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孟婆

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扣了扣木屋的门板。

吱呀一声，木门竟自己缓缓打开。

星星点点的幽冥火从门内飞出飘向湖畔。

花灸恭恭敬敬地向里面一个烧柴火的婆婆做了一个轮回道的礼节，尊敬的说道：“孟婆好，人我带来了。”

学着花灸的样子，管桃桃也像模像样的做了起来。

那烧柴火的婆婆，缓缓将目光从锅底的火星子移到管桃桃的脸上，微微点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显得她十分的和蔼，还有那双眼睛虽然年迈但是依旧如水洗过一样，充满睿智。

“你来啦”一句话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但是管桃桃听完微微愣住，无数个相同的场景，无数个不同的她，她们都看向孟婆和善的目光，点了点头。

孟婆用勺子摇了摇锅里的汤，和善地开口道：“汤快熬好了，喝完你会和这些幽冥火一样到幽冥池里孵化，然后转世投胎。”

听到此处管桃桃摇了摇头，拖着枷锁的双腿走到孟婆面前，准备屈膝下跪。

孟婆察觉她的意图，伸出树皮一般的手扶住管桃桃，一双澄澈的眉眼看向她的脸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答道：“不可，你不能跪我。”

“管桃桃今日到此不为投胎，只是索求一件事情，一个答案。”

“你想见判官和阎王?对吗。”孟婆澄澈的眼睛里好像可以知道所有管桃桃的所求。

听到孟婆挑明自己的意图，管桃桃有一丝诧异，不过还是点头承认，语气十分恳切，“不错，管桃桃确实想见阎王和判官，还请孟婆给我引荐。”

“万一你索求之事到头来竟是一场空，你还要去追求一个答案吗？”

“没错，即使最后万念成灰都是一场空，我也想知道我生的原因。”管桃桃向孟婆点了点头，一双杏眼怀揣着果决和坚毅。

“罢了。”孟婆叹了口气，伸手在自己的袖口摸了摸，好像一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最后掏出了一张玄黑令牌上面雕刻着轮回道专属的花——曼珠沙华，轻轻递给了管桃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曾见过一个英姿卓绝的人，她和你现在很像，都是看准一件事不放手的人。”

管桃桃接过孟婆手里的令牌，朝孟婆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那人现在身在何处？”

看了管桃桃一眼，孟婆叹了口气，好像再回想什么，最后无奈的摇摇头：“她死了。”

孟婆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湿润，最后抬眼看向花灸声音沉缓道：“花灸，你带着管桃桃拿着我的令牌去地狱门，那的鬼差看见我的令牌自然会去通报的。”

花灸双手抱拳应了一声，带着管桃桃离开了那间木屋。

从窗外看去一个老人又静静的蹲在那里烧着柴火，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好像陪伴她的只有那炉火和幽冥。

出了门

“花灸，孟婆是有什么至交好友吗？”管桃桃看向低头埋声带路的花灸突然问道。

花灸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从我进入轮回道当差开始孟婆就在这里熬汤了，实在是不知有何至交。”

正说着话，一个与花灸类似装扮的鬼差缓缓走了过来，拍了一下花灸的肩膀态度很热情，应该是两个关系很好，寒暄道：“你也是来找孟婆的？”

“嗯，来送人的。”花灸伸手也拍了一下那个鬼差的肩膀，继续给管桃桃带路。

那个鬼差身后的女人应该是要去喝孟婆汤的，她缓缓从管桃桃身后经过的时候，管桃桃狐疑的转身，但是那时女人已经走远，只能看见一个白衫的背影，十分清瘦。

管桃桃收回目光看向花灸疑惑道：“花灸，我作为管桃桃在轮回道待多久了?”

“嗯……”花灸晃了晃手里的幽冥灯，一双忧郁的眼睛盯着里面的火芯：“看着幽冥灯燃烧的程度，你应该在这里待了一天半了，怎么了？”

管桃桃乌羽的长睫盖住了眼睛，喃喃道:“一天半，人界已经十五年了啊……”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走吧。”管桃桃微微摇了摇头，抬起附上枷锁的双脚行走在冰冷的幽冥湖之上。

走了一段路，花灸突然想到了什么，向管桃桃通知道，“我们一会要乘船去地狱门，你晕船吗？”

乘船?管桃桃一听尴尬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向花灸：“我这辈子还没出生，没坐过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晕船。”

“唉。”花灸叹了一口气，从黑衣外袍里掏出一盒晕船药，倒出来一半，递了过去说道：“拿着，一会如果晕了就含在嘴里就不会晕了。”

管桃桃点了点头接过花灸手里的药，感叹道:

“轮回道真的是一个好大的地方。”花灸嗯呵一声，目光落在管桃桃的一身白衣上，微微挑眉，语气中有一丝的骄傲，“那是当然，我们轮回道是一个独立于三界的地方，分为左幽冥和右幽冥，我们现在所在地就是左幽冥的地界是亡灵死后会来的地方，而右幽冥是掌控整个轮回道秩序的地方判官和阎王就在那里，我们只有坐上摆渡舟才能去往右幽冥……”

无数火红的大鸟从花灸二人上空飞过，遮住了白色空洞所投射下的光亮，花灸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看向成群结队的不死鸟。

他脸色一瞬间就阴沉起来，暗道不好。

管桃桃也抬头望去，瞳孔地震，只见头顶遮天蔽日的大鸟在吞噬前去轮回的幽冥火，无数的幽冥火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

“他们是什么东西？！”管桃桃震惊地看向花灸。

此刻花灸已经拔出腰间的兵刃，向空中巨鸟挥去，厉声道：“他们是轮回道的叛徒，不死鸟，他们吞噬轮回之人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说话间无数巨鸟被花灸斩落在地，断肢之间鲜血直流，地上的曼珠沙华野蛮生长，竟吞噬掉了不死鸟的断肢，像是被鲜血刺激到了，曼珠沙华向上空延伸，内里的花蕊变为锯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吞下空中的不死鸟，不死鸟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留下就死于曼珠沙华腹中。

待不死鸟被吞噬殆尽，妖艳的曼珠沙华收回冲天的□□，归于平静，好像刚刚的混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走了”花灸收回腰间兵刃，朝后面管桃桃喊道。

管桃桃仿佛还在刚刚曼珠沙华吞噬不死鸟的画面之中，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躺在路边看起来丝毫没有攻击性的花朵上，吞了吞口水。

看身后一直没有动静，花灸转身瞟了管桃桃一眼，结果就看见管桃桃戒备地看着路边的曼珠沙华，忧郁的眼角微微弯曲，轻笑一声似是嘲笑：“怎么，怕了?”

管桃桃摇了摇头，回过神来：“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么美的花这么危险罢了。”

“没事，他们是轮回道的保护花，只杀不死鸟，快走吧。”花灸随口回了一句，提着幽冥灯开始往湖面走。

不远处有一个黑点从迷雾之中缓缓出现，渐渐放大，变得凝实起来起来，那是一只摆渡舟。

花灸朝那只摆渡舟招了招手，那只小舟在迷雾之中缓缓向我们靠近。

管桃桃收回看向曼珠沙华的眼睛，朝远处缓缓靠近的摆渡舟定睛一看，除了船夫，船上还有一个人，管桃桃微微眯了眯眼睛。是一袭白衣好像和她一样，只是为何不见他的鬼差?

“去哪里啊？大人。”摆渡舟上的船夫手里拿着桨看向花灸。

“地狱门。”

此言一出，船上另一个白衣也缓缓看了过来，他的眼睛十分特别，因为是紫色的，花灸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手提了提自己的衣襟凑了过去，感叹道：“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眼睛的主人是一个50多岁的老者，听到花灸的夸赞，浅浅一笑，虽然已经年迈但是气质卓绝，统一的轮回服饰被他穿出来白衣胜雪的风度。

那人缓缓开口，声音如河间溪流，舒缓温润，“你们也去地狱门吗？”

“怎么你也去?”花灸来了兴致反问道。

景琛点点头，“我要去地狱门问判官下一世要去哪里的。”

花灸身后的管桃桃疑惑的看向面前的男子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你也是要轮回之人为何没有鬼差引路?需要去找判官。”

景琛听见管桃桃的声音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他摇摇头显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需要找判官。

“嗯……”花灸抵着自己的下巴，猜测道：“只有一种情况轮回之人是没有鬼差的。”

“是什么情况？”管桃桃在船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花灸把目光看向景琛道：“你的命数和另一个人交织在一起了，鬼差是根据人的命数来分配的，你融入她人的命数。”

花灸眼睛寻了寻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继续道“：总得来说，你和别人共用同一个命数所以你们只能共用一个鬼差，判官可能把唯一的判官判给别人了，所以你只能让判官来指定投胎了。”

“是吗？公用命数的人生生世世都会相见吗？”景琛说着伸出细长的手抚了抚自己的眼皮，鸦羽长睫微颤，似乎沾染了泪珠。

“应该是会的。”花灸点点头。

“嗯，会的。”景琛抬起紫色的眼眸看向幽冥湖的河畔，笑容浅浅。

轮回道傍晚的风很大，吹起湖面一层涟漪。

地狱门的城墙庄严高大，即使还未到城门底下，在船上远远瞧上一眼也是让人立刻肃静的。

三人刚到城门口，两个鬼差就拦住了他们。

花灸朝管桃桃努了努嘴，管桃桃明白过来，伸手朝素白的袖口探了探，摸出一张曼珠沙华的令牌递了过去，没错是孟婆给的那一张。

两个鬼差一见是孟婆的令牌当即把令牌还了回去，推开放行。

进了地狱门那么庄严的城墙，管桃桃以为会看见一片严肃安静的场地，但是没想到地狱门内竟然是集市，无数轮回道的居民在街道嬉戏，聊天。可以说与人界的集市别无二致，与城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管桃桃看向一旁的花灸问道：“我们应该去哪里找判官?”

花灸单手握拳掩唇咳了两声，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

“你是地府的鬼差怎么会不知道判官在何处办公？”怎么办，现在我越来越我的鬼差不靠谱了管桃桃暗暗地想。

“我们都在西幽冥当鬼差，只有偶尔有假期的时候才会有西幽冥的鬼差到这里度假，你好好想一想每次不到一天半我就得去接你轮回，如何有这个时间来右幽冥。”一席话说的头头是道，配上他忧郁的眼神竟让管桃桃内心生出一丝愧疚感，不会他眼底的忧郁就是因为假期太少了吧，管桃桃暗自嘀咕。

“对了，这位兄台你是来找判官的，是否知道判官现在在何处办公？”花灸把目光投向一直不说话的景琛。

景琛愕然了一下，最后两手一摊，尴尬的说道：“我只是入了这轮回道之后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让我去找判官，其实我也不知道判官在那里。”

都不知道……管桃桃看街道旁边有一群孩子在玩耍，慢慢走上前去，低下身子问道：“小朋友，你们知道判官在哪里吗？”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鬼抬起头，说道：“你说的是判官陆昀吗？他一直都在生死塔，只要有令牌就可以见到他”。

“好的，谢谢了”管桃桃起身走到二人面前，轻声道：“那判官陆昀在生死塔。”

“好，那我们这就去拜访一下他，快点把你的事给解决了。”说着花灸抬腿就要走。

“等等，鬼兄弟。”景琛叫住了花灸。花灸茫然地问：“怎么了？”

“你知道生死塔在何处吗？”

“……不知道”完蛋又要给轮回道丢人了，我怎么老是动作比脑子快呢。

景琛手指了指斜上方，众人沿着景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就是一座塔，塔身上刻着三个巨大无比的字“生死塔”。

管桃桃无奈地看了花灸一眼，忍住想上扬的嘴角的冲动，表示这家伙真的是带她轮回69次的人吗？

一伙人来到生死塔的门口，门口没有守卫，看向门口的凹槽管桃桃只觉得形状眼熟，待仔细看看才发现和孟婆给她的令牌形状一模一样。

于是将令牌放进凹槽里，轰隆一声，生死塔的门自动向两侧缓缓打开。