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课程难度加深，嘉宁明显觉得吃力许多，月考成绩下来，她考砸了，掉到年级第16名。

“多少分？”

“总分602。”

“那分数也掉了挺多啊！”方锦程拿着试卷翻，“我也一样，我数学这次刚及格，题太难了，我最后一道大题都没来得及看题，是把理科班的题搞到文科班来考啦？”

嘉宁瞅他一眼：“有没有可能，是咱们学得不够好。”

“不可能！”方锦程斩钉截铁，“数学最后三道选择题我都做对了！就是题型难易程度分布不均匀。”

“啪啪！”讲台上拍响两声，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班主任端着保温杯说，“好了，考完就不要纠结成绩了，看看错题，查漏补缺。”

“秋季运动会要开始了，按照以往惯例，大家对这类活动都不积极，尤其是长跑……德智体美要全面发展啊，班长先统计报名人数，长跑没人报名咱们就班会抽签决定。”

“身体抱恙的，不能进行剧烈运动的，今天放学前找班长做登记。”

话落，班里响起一阵窸窣嘀咕声。

方锦程低下头，小声问：“运动会你报什么？”

“不是说长跑一向没人报名吗？”嘉宁垂眸，漫不经心地说，“那我报个长跑吧！”

方锦程哑了片刻，竖起大拇指：“菩萨。”

嘉宁拿起手，“啪”的一声轻响，拍在他的胳膊上：“是因为我爆发力不行，耐力还可以。”

方锦程揉揉胳膊，笑了下。

报名长跑后，嘉宁每天晚自习课间，都去操场跑圈，锻炼体力，因为运动会，跑圈的人还不少。

操场就四个角落有四盏路灯，因为支得高，光线泄下来并不十分明亮，跑道将将能看清楚，再远一点的——操场外围的小树林，操场里面的草坪，都难以视物。

学校严禁早恋，但地下党多得数不清楚，所以只要瞧见有成双成对的星星点点的光，就能知道那里多半有情侣。

“6分6秒，可以啊！”方锦程在终点掐表，“还是个妙不可言的数字。”

嘉宁气喘吁吁，懒得理他的调侃，弯腰停下时，宋时清走过来，扶起她的胳膊：“别停，再走走。”

“不行了，一点也动不了。”她挥挥手，摇头。

杨惜说：“你报个800米也好呀，干嘛报1500米？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总得有人参加吧？”嘉宁缓口气，“自己报总比被抽到不得不上强。”

“嗨！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方锦程郁闷地说，“我不管，我能跑完就不错了，咱班铁定拿不到名次，我才不去找这个罪。”

杨惜抬头瞅他：“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努努力，说不定有人比你更菜。”

“滚犊子！”

嘉宁笑一笑：“小惜说得对，你努努力，这次三等奖还是保温杯呢！你那个破杯子都裂开了，还在用，正好拿奖换掉。”

“哇哦。”杨惜接话，看向方锦程，“你穷到这个地步了？”

方锦程扶额叹气：“我是懒得去买新的。”

杨惜吐槽：“买游戏装备的时候从来不懒，凌晨两点都能从被窝支棱起来。”

大家都笑起来。

等嘉宁歇得差不多了，宋时清拧开矿泉水递过来：“喝点水。”

嘉宁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杨惜站起身，趴在她肩头，阴阳怪气地笑：“二十四孝……”

倒也没说完。

两人的关系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嘉宁承认自己喜欢阮嘉遇，但她也从未否定过他，模棱两可的态度，在旁人看来或许卑劣，但宋时清理解。

很重要的是，他愿意等。

孤注一掷，愿赌服输。

嘉宁如此，他也如此。

四人路过操场，不巧的，撞上一对小情侣接吻。

“咳咳咳！”杨惜用力发出动静提醒诸位。

方锦程瞥她一眼：“你跟没见过似的。”

“8班班花和6班班草啊！”

“不认识，谁？”

“两人高一给时清和嘉宁递过情书。”

“……又不是给你，你倒是给记到心上了。”

“弄你！”

两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打打闹闹。

宋时清垂眸：“腿还酸吗？”

嘉宁说：“还好，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你喜欢那个保温杯？”

“倒也不是。”嘉宁笑了下，“我只是觉得自己也只能盼一个三等奖。”

“一等奖和二等奖是什么？”

“购书卡和钢笔。”

宋时清双手插兜，恣意慵懒迈着步，闻言“呃”了声：“那确实只有三等奖值得拼一下。”

嘉宁没有再接话。

运动会这两天非常不凑巧，赶上了嘉宁的生理期。

当夜小腹坠坠地疼，她调理了那么久，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疼得死去活来了，但依然难受。

卫生巾不够用，出门买，回来时正好碰上阮嘉遇下班回家。

一瞧她手里拎着黑色塑料口袋，他就知道了。

“明天真要跑一千五？”他煮了红糖姜水，送来书房。

“嗯。”

“找同学代一下。”

“又不是一百五，哪有人肯代这种。”

阮嘉遇倚在书桌边，抿着唇，低头看她。

嘉宁又说：“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训练，就这么弃权太可惜了。”

“随你吧，但中途如果难受，就别硬撑。”

“知道。”嘉宁乖巧地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阮嘉遇笑了下，“别看书了，早点睡。”

“嗯嗯，知道。”

“就知道嘴巴上说，现在都搞得这样剑拔弩张，我看你高三该怎么办！”他说着便站直，走了。

早晨出门时，他又强调了一遍，让她难受就别硬撑。

1500米要绕操场跑将近4圈，她平时训练也没把距离估得那么精准，到第3圈时，嘉宁已经撑不住了，腹痛是一方面，腿软是另一方面。

第4圈时，嘉宁看见了陪跑的方锦程和杨惜。

“加油稳住，稳住这个速度！”方锦程边跑边喊。

杨惜则恨铁不成钢：“最后半圈了，可以提速了，提速啊！”

开什么玩笑？嘉宁暗想，她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还提速？不是不想，是提不动。

抬眸看前面，终点的人群都开始跳跃旋转了，嘉宁忽然瞧见了一个身影。

他穿米白色卫衣和黑色休闲裤，和一群少男少女站在一起也不显突兀。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嘉宁步子越迈越大，好像要拼了最后一口气往上飞，最终反超前一名，以小半步的差距，踩进终点的白线，撞进了他怀里。

坚硬的、宽阔的、温暖的，男人的胸膛。

“再走走。”

阮嘉遇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环住她的腰。

“别停下。”

嘉宁喘着气，眼眶慢慢浸出水分。

“肚子疼？”

嘉宁摇摇头。

两人走到跑道中央，阮嘉遇才拎开矿泉水递给她：“慢点喝。”

嘉宁仰起脖子喝水，他便蹲下去，搓了搓她的腿肚。

太过了，嘉宁好想告诉他。

作为兄长，太过了。

但或许，兄长就该是这样的，是她没有拥有过，所以觉得珍贵、沉重，承受不起，却又更想，据为己有。

“你怎么来学校了？”

“学校想要扩建计算机机房，在拉赞助。”

“你要赞助？”

“嗯，花不了几个钱。”

嘉宁没有具体问下去，1500米女子组后紧跟着男子组，方锦程去做准备了，过来的人只有杨惜。

瞧兄妹间的氛围，总觉得怪。

亲兄妹就不怪了，怪就怪在他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大哥好。”还是硬着头皮打个招呼，“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阮嘉遇说：“来签合同。”

杨惜“哦”了声。

“你没参加项目吗？”

杨惜掰着手指头数：“我参加了铅球、跳远、拔河、兵乓、400米接力……”

“那你参加得有点多呀！”阮嘉遇笑了笑。

“都很轻松。”杨惜挠挠后脑勺。

阮嘉遇环顾一圈：“另外两位呢？”

“一个在篮球比赛上，一个马上开跑，也是1500米。”

阮嘉遇点了下头。

三人断续聊了几句，他借口工作忙，离开了。

背影远去，杨惜撞一撞嘉宁的胳膊：“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你哥特意过来，在终点接你？”

“他过来签合同，凑巧了吧！”

杨惜耸耸嘴巴，若有所思：“哪能这么凑巧的！”

“那怎么解释？”嘉宁干脆问。

“怎么解释？怎么解释你不知道？”杨惜挑眉看她一眼，笑容揶揄，“你对他有意思吧？”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沉默良久，杨惜的笑容逐渐消失，改成皱眉：“你疯了吗？”

嘉宁躲开视线，往跑道外围的休息区走。

杨惜追上来：“你图什么啊？宋时……”

“别提他。”嘉宁打断她，心里烦躁。

“好，不提。”杨惜忙说，依然皱着眉，语气紧张而暴躁，显然是无法理解，更无法认同，“可他是你哥啊！他大你十几岁吧？他还离过婚，有孩子！嘉宁……”

“你可千万别犯傻！”

嘉宁抿抿唇：“我去给方锦程加油，你去看看宋时清吧！”

杨惜拽住她的胳膊，恍若未闻：“我当你是姐妹，我说真心的，我在初中部就听过你的传言，你要真这样干，就坐实了那些传言。”

“你清清白白，又千辛万苦从山里离开，这样做不值啊！”

“什么值不值？”

“你真喜欢他？”

嘉宁想立刻马上终结这个话题，于是破罐破摔：“我单方面喜欢没有意义，我也不会乱来。”

“……”

片刻后，杨惜说：“你怎么知道是单方面了？”

嘉宁愣了下，回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