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二座山洞

闫雨楼右手在空中抡出,画下一个狠辣的半圈,将墓碑甩在又爬上树枝的挂油黑尸的脑袋上。

他收回手环抱在胸口,斜眼睨了眼红姐后道:“您似乎不算是个结盟的好人选呢~”

红姐听到这话,脸上挂着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抬起枪口描准了灰眼男人。

邱小悦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随着她这一个动作移过了目光,冰蓝色的刀刃飞快地转了个放向,对准了她。

那红衣女人却笑着偏开了枪口,“砰砰”两声,干掉了几个挂在树干上的黑色尸体。

她展颜一笑:“结盟最需要的不就是实力吗?”

付嘉颖后退半步,冷不丁开口接话:“错,结盟最需要的是信任。”

红姐扬起下巴:“幼稚的想法。”

付嘉颖捏着背包带子没再吭声。

话题说到了这里,两队人马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尴不尬了起来。

钟祺白从腰间抽下安全绳,向着斜上方的一根树枝抛过去,借助着它往回荡的惯性拽住了绳子的另一头:“没必要结盟,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只是一点:要是敢暗地里对我的人动手脚,那我们也有我们的手段。”

这话很不客气,红姐脸色冷淡了下来。

过了好几秒,她才终于吐出一个“好”字。

……

轰掉了一大半挂油黑尸,又有了三个强援的加入,几人向上攀缘的速度变得更快。

钟祺白带着一行人在繁杂的树枝之间前后左右穿行,整个无叶巨树的构造,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得就好似开着导航一样。

众人只管无脑跟着挂油黑尸作战,随着他绕来绕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已经来到了只差两三根树枝就要“通关”的位置上。

第三截栈道的起点只有几步之遥,成功已然近在眼前。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大蚕蛹?”

越是向上,树枝越短,距离主干的距离也就越接近。闫雨楼眼尖地发现,这一截树枝连接着的主干树身上,竟然还挂着一只没有孵化的大蚕蛹。

它看上去比其他蚕蛹的颜色更深一些,外表包裹的布条已经完全被沁润成了黑褐色。

这也是众人走到目前为止,见到的唯一一个挂在树干上的大粽子。

也许是因为炼“气”的原因,钟祺白看着这个没有孵化的蚕蛹,骤然间,竟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讯号。

这东西不对劲!

他果断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迟则生变。”

“好!”

伙伴们纷纷应声,加快了速度,三两下爬到了无叶巨树最上端的那根“凌绝顶”的树枝枝头。

“到了!”付嘉颖大喜。

越喜赞叹:“小白白,不愧是你!”

几人依次跳上栈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这下才终于齐齐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个跳上木栈道的是红姐。

她脚踩上栈道,回头转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两把银色手枪合二为一,再一次扛起了巨大的火筒。

越喜连忙大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红姐冷着脸眯起眼睛:“这些东西会追着我们上木栈道,你说我要做什么?”

“你疯了!!?”越喜提高了音量,“下面还有那么多人!”

“他们?”红姐似乎被越喜的说法给逗乐了,“他们不已经是死人了吗?”

已经是死人!?

越喜被这个女人不可理喻的说法惊得在原地生生愣了两秒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耳朵里刚才听到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你——你简直是——”

“简直是坏透了!”红姐抢在她说出下一个字之前,又快又急地开口恨声道。

红衣女人的下巴高高扬起,让越喜看不见她的眼睛:“坏得作奸犯科,坏得十岁就知道抢其他同学的书包,坏得从小就会把人堵在巷子里暴揍!”

她这话里的语气太过于奇怪,以至于越喜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

从越喜的位置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只有一道锋利的下颌线。

“我本来就坏透了,我坏也总比你这种假圣母要好一万倍!”

弹幕区:

【我靠!我证明,越喜同志是真圣母,真真的!】

【没有啊红老师,我家越喜是真的百分之一百无添加纯圣母,不含半点水分的(狗头)。打赏100积分*1!】

【说别的我都能忍,说越喜不是圣母这谁能忍得了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红姐是话里有话吗?不是吵架吗?怎么扯到什么十岁什么书包上去了?】

……

直播间的乐子人们不断刷着屏幕,钟祺白却在此时,突然指着某处对邱小悦开口道:

“小悦,从这里砍断树枝!”

邱小悦手里的疾风长刀还没收回刀鞘,闻言毫无迟疑,冰蓝色的光线一线坠下,在树枝上斩下了一道整整齐齐的平滑切口。

最靠近第三段木栈道起点的,大约有一米五那么长的一段树枝,就这样突然地坠落下山崖,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现场所有人都被这神来一笔给惊住了,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钟祺白的身上。

钟祺白面色沉静,指着树枝的断口另一侧即将赶到的挂油黑尸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黑尸的前脚已经挪到了树枝的断口边缘,却在面前这段并不算宽阔的鸿沟面前,可疑地迟钝了一会儿。

或许是被设置的程序本能作祟,这具挂油黑尸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

它似乎想要跳跃,但歪七扭八的关节却根本支撑不了这个动作,以至它直接一整个尸体滑稽地大头朝下掉了下去。

整个过程既莫名又可笑。

付嘉颖推了推眼镜,似乎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挂油黑尸也赶到了树枝断口处的边缘,它们也和前面的前辈一样,踌躇几秒,终究还是步上了掉落深渊的后尘。

这一段普通人也能跳跃过来的距离,对于挂油黑尸居然不啻于天堑一般。

付嘉颖“奥”了一声,恍然大悟状道:“钟哥你之前一直在盯着这些怪物发呆,原来就是在研究他们究竟是怎么行动的!”

“这些黑色尸体的肢体很不协调,之所以能够在树枝上和山壁上行走,靠的全部都是它们身上的那层黏糊糊的油状物。”

“也就是说,如果是隔空的,需要跳跃的不能接触实物的路径,它们就跃不过来了!”

钟祺白点点头,补充自己的思路:“之前我们在巨树上设置的所有障碍都是实物。而据我观察,这些尸体都是扭曲着,用附着在墓碑或者树枝上的方式来越过障碍。不过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树枝上站着,互为一体,黑尸又大多数是从最中心的树干方向而来,我就没有尝试这种法子。”

两人说完,其他人或多或少发出了了然的声音,只有越喜一个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圆圆脸少有的沉重,远远看着还在巨树的另一端已经模糊了表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咒骂声的那群玩家:“所以,当时其实只要另一端栈道的人也砍掉一截树枝,就完全可以……”

可以消耗掉那些黑尸了。

完全可以不用开发射火筒炮,也完全可以不用平白“牺牲”掉那么多人。

钟祺白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越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收回了看着红姐的目光,不再说话。

她回头的速度太快,没有发现对方握着抓钩的手背上突然绷紧的青筋。

……

经过无叶巨树之后,红姐三人的顺位排在了钟祺白无人的后面,于是接下来的路程被迫变成了八个人同路而行。

气氛很是尴尬。

所有人都异常地沉默,就连弹幕区都在重复的赶路里安静了下来。

天黑之前,八个人提起来到了第二座山洞内。

这个山洞的布局、大小都和前一天晚上那个大差不差,甚至连山洞门口的扇形平台都长得基本一样。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钟祺白一进山洞就开始开铜盆烧家具,和伙伴们一起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在洞口处堵出了一道坚实的家具积木屏障。

却没想到,屏障才刚刚修好,外面居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五人组互相对视一眼,腾地站起身来,每个人的手都握在了随身武器上。

“咚咚咚。”

“有人在里面吗?是我啊,我!张梓方!”

越喜开心道:“是昨晚上那个小子的声音!”

家具积木堵得严严实实,实在是不好拆。

钟祺白想了想,干脆挪松了一个衣柜,把它最左侧和最右侧的柜门打开:“你从这里面过来吧。”

张梓方只好爬进柜子,再从衣柜内侧的那扇门出来。

出柜的时候他甚至脚下一滑,原地摔了一个大马趴,狼狈地啃在了付嘉颖的鞋子上。

这个熟悉的桥段终于融化了山洞内冻结的气氛,让钟祺白几人都勾起了唇角。

付嘉颖笑着把他搀扶起来,打趣道:“爱卿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张梓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瘸一拐地找了个靠着山壁的角落蹲着。

五人组则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按照老方式搭好帐篷,钟祺白练“气”,越喜和付嘉颖休整。

邱小悦仔仔细细擦拭着疾风长刀,闫雨楼托腮看着他,出奇安静地陪着。

几人没有关上衣柜的门,一直保持着它大大敞开的方式等到了太阳完全落山,却没有再等来第二拨人。

一百个始发玩家,在第二天晚上,便已经只剩下九个具有闯关资格的幸存者。

……

除开红姐以外,山洞内其余的八个人分成了四组,还是轮流着排班守夜。

这个晚上,负棺骷髅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真的完全没有出巢,还是涌到了别的地方去。

只能听见山洞外的野风,强劲得就好像要刮掉附在骨头上的皮肉,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切割着所有它所到之处的山峰、栈道、还有山洞口的那一堆家具。

冰冷且残酷。

钟祺白排到了第三班。

夜已经到了最深处,人没有睡够,正是最困最疲惫的时间段。

他开着一只小夜灯,在昏黄的灯光中和付嘉颖肩并肩坐着。

两人听着山洞外呼啸着的野风,透过家具屏障间的缝隙,看见的只有如同浑水般暗沉沉的黑色。

付嘉颖小声道:“钟哥,你困不困?”

钟祺白慢慢点了点头:“有一点。”

付嘉颖浅浅叹了口气,双手环抱着膝盖。

她的马尾在睡觉时并没有打散,仍旧是随时都能蹦起来战斗的状态,连鞋子都是此刻清醒了才敢略微松开一些:“钟哥,高级副本真的挺恐怖的。两天,死了91个人……你不怕吗?”

夜深人静最是情绪翻涌之时,付嘉颖想到了明天的路,心中打着鼓,话难免变多了起来。

她本以为钟祺白这样冷淡的性子会直接说一句“不怕”,谁料钟祺白竟然“嗯”了一声,轻声回答道:“我怕。”

付嘉颖一愣。

随即,她透过微光,在那双泛起了波澜的眼睛里,读懂了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怕些什么——他是怕如果出不了副本,就再也无法与肖夏相见。

虽然和钟祺白已经认识了不短的时间,连副本都一起下了四个,付嘉颖对他和肖夏之间的关系,却还是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说是爱人,为什么非要强行胡扯什么“朋友”?

若说是朋友,又有哪个朋友会生生死死永相随的?还因为朋友的死打击太大暂时失忆了一段时间?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开口小心地问道:“你和肖夏,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次愣住的人换成了钟祺白。

他抬起手指,下意识摸上了藏在胸口的那只小木偶。

“我们……”

钟祺白的声音顿了顿,睫毛垂下,缓慢开口道:“他给我表白过,我给他买过一枚钻石戒指。我们……”

“在他去世之前,我们都算是朋友……”

……

六年前。

B市某小区。

钟祺白帮肖夏拉着行李箱,两人坐着电梯一路来到了这栋楼的顶层,打开走廊尽头那间房门。

这一刻的感觉万分奇妙。

钟祺白站在阳光中,看着灰尘在光线里亮晶晶地浮动着,一时之间,居然愣在了原地。

他捏着行李箱的把手,置身于这样一个空荡荡的普通两居室里,竟然人生头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对于“家”的期许。

“家”这个字,钟祺白是陌生的。

他熟悉的词语只有劳燕分飞、寄人篱下,从来不知道,原来和某个人一起走进某一个小小的空间,会让自己的心灵产生如此宏伟的满足感。

这种陌生的感觉,甚至在一瞬间把他给吓住了。

“阿白,你觉得还要添点什么吗?”

肖夏推开窗户,撑在窗台上踮着脚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就像一颗明珠被吹去了沾身的浮土,骤然间璀璨夺目,洗去了所有在W市时的阴郁气息。

他傻笑着背靠窗台转身,眸光流彩一般:“你喜欢这里吗?是不是有点小?我不想找我爸要钱,所以是用存的压岁钱租的。”

钟祺白迟钝地摇摇头:“不小……这里很好。”

这个小区甚至距离他所就读的B大只有两条街,而距离肖夏自己的学校要坐五站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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