他拽了一下林夕繁的胳膊说：“走吧。”

“不走。”林夕繁嗓眼里黏黏的，话语却犟，伸手还想去开一听酒，被俞归絮拽回来。

那边正在玩闹的方亦天正巧看过来，稀奇道：“繁哥你是不是有点醉了？”

“没。”只是有些头晕。

“没事，我看着他呢。”俞归絮朝方亦天笑道，示意不用担心。

于是方亦天便又重返去听陈多炽的暗恋故事。

包厢的灯不知道被谁又调得忽明忽暗，照得林夕繁眼里也是，破碎的水晶一样，亮亮的，伤心又无辜的。

“九点半了，”俞归絮垂头同他对视，目光柔和下来，再喝下去不省人事伤了肠胃就得不偿失了，抬手轻轻揉了一下林夕繁的后脑，劝道，“走，好不好？”

他们的目光粘在一起两秒钟，林夕繁终于点点头说：“好。”

他没有醉，只是有些晕，只是被泼了冷水的心脏在触及对方的温柔与关心时又开始发了疯似的乱跳。

他们同伙伴们道别，也给妹妹发过消息说提前回去了。

微冷的气氛终于在他们独处的时候显露出来，直到打完车、在小区门口下车，并肩走着也互相不说话，憋着秘密。

“干嘛突然喝那么多酒？”还是俞归絮先开的口。

林夕繁闷闷的，像一只葫芦，说话声音小小的、晕乎乎的：“爱喝，大家在一起，开心。”

他们走在那么轻柔的风里，好像在总结今日的聚会有多么欢乐，俞归絮却说：“可是你看起来不开心。”

“没有吧。”

他抬头，看着只有一轮弯月的天空，只觉得那片深蓝也变得昏沉。

“现在很开心？”

“喝多了，有点晕。”

“林夕繁，”他们在一颗高树下站定，俞归絮唤他，大步一跨走到他面前，风吹得树叶子轻轻晃着，挥舞自己的影子，连同心跳也跟着在晃，“我不会逼问谁是你心上人，但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鬓角一丝头发挠得耳根子痒痒的，林夕繁往前跨一步逼近对方，蹙眉道：“你也知道，瞒着事是一件令人不悦的行为。”

距离有些太近了，彼此的吐息仿佛都能交融，安全防线几乎要被击垮。

林夕繁听着胸腔内不规律的震动，脑中的浪花被击打成骇天巨浪，他没忍住扯着对方的领口继续逼近，说：“瞒着我又希望我开心……你自己不矛盾吗？”

在酒精的催眠下，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靠近，每一寸神经都失去了阻止的理智。

“谁是我的心上人……”

你真的一点不想知道吗？

再近、再近一点，质问他……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触及那一片温热，柔软得像一块棉花糖，荒唐得像一个清明梦。

一切都在两个人的意料之外。

俞归絮没有后退，或许是事发突然根本没来得及，林夕繁倒是先有所反应掩着唇退开一大步。

酒醒了大半，耳根子倒比之前更加通红。

心跳故障，大脑宕机，他直接逃跑。

也不管俞归絮有没有听见自己擦肩而过时说的那句无比小声的“对不起”。

时间被迫停滞了，俞归絮顿在原地，错愕地像石头一样站了良久，大脑一片空白，鼻尖里全是方才林夕繁靠过来的气息，有些不稳的、小心翼翼的，直到一只流浪小狸花路过，饥饿地叫唤，才唤回他的神智，抬手覆上被吻过的唇，眼皮轻轻搭下。

*

杏南的家中一片漆黑，林夕繁一路跑回家里，再“嘭”得关上门。

门有些凉，他贴着墙蹲下来。

他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乱七八糟地撞着五脏六腑。

肯定是因为跑太快，运动过度、心率过高。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过呼吸，听到小比熊在呜咽着唤他，乖乖地坐着又不安地晃着尾巴，似乎在不解为何一直不理它。

林夕繁抱起小白球，打开大厅的灯，给它开了一罐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吃。

脑海里思虑繁杂，他突然想起来小狗的姓名由来也是俞归絮。

初一那一年，两位妈妈从好友那领来一只新生一个月的比熊宝宝，只比林夕繁一个巴掌大点，抱在怀里一直扑腾。

“俞归絮！！”他冲楼上喊，“快下来看啊！！”

那人便从房里探出头来，见到小狗也兴奋地跑过来。

“它叫什么名字？”

洛清月笑得开心：“这是你们的新朋友，还没有名字，你们俩商量着取一个吧。”

嫌小白、小汪土，取别的名字又拗口，两人纠结了很久，最后被妈妈们赶去写作业了。

写作业又没心思。

盯着题目，思绪却飘到楼下睡得正香的小狗身上去。

“要不叫小明吧。”林夕繁挠着头，这一阵子他的数学成绩总是不太好看，看着自己做的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胡言乱语道，“说不定以后做数学题主语出现小明的时候，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俞归絮哼笑一声：“不如直接叫数学好了。”

“好名字。”林夕繁点点头，竟真觉得这名字很适合。

就这么潦草地决定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同名小狗对数学无意识地更加上心了还是其他的玄学缘故，林夕繁那一学期的数学居然真的往上爬到名列前茅。

以致于晚上碰到不会做的选择题，林夕繁便直接把小数学抱过来：“快！幸运小狗，选一个。”

大多数时候是错的，但也有对的时候。

林夕繁的思绪在这一刻收回来，他从桌上的记事本里撕下两张纸，写上几串字，做成三个团子。

把小数学抱过来，捏捏它的手说：“来吧，幸运小狗，选一个。”

幸运小狗用他的幸运小手够了一个幸运纸团。

幸运的林夕繁拆开幸运纸团，上面是自己刚刚写的一个词——[直截了当]。

他把其他两个分别写着[装不知道][躲着对方]的纸条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仰身倒在沙发上。

小数学跳回去吃罐头了，林夕繁抬头看向窗外，瞧见隔壁那一栋已经亮起了灯。

希望，这真的会是一个幸运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